沙曼弥的天空几乎永远是这种橙红色,特别是当金乌去往世界的西边时,整个苍穹呈现出一种独有的、像是红酒的颜色,或许旅者们会醉心于这样的美景,也有不少的歌谣传唱这样的天空,但实际上这并非是曼妙绝伦的场景。
天空越是红,表示空气中的风沙越大,所以每当这样的天气出现时,沙曼弥的居民就会带上他们的面纱出门。
西瑞尔很是熟悉这样的场面,在他的记忆中,大概是初中、高中的那段时间,国内有很严重的雾霾天,虽然说成因不太相同,但是人人遮掩面部出门的情况、还有这样迷蒙的天空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不打算送我去么?”西瑞尔被玛尔拉齐塞进马车里,他虽然带着镣铐,但是总的来说比起初进王宫的时候有精神多了,现阶段他也是忙得不行,无论是提奥的事还是安德罗妮的事他都没有办法去解决,干脆交给自己得力的部下,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烦心了。
“哪有这么空。”玛尔拉齐板着脸,“我不能离开王宫,我若是走了,百花团估计会倾巢而出,缺少了大将的苍蓝石像拦不下他们。
还有,我先跟你说好,你最好没有关于昨天晚上的任何记忆。姐姐姑且不论,卡莎很尊敬我,最起码不想让卡莎知道我劣迹斑斑。这也是为你好,卡莎跟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西瑞尔回想纳丽莎维,硬要说的话,这两姐妹也完全不一样。倒不如说西瑞尔也很难想象一个被传唱为“完美少女”的季娜木家明珠会有哪怕一丁点儿像她两个姐姐的地方。
“反正你就记得……不,你就什么都不记得就行了。”玛尔拉齐显得有些局促。
西瑞尔反正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很是干脆的同意了。车夫催动那两批黢黑的骏马,该说不愧是悬挂季娜木家徽的马车,一路上,就连那些行军中的军队也不得不给这辆马车让道。
季娜木家在王都的府邸应该位于王都的北边,那里有很大的一片玫瑰园,季娜木家的府邸名叫“蔷薇野”,据说是现在的季娜木家主的夫人酷爱蔷薇、月季这样的、世人称为艳俗之花的原因,季娜木家才会为了她修建这样一座在整个南方都算得上巨大的玫瑰庄园,而夫人的陵墓最后也被修建在玫瑰庄园中。
季娜木家现在的实际掌控者早就不是季娜木侯爵,而是纳丽莎维,季娜木候,也就是特兰崔利斯·季娜木自从妻子与世长辞之后便移居王都的“蔷薇野”,过上了清闲禁欲的生活。
而根据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卡姗卓娜莉莎,也就是侯爵的小女儿现在应该在“蔷薇野”陪伴自己的父亲,而那幅惊为天人的画作,应该也是卡姗卓娜莉莎在庄园的小溪间乘凉的时候激起了画师的灵感。
纳丽莎维仍然对“美人计”抱着期望,所以觉得只要让西瑞尔见到卡姗卓娜莉莎的话,西瑞尔的屁股就会自然转向季娜木家,纳丽莎维选择相信男人的天性。客观来说,纳丽莎维的判断并没有错,虽然卡姗卓娜莉莎十四岁之前都被季娜木家藏得非常好,但是当她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时候,便在社交圈掀起一场风暴。
卡姗卓娜莉莎的美丽是独有的,她的美几近空灵,但是又是如此生动,言语甚至很难去描述。骨肉匀停、皮肤白皙,据说她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有一点痣之外,是最完美的肌肤,但是当她露出那纤长的脖颈时,又会让人觉得那黑点点缀了通白的肌肤,似是点睛之笔一般,牢牢抓住欣赏者的眼睛。卡姗卓娜莉莎的眼睛和嘴是最美好的部位,或许她的鼻梁并不像其他美人一般挺直,但是配上她圆润、下垂眼角的、有着茂密睫毛的双眼和上唇微翘的嘴唇,会让人觉得既有女孩儿的青春,又有女人的妩媚。
总之若是要让薇丽达和卡姗卓娜莉莎站在一起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被卡莎卓娜丽莎的美貌晃瞎双眼,留给薇丽达的印象只会停留在——那是一个有着一头红发、略显英气的女孩子这样的程度上吧。
西瑞尔也只是听过暗部的报告,其实他也挺在意这个少女究竟能美貌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就连那些不知自己轻重的纨绔们都羞愧到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卡姗卓娜莉莎今年十六岁,却没有一个贵族子弟敢与季娜木家提亲,也算是社交圈的一桩怪谈。
大约过了三刻钟,马车就已经进入了“蔷薇野”的外围,从车内看出去,果真是一片连天的花园,五六月正是玫瑰的花期,连天的玫瑰园中尽数是鲜红的玫瑰,没有任何杂色,鲜红怒放的玫瑰、碧翠深邃的枝叶……
抬头看是漫天无云的橙红、其下是比天空还要艳丽的红色海洋,余晖的颜色已经分不清是它本来的颜色还是这片天地镀上的色彩,这样的场面,就连本对世间景致无甚兴趣的西瑞尔都不由得为之一颤。
忽然,马车转过一个小幅的弯道,西瑞尔看见一片独特的白色净地——纯白色的玫瑰在此地高洁的绽放,倒U型的、用木质爬架制成、攀附了无数白色藤萝的花门中,走出一个让他呼吸暂停的身影。少女推着琥珀制成的轮椅,徐徐从那片天地间走出。她许是看到了这辆漆着家纹的马车,以为其中坐的是她两个姐姐之一,所以少女掂起脚尖,伸长右臂,遥遥的招手。
好巧,起了一阵风,不像城中带着土腥味儿,而是温柔地抚动少女的裙摆,像是娴熟的乐手在撩拨她中意的竖琴,少女按住耳边飘起的亚麻色碎发,眼帘低垂,过膝长裙下露出她白色的丝袜,少女莞尔一笑。
……西瑞尔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主动移开了目光,原来看到这样的美丽,是会让人自惭形秽的,他现在居然能够理解为什么两年来一直没有人会对卡姗卓娜莉莎动哪怕一点心思了。
西瑞尔不由得苦笑,他面对真正的女神时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但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反而觉得心虚,心虚到不敢再多看几眼。千年过去,他直到这一刻才毫不怀疑自己到了异世界……所以才会见到这样超凡脱俗的少女。
古希腊时期有一个叫做芙里妮的名妓因为犯不敬神罪而被审判的时候,辩护人褪下她的衣物,对着在场所有的男人展示她美好的胴体,所有男人都不愿意让这样的美好就此消失而判其无罪。虽然荒诞、又有物化女性的嫌疑,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卡姗卓娜莉莎比这更甚,她甚至会刺激出男人心底的自卑。
“真是恐怖。”西瑞尔缓了良久才说道,他背后已经是冷汗一片。他虽然已经升格,但是并没有抛弃七情六欲,所以卡姗卓娜莉莎对他造成的巨大杀伤让他隐隐生出苦涩。
纳丽莎维的判断或许有些问题——她单单知道男人喜好美色,却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早就超越了美色的凡俗境界,让人不敢伸手触碰、生怕会降下天罚。
西瑞尔知道,马上他就要和卡姗卓娜莉莎更加近距离的接触了,他把头枕在柔软的坐垫上——他已经从座位上滑落,跌坐在地毯上。
他现在底气不足,生怕卡姗卓娜莉莎开口后的呢喃软语真的会影响自己的心神,已经开始盘算现在就逃跑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了,直到他听到灵识深处某人咳嗽两声。
“妈的,没有七情六欲就是牛逼啊。”西瑞尔苦笑,而那人也少见地和他搭茬。
“小子慎言,此等美女,饶是我也不曾得见,倒是也觉得心神荡漾。”
“你这样老僧入定般的人物都觉得心神荡漾,对我的冲击力得有多大?老实说我魂都快丢了,”西瑞尔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并非空口胡言,“你还想让我和她聊聊不成?”
“小子,你若是不这么做是会后悔的。”囚牛笃定地说,“你且听好,这姑娘,是我第二次听到,与你的生命之音有一拍即合片段的人!”
“上一次听到这一声,还是……”囚牛沉默了一会儿,“如何,还走么?”
“……你真讨厌,几百年不说话,你说话就容易让我泪流满面。太丢人了,他妈的……”
西瑞尔真的哭了,囚牛长舒一口气,他幻化出上半身,那是一个黑发及腰的俊秀年轻男子,眼似丹凤一笔,眉似长刀一横,清秀耐看。他伸出手,抹去西瑞尔的泪痕:“才几百年就能遇见另一个人,小子,你可真够幸运的。人生当歌,千载几何,斯人已逝,幸有今日……放手去做吧,不要留遗憾。
现在开始,有我囚牛给你兜底,没有任何值得顾虑。”
嘲风也适时的出现,默默地站在一边。
这些从地球被鸣从过来的中国古神,说到底,真的是非常护短。
常常让少年感动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