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在胡闹。
西瑞尔盯着眼前这个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有问题的女人——薇丽达·沙曼弥。他不知道薇丽达纤细的心理变化,但是他能明确地知道薇丽达在说谎,还是非常没有准备的、信口开河的谎言。
视情况而定,如果薇丽达的精神状态真的出现这么大的起伏,类似于失常,那么她将对西瑞尔毫无作用。西瑞尔总不能指望一个疯子去领导学生、或者说她的拥趸们去排挤、逼迫出云,让出云自戕,并且通过这样一种近似霸凌的方式让奥贝里夫的心境急转直下。
西瑞尔眯着眼睛,薇丽达在哭,他不是很关心她为什么哭,他只是在意这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似乎不想承认这是一个玩笑,西瑞尔很失望。
结合刚才的对话来看,薇丽达似乎已经把自己摆在一个非常低的位置了,或许是觉得西瑞尔身为超越者,看待她的时候并没有做到平等相待,而她现在需要的是得到这样超人存在的宽恕吧。
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利用关系存在;恋爱关系不存在仅此而已,打从一开始就应该如此,如果超越了这个范畴,那就是薇丽达自己没有控制好度。
穿上衣物,西瑞尔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他听得见薇丽达倒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去看的打算,而是坚定地关上房门。
这样好么?她不过是以为自己遭到了背叛,以为你的关心需要她的回报。你只需要宽慰她几句,告诉她一切如初,爱仍然存在不就没有问题了么。囚牛似乎又出于于心不忍而出言提醒。
西瑞尔回答到。我们本来就不该是那种关系,她最清楚。能够获得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称了她的心意吗,她想做她的女王,我想借用她的人脉,各取所需罢了。期待的太多,失望的只会是自己,她要是想不明白这一点,那我会尽早转换策略。
我以为你真的心动过。囚牛质疑道,他从来不打诳语,既然这么说,就是听到过少年的心声。
有过,那种时候每个男人都会有那样的感觉不是么,这恰恰证明我很正常,没有因为巨大的图谋而变得疯狂。我确实给她一定的温柔和爱,那是因为我觉得亏欠。
西瑞尔转身走出建筑物。五月底,马上就是六月了。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一场大战,到处都是瓦砾碎石、残破的建筑物,黑烟于四面八方升起,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我给予她爱和关怀,因为内心有愧,这些东西是免费的,她需要的话我可以一直提供给她。但她不应该去衡量爱的价值。”西瑞尔下定论道,“爱和温柔或许是免费的,但绝不像她想的那样廉价。”
囚牛不再说话,西瑞尔开始扩散自己的魔力——这具躯壳确实残破不堪了,他昨天是真的昏迷了一天,这具身体才修复的七七八八。万幸的是他之前就在卡姗卓娜莉莎的身上留下了标记——一种叫做“从者献身”的印记。
其实两天的时间他只不过是博得了卡姗卓娜莉莎的好感而已,终究是一个似酒酿一般醇厚的女子,想要在短时间内就品尝出她的百味千香还是不太可能,西瑞尔干脆就趁牵手的时候给她埋下了这样的魔法:施术者可以从被施术者那里获取魔力,所以简单来说卡姗卓娜莉莎正处于魔力枯竭的昏迷期,西瑞尔也是借着这个乱子逃出来的。
现在他要在整个王都搜寻他的“从者”的所在地,卡姗卓娜莉莎才是他这一行最大的收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带卡姗卓娜莉莎回去,去那里试一试能不能用这女孩的一部分为代价唤醒某人。
……一无所获。
西瑞尔皱皱眉,现在以这具身体的出力,魔力扩散整座王都就是极限了,难道说薇丽达已经把卡姗卓娜莉莎带到城外去了?
真是麻烦。西瑞尔抱怨道,但是他现在愿意给薇丽达一些“反省”的时间,希望薇丽达冷静下来之后能从利益方面考虑,不要再给自己使绊子。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西瑞尔不清楚,他对于这个国家并没有兴趣,无论他是欣欣向荣也好千疮百孔也罢,他只觉得景色有些许不同罢了。
唯独当他远远地瞄见门索斯朝他挥手跑来的时候,西瑞尔才有一点置身凡间的感觉——他十分想把门索斯老鬼也嵌套进这样一幅破败的画卷中,“残破的军人”理当非常应景。
只不过这货作为这个国家如今唯一能陪西瑞尔说说话的存在,西瑞尔倒是也愿意和他聊聊。
门索斯想要和西瑞尔碰杯,但是西瑞尔兀自喝了起来,门索斯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抓起桌子上的盐渍肉干大口地嚼起来。这玩意儿很咸,上面满满都是大颗的粗盐,还有白花花一层细盐,正常来说食用前会拍掉上面过量的盐,然后放热汤里过一下,但是门索斯用那碗热汤洗手了,西瑞尔倒是也懒得纠正他。
“听说,变成那样子的希卡利是你解决的?你小子深藏不露啊,难不成你之前和我交手的时候留了不少底牌?乌璐托的秘术……是用那种诡异的结界打赢的吗?”
西瑞尔一挑眉毛,这家伙和薇丽达的思路倒是不一样:“为什么这么问?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也是超越者,只是隐藏了实力而已么?”
“你少在这里放屁。”门索斯戏谑道,“你的底子干干净净,一个十来岁的小鬼能到达超越者的程度?你看看,‘升格’所必须的条件,虽然不是明明白白,但是千百年来咱们人族也摸索了个七七八八,你有哪一样够得上?你要是超越者,那路边的野花野草也能成神了不成?”
看起来山道年在南方联合不是很出名的样子,那家伙在罗比和教国的高层那边可算是名气不小,毕竟山道年出了名的好使唤——只要给足钱,那家伙几乎什么都愿意做。山道年可不就是野花走运升格的典型代表么。
“你说的没错。”西瑞尔点点头,若是薇丽达也能这么想多好,事情会简单不少,不过门索斯这个家伙,自己这时候点头肯定他的猜测,不消两三日这家伙一定会和得了依一样去炫耀自己火眼金金。
果然,门索斯已经是一脸的骄傲,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催促西瑞尔给他解释解释一般。
“关键就是这个。”西瑞尔叹了口气,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事实上内心乐开了花,他巴不得门索斯到处去讲自己是如何以下克上,而不是宣传两个超越者互殴,“你也见过,就是之前我突破‘滚木团’的包夹时用过的结界——‘踏无虚境’,具体原理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它的效果是把结界内的东西与结界外的东西‘分离’出来。”
西瑞尔演示到:他的指尖形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结界,把结界放入酒水之中,结界内果然排开了酒水,是一个虚无的球体。
“我不太理解……看起来风属性的魔法师也能做到这样的事,不如你那天在阵前突破时那么震撼。”门索斯摇摇头。
“唔……你怕疼吗?”
“不怕……嗷嗷嗷嗷!”门索斯鬼叫起来,因为西瑞尔在他壮实的小臂处释放了结界,结果在门索斯的小臂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西瑞尔鄙夷地看着这大汉:“你叫什么,应该完全不疼才对。”
门索斯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摸摸自己的伤口,奇迹般地,确实没有疼痛感,但是血液不会骗人,它真的流了下来,告诉门索斯自己的确受伤了。
“我刚才分开了你小臂上的这块儿肉和小臂,所以它们分离了,这你能理解吗?”
门索斯点点头。
“至于那天的用法则是高级运用……”西瑞尔用结界包裹住酒杯,那个酒杯竟然就这么从桌面上掉了下去,直到西瑞尔解除结界,它在地面摔得粉碎,“这是什么原因,你就自己去解读。”
门索斯一脸严肃,他明白这一举表露出的是多么超规格的结界,乌璐托原本在南联的定位其实比较尴尬,那个国家的人民都比较冷淡,虽然归属于南联,但是和其他国家的交流比较少、不管是国家层面还是民间层面,现在看来这个国家有着非常巨大的价值,这倒是以前未曾注意到过的。门索斯去瞄西瑞尔的面部,这西瑞尔·坎贝尔真是青年俊才,如此年轻又如此优秀,真是往前倒腾几百年也找不到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居然这么多年籍籍无名……难怪说乌璐托的皇室也是废物一窝。
“说起来,门索斯,听说你力保了纳丽莎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和王保下了季娜木家?”
门索斯像是早就知道、打从一开始就在等西瑞尔在问这个问题一样。他摇晃酒杯,一饮而尽。
“没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最初只是想给我可爱的弟弟报仇而已,那么我的复仇对象应该是谁呢,没错,就是纳薇和那家伙生的小杂种。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不管纳薇和他之间有没有爱情,她的母爱却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正因为纳薇不幸的婚姻,她所拥有的爱才会变质成满溢的母爱吧。
我确实恨那个杀了杰夫的混小子,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总不能……再把纳薇也拖入到这样无穷的、积怨的深渊里。保下季娜木家也是出于这个考虑,玛尔拉齐已经死了……卡姗卓娜莉莎也被你……
咱们都是男子汉,也不要说那些弯弯肠子的花话了。你提个条件,怎么样?我尽力满足你,然后就此收手,放过纳薇可以么?”
门索斯很诚恳,他的眼中满是故事。
西瑞尔忽然来了兴致,他叹了口气道:“的确……我既然已经得到了卡莎这样的女子,倒也确实不该再索求什么了。这事儿我回去和薇丽达通通气。
倒是你,门索斯,你看起来和纳丽莎维有好多的故事。”
“你想听么?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春天,”门索斯一脸正经,甚至有些哽咽,眼眶红润。
“抱歉,我完全不想听。”西瑞尔站起身来。
看着门索斯一脸憋屎般的表情,他心情难得的愉悦。西瑞尔知道这里的花销肯定会由门索斯支付,而老鬼现在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自斟自酌,一会儿摇头轻笑,一会儿吸气抹眼,一会儿拍着大腿像是唱着什么……
罢了,这家店反正也被他包圆了,随他去吧。西瑞尔走出店家,阴翳的天空没有要变得晴朗的意思,富丽堂皇的王宫在东南的方向,出现在视野的角落里,城头上竖起的是王旗,矮半个头的则是大公的旗帜,这也就足够说明这场战争的结局了。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还没到六月,西瑞尔想着,果然还是应该回一趟学院那边,尝试去联系一下暗部——他感觉这个世界正在渐渐偏离他的认知。许多埋头多年的老家伙们都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难道这也是一种本能么?他们也能预感到大难将至?
提到超越者们,西瑞尔想起希卡利的两块桡骨,那上面就是他暂未成型的神核,那玩意儿算是梅珥芙要求上交的道具,得妥善保存。
于是他从虚空中取出那两根本应淡淡发光的桡骨……
“这可真是……”
西瑞尔挠挠头,难得的动怒了:“谁耍的一手好戏啊。”
这根本就是正常人类的两块桡骨,完全不带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