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地说,魔王想过玉蓉会开出漫天高价,比如说要一件神兵利器,让她可以如虎添翼;或是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能够让她更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是“一次约定”之类的,让自己把她介绍给女神等等的条件。
但是他委实没有想过玉蓉的要求居然是要和他双修。
这个词,他并不陌生。他也学过炁修的基本原理,就是要以身仿天地,构成自我小境界、小宇宙,这才能凭肉体凡胎去模拟世间的万象,才能激发出风雨雷电、猛火飞沙。这双修之法在炁修的修炼体系中并不是秘术,每一个炁修都或多或少听过双修之法。
如果说每一个单独的修行,就是在沟通自身与宇宙的话,那么双修,就是两个试图模仿宇宙的小宇宙在最近的距离下彼此观摩,能够最直接地通过另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目标的小宇宙的对比看出自身的不足并加以模仿和修缮,达到提升境界的目的。
“你的修为看起来分明不低,但是对于炁修的个中奥妙倒是未曾涉足。你究竟是怎么达到这种水平的?”玉蓉看着魔王疑惑的样子不禁感到疑问,“说到底,你是这个世界的生人么?还是说,像我和嘲风一样,从那个世界来的呢?”
“那个世界过来的。”魔王回答的很诚实。玉蓉直到这时候才和嘲风点头示意,看起来这两人的确是有一面之缘,“关于我的修为怎么来的,这我不能告诉你……”
“我大概能猜到。”玉蓉笑笑。
“任君想象……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和我双修。你的回答将会决定我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魔王直视玉蓉的眼睛,玉蓉眯缝她的丹凤眼,看起来就像有流光在其中转动。
“你们什么也没有教他么?”玉蓉在问嘲风,她伸长了脖子去问。
嘲风则是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情况……我明白了,就让我来解释吧。是这样的,先前我已经和你讲过了妖修的几个境界,现在狱绒王所处的境界是……”
“洗骸骨瓶颈期。”玉蓉平静地回答。
“所谓洗骸骨,就是妖修们重新洗炼自己躯体的时期,类似于人修重铸肉身的化神期,但是又强于化神境界的人修,洗骸骨境界的瓶颈就在于妖修的尾骨,那就是洗骸骨的最后阶段,只要洗炼了这块儿骨头,妖修就能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站到一个新的高度上。”
“那么这块儿尾骨成为瓶颈的理由是?”
“是因为这一步,无法靠妖修独自破关……他们需要境界相似的、或是至少阴阳相补人修的天精地华的帮助才能够淬炼身上最后的原始野性的妖兽部分。对于玉蓉来说,她确实需要的就是你的……”
魔王算是明白了,按这么说来,狱绒王若是想要突破这洗骸骨的瓶颈,就需要一个人修来与她双修,若是大妖们突破瓶颈都需要如此做的话,那魔王也就能明白它们为何热衷于绑票了。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的炁修本来就寥寥无几,或者说,炁修根本就只有他们几个被送来这个世界的存在,锡铁城的人士所练的技巧看似很像炁修,但是又流于表面,不得要领,始终没有入门。
玉蓉的选择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如何?对你来说又不是亏本的买卖,甚至可以说白赚。”玉蓉挑逗似的勾出那块灵石,用小拇指挑着,伸到魔王的面前。
诚如她所言,如果只是与她双修就能得到这块价值不菲的灵石的话,那的确是合理的交易,而且既然嘲风没有严厉地拒绝,那就说明,这双修至少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魔王看看灵石看看玉蓉,看看玉蓉看看灵石。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犹豫什么,他对这些事本该没有抗拒之心才对。
“追露子……给你开的是什么价?”魔王扭捏地问。
玉蓉显然有些失望,她收回灵石,叹了口气道:“真相和……回去的方法。”
“真相和回去的方法……你难道不感兴趣么?”
玉蓉嗤笑道:“感兴趣又如何,不感兴趣又如何!我问你,你见过那女人没有,那个疯婆子?”
玉蓉一边说一边拿手笔画,她双手在胸前直上直下,示意此女子某处贫瘠,那是指鸣。
“自然是见过。”魔王点头回答道。
“你觉得,谁能违抗她的意志么?你,或是嘲风?”玉蓉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们不是一样,被她像个玩具似的甩来甩去?境界差太多了,与她照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我们或许是高超的修士,甚至是神人,但是在那样的存在面前,我们能做到的只有不反抗……仅此而已。真相,我感兴趣,但是回去的方法嘛,只要不得到那人的首肯,我才不愿意冒这个险。谁知道贸然闯出去还有没有命活着爬回来。”
“因为她是正神啊……”韦伯嘟囔道,他被玉蓉说的有些烦躁,的确如此,饶是他这样的家伙,自认为行走于这片天地间已经难逢敌手的存在也不敢说能正面力撼梅珥芙,不然他不早就抱起津波帆跑了么?
他之所以如此耐心、尽力地帮梅珥芙做事,无非是指望她能够信守诺言,在这个世界崩坏的时候能够放任作为世界之源的津波帆被自己带走罢了。韦伯幻想过自己和梅珥芙战斗的样子,梅珥芙不拔剑他都没有与之战斗的资本,两人之间的鸿沟就是如此巨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块灵石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一个在新纪元已经逃出梅珥芙掌控、但是依旧客观上存在的物件,若是用其打造出“钥匙”,就能够瞒住梅珥芙,进入到世界之源。这至少能成为韦伯的第二手准备。
甚至这可能才是韦伯的唯一解……说到底他也是没得选:“那么成交。”
玉蓉笑道:“痛快,如此,我便献宝与你!”
于是玉蓉交出灵石,就在她递出灵石的前一秒。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就站在这个地方了!正好是玉蓉伸出的手掌的侧面。他的身侧站着那个纯白无垢的女人,女人张开的双袖,像是夜蛾的粉翅,点点星光从她的袖间飞出,让人感到炫目。
时间的流速被减缓了……不,应该说是魔王的思考加速在起作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韦伯不得不在这被加速的思考中思考对策——首先,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瞒过了玉蓉穿过结界的,还是说,和玉蓉商量好了,在此设伏?
看玉蓉的表情,她也察觉到了身侧的这人,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应该不是她合谋所为。
嘲风应该也反应过来了,他的枪尖划过地面而来,破风声嘹亮。但是显然来不及。
现在看来,自己和那人触碰灵石的手到底谁快一步尚未可知,韦伯可不愿意冒这种五五之间的险,他做出决定,于是瞬间抬掌相对,两人的掌心相接!
“追露子!”韦伯大喊他的名讳,韦伯做出反应太快,追露子没有料到韦伯居然会回身与他交战而不是去接那灵石,所以他没有做好准备就吃下了韦伯一掌,追露子的小臂被打的粉碎,其间滴下墨绿色的汁液。
巨大的冲击让整个院子都震动起来,后山的鸟也在这样不寻常的情况下离巢,飞起啼月。
追露子一击不得手,很理智的就打算要撤退,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拉起身后那个纯白无垢之人的手臂,脚下生风,就要撤退。但是差点吃了大亏的韦伯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走他,嘲风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这下玉蓉和灵石的安全无忧,韦伯伸出手卡着追露子的脖子,追露子吃痛,但是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两人窜上了高空。
韦伯以手为剑,作势就要砍下去,确是被准备周全的追露子给挡了下来,他的外骨骼非常坚硬,在加上了强化魔法之后更是能硬接韦伯用手使出的剑法。追露子两脚蹬向韦伯的胸口,就要甩开韦伯。那个纯白无垢的女人趴在追露子的背上,她宽大的白袍迎风张开,像是巨大的羽翼,女人张口——便是连舌头也是白色,她的舌尖汇聚起一粒米粒大小的球体,片刻之后,强大的魔力贯通黑夜。
韦伯自然是能接下这一招,但是果然还是让追露子拉开了距离。
韦伯和追露子浮在空中,两人相望无言,最后还是追露子先开口道:“你还不走么?我想走可是随时都能走。”
刚才那女人的一击,目的并非是为了重创韦伯,只是为了用澎湃的魔力吸引附近的几个大能的注意罢了,而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半空中可以看的很清楚——整座轩宫已经醒转过来,像是一条盘踞的巨龙,它现在正翘首,在寻找刚才巨大的魔力是从何而来。
追露子甩甩胳膊,刚才破碎的小臂这会儿已经长出了看起来柔软、褶皱的外骨骼。
“今天算是你赢了,但是韦伯,你要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也是。所以接下来,我会不择手段。”
韦伯没好气地回答道:“下回我会手撕了你,快滚。”
“哈哈,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会的,等我……”追露子笑道,他身形一抖,果然消失于这片天地间。
韦伯从头至尾没有使用过魔力,那轩宫之主自然是找不到一丝痕迹,但是他显然是不甘心,巨龙开始悬于空中巡视,韦伯知道再在这里呆下去也只是徒增被发现的几率罢了,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他现在没有心思打这些无用的战斗。
得赶紧推进计划了,追露子看起来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想着,需要尽早启程回到学院了。只是这城中禁严,究竟要如何带着薇丽达和卡莎离开,变成了一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