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黑。四周好黑。
我应该是在梦里,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一般的梦应该是有内容的,美梦也好,噩梦也好,可我的这个梦,却只有一片漆黑。但我能感觉到这黑暗之中存在着什么东西。在哪,在哪,那个东西在哪?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看不见,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在哪,那个东西在哪里,或者说,这片黑暗就是那个东西本身?我是这黑暗的一部分吗?不是,我就是我自己,我不同于这片黑暗,我是这黑暗中的杂质,这片黑暗本身不是纯粹的黑,有一就有二,世界上不存在唯一,这片黑暗里除我之外还有,一定还有着跟我一样的东西,不属于这片黑暗的东西,我能看见我自己,我能看见,我能看见。我的手呢,我能看见才对,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哪,我看不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还有别人吗,谁来告诉我我在哪,有谁······
有什么······在我面前的黑暗里,渐渐出现了,救救我,把我从这黑暗中拯救出去,救救我······
这个是,建筑······?
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更亮了,但是古怪建筑的形象渐渐消散,变成了平坦洁白的······陌生的天花板?
果然,是梦吗?
今天是从“方舟基地”上岸后的第几天了?应该是第二天,昨天李丽思来找过我,没错,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是在金灯台学院的学生宿舍,我的房间里。
一股无力感向我袭来,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还是说就这样永远睡去就好了,就这样永远的被黑暗环绕,我现在在做什么,我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我究竟······是醒来了还是始终在梦里,究竟眼前的景象才是真实的,还是那片黑暗才是真是的,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人,人又是什么,是这个被称为建筑的火柴盒的缔造者,是地球生物链顶端的生物,人只是生物,而被称为生物的不一定就是人,我是生物,我就一定是人吗,我也有可能是鸟,是鱼,也有可能是已经灭绝了的生物,我的头好疼,我究竟在想什么,我就是我,我是尹撒,背负着罪恶并在罪恶中救赎的人,我——
“尹撒,你在宿舍吗?”敲门声和人声同时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我想不起来,只能拿起手枪往门走去,透过猫眼观察。
莫诺——Sinners之一,永远尝试着和所有人和睦相处的笨拙的人,他来做什么?
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忽然想起来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昨天已经被李丽思全部收走,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在心中燃烧,我想把这一切都毁灭殆尽,所有的一切!!
我打开门,莫诺原本伪装着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心?
“呃······尹撒,你脸色有点······”
“······我没事。”
“啊好吧。对了,昨天演讲结束我和Ara她们去了游戏厅,拍了份大头贴,然后找了张你的照片合成了上去······”莫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大头贴,“昨天一结束就不知道你跑去了哪里,果然还是应该叫上你一起啊······”
照片上的是五个人,最前面的是松本雪穗和弯腰抱着她的Arachne·Von·Bismarck,右边的是微笑着的古艾隐,站在三个人身后的是略显窘迫,但还是挤出一丝微笑的莫诺,而在莫诺身边的,是略显突兀,微笑着的我。
“因为你的照片基本都是不笑的,所以合成的时候稍微······”莫诺小心翼翼地说着,而我并没有听进去。
笑,原来,我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看着眼前傻笑的莫诺,从他的笑容里我能看见伪装、尴尬、好奇,但更多的是我无法了解的愉悦。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那个,现在是一点多,下午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看个电影,然后吃个晚饭?”
“······哼。”
我无法坦然接受。
我走进屋里,将照片放在书桌里有隐藏隔间的抽屉里,背对着莫诺说:“谁会画两三个小时坐在椅子上看那些老到掉牙的故事。”
我无法坦然接受他人的关心、亲近、与热情,我甚至无法坦然与自己相处。人类所有的行动都带有目的,趋利避害乃是人类的本能。
“啊······”
“最近,植物园里新引进了一批矢车菊。”
但是,我如果对人类抱有怀疑,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保护人类的未来”之类的话。我如果完全地否定这些家伙,我怎能安心的将我的后背交给他们。
我所谓的“同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