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陈旧的铁桥,绝不会是情侣们结伴出游喜欢挑选的场所,倒是与“冤家路窄”这类倒霉的词语很相称。上条登嗣,元力考学园lv4的大能力者,从一桥之隔的对面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空前的气场。说这是能力者的AIM扩散力场逆推演算得出结论的特质也好,还是人类天生的对危机来临的预感也罢,总之是很清晰的不详气氛——对手显然充满了敌意。
而且不仅仅是对自己,更准确地说主要是针对夹在中间的绑匪。
套在亚麻色斗篷里的少女显然也已经从刚才天空飘落的“雪花”中嗅到了登嗣察觉的东西,因为她的能力就是依靠近距离接触对手的招式来感知能力。
“后退!”斗篷女喝令四个蠢蠢欲动的手下,“这个人在整个学园都市也没有几人可以匹敌。”
“啊,原来也算半个熟人啊。”诡异的红发男子终于走出了斜拉杠的阴影,那张根本看不出年龄的、压根不能用形容人类皮肤的形容词来描述的怪异面容,让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再度加码,“那个20多年前被我认定为最有可能成为‘第八人’的大能力者,还有拼了命都要保护她的混小子,就是你的父母吧?”
“‘未元物质’?!”一名绑匪失声惊叫道。
眨眼之间,这个倒霉蛋就被什么东西击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护栏上,失去了知觉。
只是一道闪着惨白光芒的条形物体,好像是怪人的右臂突然间变长了一样。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难道我一定要和那个瘸子一样,只在你们这些学园都市不成器的下一代中留下一个代号吗?哼,曾经超能力者的第二位,竟然落到这般被人遗忘的田地,真不知道是我的悲哀还是你们的悲哀呢。”
“怎么说好呢,这应该被一般人认定为莫大的荣耀才对啊。不过我还是很在意你究竟怎么从维生装置里面逃出来并又重组了自己的身体的呢?”斗篷女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的样子,紧接着又恢复了她那执拗的语调,“啊,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呢,请不要介意,垣根帝督先生。”
学园都市第二位的超能力者“未元物质”,暗部组织SCHOOL的首领,不吝言及自己的恶迹的、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恶党”,这大概就是垣根帝督留在都市传说中的评语。在与学园都市第一位的超能力者一方通行的大战中身体被撕裂,大脑被分为三半投入了冰冷的维生装置,以这种不能被称之为“活着”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当然,他再也不是20年前的垣根帝督。因为以上的一切都遵循着亚雷斯塔·克劳利的安排,当然,“天桥事件”以后,这种体制完全被打破了。
“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必费什么口舌,连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质都能制造的我,难道连区区一个人类的躯体也不能制造出来吗?显然,你是想绕开话题,难道是想和那个小子结盟来对付我吗?”
“真不愧是十成的恶人,最能刺激你的不堪往事都无动于衷呢。”斗篷女冷笑着叹了一口气,“听到了吗?上条同学,这一次你别无选择了,必须得和我联手。真有意思呢,是不是?”
上条登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未元物质”的差距。即便是“超电磁炮”也无法匹敌的对手,对他而言,实在是高不可攀的。
“不必枉费心机了,想利用这个小子拖住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很清楚你们的计划一定和我的目标有直接的联系,所以,你们的‘货物’我是志在必得了。而且——”垣根帝督像祈祷状的闭上了眼睛,“我一定要留下一个活口来了解你们的计划。”
六枚天使般的白色羽翼在高挑的红发男子的背后慢慢伸长,这只要轻轻一扫就可以毁灭一支军队的超能力显然不仅仅是为桥中央的猎物准备的。
“等一下!”登嗣突然吼道,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
“小子,我不像他们那样对你的事情很无知,所以我警告你,不要阻碍我插手他们的计划,因为对于我来说,你是‘另一类’的角色。”垣根帝督突然放射出寒冰的眼神落在了登嗣的身上,“现在不到利用你的时候,所以你还不能死。”
“你……”
“闪在一边看吧,小子,这才是真正的能力。”
六枚羽片猛地暴长,化作数十米长的锋利剑刃,刷向已经被这气势惊呆了的猎物们。
千万条光与影的交织,在登嗣的眼前化作一片没有缝隙的未元物质之墙。
这只是屠杀。
羽片收回到原先大小的时候,登嗣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化为天使之形的垣根帝督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却将原本被绑匪们挟持的银发修女,茵蒂克丝,轻轻地抱在了怀里。原本站在登嗣和垣根之间的绑匪们早已横躺竖卧,没有了意识。
不过,并不是全部。
那个斗篷里的少女只是咬着牙关,右手紧捂着左肩受创的地方,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
“不必担心,这是20年来我的第一次出手,所以今天我的心情应该说特别的好。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被‘眩晕之翼’击倒了而已。而你呢,倔强的小姐,就是我要留下的俘虏了。”
不到一秒的时间,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又准确无误的彻底击溃敌人,这不就是lv5的水准吗?
“笑话。”斗篷女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很努力的站直了身体,“‘未元物质’不是可以制造从死人的脑子里查到线索的特殊材料的么?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还不如就在这儿了结我,然后用你的能力从我的尸体上找出你要的答案。如此费心费神的保留下我的性命,却要我违背自己的誓言,透露组织的‘计划’,你这样做既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在毁灭自己的好心情。干脆点吧,‘恶党’先生,这样我还能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在脑子里写下一句对你的致谢词呢。”
“这算什么?如此大无畏的宣言?”垣根恶意的冷笑了一下,“与其这么说,还不如理解成对不能达成极其渴望的目标的自己,进行的无情审判吧?”
“是的!”
“那好吧,看来这一次,‘断喉之翼’要提前使用了。”
这种宣言的结果当然只有一个。因为垣根帝督是一个十足的恶党,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一瞬间,未元物质构成的其中一片白色羽翼的尖端,被涂上了杀气腾腾的血红。
那一点血红只在呼吸之间便化作千万缕殷赤的细丝,像要绞碎猎物肉体的毒蛇般,狰狞的扑来。
一个无能力者,只能接受死亡的命运。
但是在她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等级也不低的能力者。
伴着天雷的轰鸣,橘色的火光顺着少年手臂伸直的方向全力击出。
未达满级的“超电磁炮”从侧面与未尽全力的“未元物质”激出了绚丽异常的火花。
似乎不想看这血腥场景的垣根帝督不解的稍稍扭过头来,以他的脾气,当然不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小障碍而一时暴走将阻挡自己出杀招的这个小子击飞到宇宙中去,但是,胆敢出这么没有创意的招式来对抗学园都市曾经的第二位,真是不可想象。
垣根甚至觉得,这小子可以算作是无敌的傻帽。
不光是以区区lv4的水准向自己挑战,而且,就算能挡下这致命一击,两股能力波所产生的巨大震荡也足以要了斗篷里的那名少女的性命。
这可以佐证,上条登嗣连一点起码的实战经验也没有。
紧接那绚丽的火花之后的,是一团炸开的猛烈气浪。伴着一声绝望的惊叫,被两名高等级能力者的强大力量碰撞所产生的震荡震飞出去的斗篷少女冲着河面急速下坠下去!
没那么简单!
垣根不禁在心底发出了一声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感**彩的叫喊。
可恶,竟然应该是“喝彩”?!
未元物质侧目紧盯着刚才发生过剧烈能力爆炸的地方,蓝白色肉眼可辨的涡旋电磁力流,像钢缆一样紧紧地拖住了坠在下面的人。
而且是两个人。
像荡秋千一样用左手释放着电磁流,牢牢抓住铁桥的上条登嗣,右手紧紧地揽住了那名双眸紧闭、被爆炸暂时震晕过去的少女。
能够瞬间完成这么惊险的救人动作,这小子一定提前计算好了一切细节,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新人。垣根帝督本可以再制造能隔断电流的未元物质来切断那根救命的“缆绳”,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目送着登嗣回到了桥面上。
“今天,不应该有人死去!”
“年轻时的我也曾经这么认为,但是——”垣根帝督再一次展开了自己的未元物质羽翼,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全开,“当认识到那股‘恶’的本质,并试图以自身的力量来驾驭它时,再多的善意也不能阻止自己逐渐化身成为‘恶’的源头。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而且你的觉醒一定要比我更加震撼,‘幻想杀手’之子!”
“为什么?”
“沐浴在‘善’的光明中的人,怎能理解?不过,离你深入到我们的世界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
“但我现在还没有投身到那里去,可以认为我还是站在和你对立的立场上吧?”
“当然,你现在有两个必须要保护的人,她们的命都捏在我的掌心里。”
“虽然不想承认这听起来有可能很肉麻的想法,但我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一切,就像他们所做的那样。”
“真是遗传学的好样本啊。可惜,这种看上去很高尚的正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正义感罢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党’。”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呢?听你的口气,好像是不想就在这里拿走我的性命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很欣赏你,只不过我所欣赏的,是你的利用价值。你是一个可以帮我达成目的的人物,而且我相信,你会主动和我合作的。选中你,是我这20年潜伏的成果之一。还是那句话,我要从根本上掌握住一切可能性,而这一次,我把赌注压在你的身上,而不是我自己。”
“那么,换取这赌注的筹码就是你手中的人质么?”斗篷女从刚才的剧烈震荡中苏醒了过来,一边挣脱开登嗣的手,一边问道。
“可以说是,但不仅仅只有这一点筹码,应该说,她也是‘可能性’里的一环,抓住她,当然就是一箭双雕的令效费比最大化的选择了。”
“你还不到发表这胜利宣言的时候呢!”登嗣将手探进裤兜里,掏出了一枚还带着粉尘的硬币,“即便知道这是送死,我也要试试看拼到底。”
“如果你的秉性真的如此,是应该给你一点教训,才能让你真正的为我所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步,那么我就再陪你玩玩吧。”
希望每个人都幸福,每个人都能欢笑着重逢,哪怕自己的肉体受到千百次折磨,甚至是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不能让心中的烈火消减半分。这是上条登嗣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东西之一。
也许有很多人会问,那值得你去拼了命保护吗?
当然值得,这就是“上条式的”回答。
这个14岁的少年,虽然在垣根的眼中可谓是不成熟到了极点,但也确乎是个可造之材。
浑身激发的电火花在一阵嘈杂的声响后,化作环形力场集中到了缓缓抬起的右手上,弹起又翻滚落下的硬币在接触指尖的瞬间揉杂成耀眼的火光,随着少年拼尽全力的击发,卷起夹杂着灰尘和夜晚潮气的烈风,对准垣根帝督呼啸而来。
但那是学园都市第二位的超能力者。
六枚羽片只是轻轻地收拢起来,让那虽然已经是登嗣的最大战力,却还不能与真正的“超电磁炮”相提并论的,接近两倍音速的轰击波瞬间分散开来,顺着那白色羽翼化成的平滑曲面,向着垣根的背后飞逝而去。
就这么轻易的,将力道刚猛的一击化为无形。
登嗣慢慢地垂下了头,他没能保护住大家的幸福。
但是,收起羽翼的垣根帝督只不过嘴角稍稍露出了一点胜利者的笑意,就被突然想到的什么反常的东西震惊了。
的确,没有爆炸声。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利用性质完全不遵从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的物质扭曲了对手的攻势而已,那分裂的橘色光芒,应该在自己的身后造成一场不小的爆炸才对。
可是没有。
垣根这才注意到,在刚刚自己走来的方向,桥头上,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而上条登嗣和斗篷少女却还没有察觉。
那才是真的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