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学区,某病院。
上条登嗣愣愣的看着长了一副青蛙脸、年纪不知多大的主治医生,为因注射特殊药物而陷入昏迷的茵蒂克丝安排了一套最先进的短期维生和检体装置,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以前经常光顾我们病院的年轻人的后代啊,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转眼20年光景了。那么,见到令尊的话,请代为转达,如果有什么身体的剧烈损伤,届时还是请光顾我院,毕竟让任何别的一家医院检查他的身体,我都完全无法放心呢。”
“多谢您的好意。”可是在登嗣的记忆里,父亲除了极其忌惮母亲大人暴走时可能施展的“残毒到令你身心俱痛”的拳脚之外(不过那只是父子二人闲聊时提及的另类“都市传说”而已),好像根本没受过什么重伤,所以他很快就将话题转回到当前,“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茵蒂克丝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康复,不,至少是苏醒呢?”
“那孩子啊,大概最多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完全恢复。不过至少在五天内,她还要保持这种昏迷状态。但你可以放心,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总觉得让她一周无法进食,这是对她来说无比残酷的一件事情啊。”
“或许是这样,不过,这种强效安定剂是无药可救的,也只能委屈她保持这种状态了。”
“非常感谢您。”
孤身一人踱步走出病院,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钟。登嗣缓缓的、机械的走在灯光昏暗的街道上,全部的思想埋入了心底深处。
他终究还是“幻想杀手”之子,父亲的影响是如此深远。不过,登嗣就是登嗣,他不能永远活在一个人的影子里。也许在那一刻他是如此的懦弱,不敢对面前身材娇小的女孩出手,这并不因为他是个能力者——父亲的“幻想杀手”最多只能造成一点力道有限的冲击伤害,而他却是致命的危险武器——更多的,是那种不该属于一位战士的品质在阻止他这样做。他拥有仅仅一次的出手就令超能力者刮目相看的潜质,而他却输给了自己的仁慈。但是,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没有两大能力者的乱入,今天的事件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为了自己而去战斗,和为了他人而去战斗,这种在自己心灵深处曾经被无数次坚定的信仰却面临着崩溃。
他能做到的,只有毅然决然的将“恶党”逼入绝境,然后再亲手将他们放走。
所以,他还有和执拗的守护正义的父母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相信有时候“恶党”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站在正义的一边,只要能善加引导。
也许他所需要的,正是垣根帝督这样的引路人。但是这样,他必然与父母亲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
而且现在,他已经站在了交叉路口。
“嗯?”将登嗣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来的,是矗立在街角的路灯下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留着像刺猬一样的金色短发,敞开怀的花衬衫下,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挂在脖子上的几串金链,深色太阳眼镜挡住了不知什么样的神秘眼神。
“土御门叔叔?”学园都市中如此以流氓装束打扮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同时身为双重间谍、顶级阴阳师,又是能力者的,上条登嗣父亲的最佳拍档兼最称莫逆的损友之一,土御门元春。
“小上,我不跟你兜圈子了,看样子你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吧?”
“是,是这样的。”
“他们的目的是那位‘禁书目录’,而且有最高等级的超能力者参与进来?”
“是的,您还知道什么?”登嗣从来不怀疑这位神通广大、似乎目前是在学园都市中负责着秘密警备管理工作的长辈的情报收集能力,而且他确信现在土御门元春的手中一定掌握着比自己更多的信息。
“还是我们以前的约定,不论什么情况,我们所做的事情,以及我的身份,都不能向她们母女俩透露一点。”土御门眼神凝重的望着登嗣,“小上,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对他们有什么价值,但我敢确定的是,今天你所碰到的暗部势力是各有所图,并不是围绕着一个目的展开行动的。”
“暗部?那东西不是早就……”
“没错,暗部是已经消失了多年,但那只不过是隐藏在比原先更深的地方活动而已。现在我所掌握的情报是,暗部ITEM的目标是阿上和禁书目录,而SCHOOL的目标确信无疑是你。”
登嗣当然知道这些都市传说,包括ITEM和SCHOOL,从垣根帝督对自己所说的话中,就可以找到土御门元春所提供情报的佐证。而ITEM,无疑是滨面美惠一伙,他们劫持茵蒂克丝的行动也说明这些信息的准确性。
不过还有一点没有圆满的解答。
“现在学园都市的第二位,‘极态异能’守野良志究竟属于哪一个暗部?”
“令我最不安的就是这一点,对于他我们还一无所知,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有很大一部分与守野良志有间接的关系。”
“那么,您是要……”
“小上,你有着和我一样的少年时代,同时身为魔法师和能力者,这就要求你承受更多,所以在阿上离开学园都市之后,我才可以这么坦然的向你亮出我在黑暗中渡过的过去。对你说这些,是想传达你,做好这样一种觉悟:有可能你也要进入这个‘暗’中,才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同样的话语,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就是不同的感觉。
上条登嗣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难道说,暗部的时代又回来了吗?”
“虽然我们也想忘记那个名字,但是,为了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学园都市,我们必须正视GROUP有再生的必要。”
“我也是必须要加入其中的成员之一吗?”
土御门拍了拍比自己矮半头的小辈的肩膀,慢慢地摇了摇头。
“勇气可嘉啊,小伙子。”从深邃的胡同中,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一位身着白色西装,举止潇洒的男士,为登嗣拍了几下巴掌,“不过,你应该算作GROUP担当的任务中的VIP角色,而不是具体实行人,所以,你的身份不应该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我来介绍一下。”土御门元春指向那位年纪看上去并不算大,但声音极其成熟的西装小生,“艾扎力,阿兹特克系魔法师,现就任于统括理事会下属的‘紧急异常管制委员会’。他可是与你的家庭颇有渊源啊,你应该也听他们提到过这个名字吧?”
“提醒你注意哦,我的面貌可不止这一个而已,别到时候认不出来那可很让我头疼呢。那么,下面应该说‘合作愉快,随时小心自己的脑袋’这种玩笑话还是别的什么啰嗦词句呢?”
“不要和年轻人说这些,艾扎力,结标哪儿去了?”
“我究竟应不应该与这位和我‘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年轻男士见面呢?”三人身后的矮墙上传来了一个高傲的女声。
闪念之间,一位留着棕红色长发的女子便出现在了众人之前。
“你该不会说,你的母亲提都没有提到过我这个曾经让她感到非常困惑的家伙吧?如果是这样,那她也真够绝情的了。”
“……”登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看不出来应该叫阿姨还是叫大姐的盛气凌人的高个女性,也确实没有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寻到母亲大人提过这么一位古怪的大概应该说“对手”的人物。不过,那款式怪异的制服外套和白色缠胸带的搭配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如果仅仅是一个看客的话,登嗣真的很想问,都市传说中威名远播的GROUP难道就是一个变态集合体么?
“不敢想象呢,结标你居然会这么专注于‘留精弃粗’的工作,如果不是故人的话,恐怕很难请得动你喵。”土御门打趣道,而后转向登嗣进行了客套式的介绍,“这位是结标淡希,小上。还有一位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但他仍在赶来的路上。尽管不想打搅他难得的清净生活,但是按照上面的意思,这件事本身也和他非常相关,他大概也知道这次的严重性,在关键时刻,即便是只为了自己,他也不会不出手的。”
当然,登嗣心里清楚,土御门元春所指的,是这个都市中最强战力的拥有者,但曾经两次败在自己父亲手下,然而最终能够站在同一阵地里的,完全无法称为朋友的朋友,一方通行。
“那么,容我问一句,不论什么计划和行动,总会有目标和对手才对,但是,以我目前所知,登场的暗部最多只不过是‘棋子’的成色而已。那么,‘棋手’究竟是谁呢?”
“统括理事会。”土御门顿了一下,之后伸出了两根手指,“可以肯定的是,对手也与学园都市有很深的渊源。”
“难道是……”登嗣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咽了回去,不用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20年前脱离统括理事会独立的暗部,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貌似风平浪静的学园都市中,只会意味着风暴般的事件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