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突然失去知觉的佐佐木爱挣扎着坐了起来,稍微梳理了一下散乱的挡住视线的长发,看向刚刚那股神奇的力量的原点——一方通行倒下的地方。
可是,那里只有一柄孤独的“未元物质”长剑直插在地上,别的什么也没有。
而她自己摔倒的地方附近,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双刃之翼”的成员,其中也包括木原上矢。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佐佐木爱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在晕倒之前模糊透过那耀眼的白光看到的东西——的确,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就是,至少有一半的“双刃之翼”队员在被那白光中突然伸展开来的巨大物体击中的一瞬间,如化作尘埃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这就是……那种力量吗?!”
超出一个顶尖超能力者想象力的力量,就是所谓“以非神之躯,领悟神之意志者”的境界。
刚刚发生过殊死搏斗的街道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佐佐木并没有因为自己侥幸逃过一死而放松神经,因为对于AIM力场的特殊感知能力告诉她,危机仍然潜伏在附近!
尽管不是“能力探知”这种对AIM扩散力场可以精确定位和评估的能力,但“扰动易位”必须建立在对目标AIM力场的部分特性有足够感知力的基础上。因此,佐佐木能察觉到,此时此刻一个带着空前庞大威慑力的能力者的“场”就在自己身边。
不经意之间,她抬头看了看放射着刺眼光芒的太阳。
时间是下午四点四十分,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令人感到一阵阵眩晕的强烈日照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
或者说,那其实并不是阳光!
佐佐木爱一双明亮的眸子突然间睁得巨大,呆滞的看向那不正常的太阳。恍惚间,一个人形的影子在那绚烂的光辉之中呈现了出来,如同站在那炽热的金盘当中,播撒着光与热的天之使者。
蛰伏在那个影子背后的,一双发着耀眼白光的突起物逐渐伸长、变大,一点一点的将太阳那本来就相形见绌的微弱光辉完全掩盖。那是一双白色的巨大翅膀,足足有一百米,不,甚至是两百米长,放射着十个太阳也无法匹敌的光辉,展现着学园都市王者的绝对之力!
这是身为人类在一生中所能见到的最美丽也最恐怖的景象。
隐藏在一方通行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被爆发了出来。
佐佐木顾及不了那些或许已经丢掉了小命的同伙,努力爬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中心——甚至她连自己的能力都已经顾不上使用了。
“哎呀!”慌不择路的失败者突然之间感觉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迎面而来撞到了自己胸口以下的位置。因为没有使用能力,也没有从刚刚的眩晕中完全恢复过神智来,佐佐木竟然一个踉跄再次倒地。
“好痛啊……”一个小女孩娇柔的委屈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她顾不上去看是谁撞了自己,只能像每一个被追逐而又无力奔跑的逃亡者那样,战战兢兢的回头望去——这么做,除了能确认自己的死亡惨景之外毫无意义。
一个小小的迟缓,虽然微不足道,但代表着一方通行这台货真价实的杀戮机器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天顶之上呼啸而下,将佐佐木爱像那群倒霉的“双刃之翼”成员一样一击化为尘埃。
再也没有一点时间空隙可以让她溜掉了,展开了“白翼”的一方通行带着可怖的“天罚”,呼啸着——实际上这么说不准确,因为他的俯冲并没有带动一丁点风声——扑向了唯一还能动弹的“猎物”!
可是——
那闪烁着亮白色光辉的巨大翅膀,竟然在离地面10米的地方将一方通行的身体拖住,鼓起的一阵缓冲的清风拂过佐佐木爱的脸庞,煞是舒服。
虽然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但佐佐木确实“感觉”到一方通行没有一点点杀戮的气息!
她将信将疑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方通行略显木讷的、但绝无半丝杀气的奇怪表情。而且,那双赤红色的恐怖眼睛,盯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C-o-o-l……”刚刚被撞倒在地的小女孩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说实话,如果是一般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看到这种场景,只会被吓到浑身酥软。但这个似乎早就看惯了周围顶尖超能力者的各种神乎其神的力量的小姑娘,却摆动着头顶上的三根呆毛,在心里只用一个字就描述了这个场景——“赞”!
一方通行继续呆滞的悬停在半空中,刚刚还被野兽般的杀戮欲望充斥着的空洞眼神,竟然逐渐逐渐转为安详……
他想说出什么,但那句话哽在喉咙中无法吐露……
他想触到什么,但那只手僵在半空中无法伸出……
他想看清什么,但那双眼浸在湿润中无法分辨……
“La……s……t……Or……”只有异常古怪、难以辨清的呜咽声。
“美佳!”一个少妇的声音突然将这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奇特场景打断——那正是一个焦急的母亲寻找在危险地带走失的女儿的殷切呼唤。
身穿粉色连衣裙的棕发少妇喜出望外的奔向了女儿,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着常盘台校服的温婉少女微笑着停住了奔跑的脚步,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妈妈!”女孩急不可耐的要从地上爬起来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幸福的神情溢于言表。
一方通行依然没有动弹,像是不愿意打断这美好的画面般,只是安详的看着这一切。
“混——蛋——!!!!”
一个声嘶力竭的恶毒暴吼毫无征兆的在人群之中炸开,晴天霹雳般的震慑力伴着随后疯狂扭曲的地面在眨眼之间便把一切美好付之一炬。“扰动易位”的暴走力量将附近的重力场完全更改,把它的主人和无辜的女孩一起卷到空中!
御坂19090号被飞起的石块重重击在了肩胛骨上,而后又被暴走的引力场抛出去十几米远,当即昏迷不醒。连一方通行都被那扭曲的力量生生逼退了几步的距离,赤色瞳孔中的火焰再度燃起——而且这一次更加炽烈。
“谁都别动!!”狂吼到沙哑的女子声音带着一丝悲凉的颤抖,喷射出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各种感情——嫉妒,愤恨,失望,惆怅,悲哀,怨艾……——佐佐木爱一只手挟持着被暴动的力场震晕过去的,长着棕发呆毛的女孩,削板美佳,嘴角挂着与语气略略有点不相符的一丝淫邪的微笑。
死死盯着她的一方通行眼中的烈火继续在燃烧!
“请你放手!”听上去显然勇气不足但依旧十分坚决的柔弱声音突然响起。
那是跟随御坂19090号而来的常盘台女国中生。
现今学园都市第一位的超能力者,黑原丽子。
“谁都清楚,这个时候放手就意味着死。”暴走之后,用操纵重力场的方式悬在空中的佐佐木爱的声音竟然显出了少有的疲惫,“你以为他是你么?”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这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在我的眼里,她既是我的挡箭牌,又是我要报复的对象,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为什么?她有什么值得你报复的?”
“就因为她有那么多人来爱护!为了保护她不惜丢掉性命也要一直向前的,不仅仅有她至亲骨肉的母亲,还有你这种为了一切善意都敢于豁出命去相助的滥好人,甚至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但却对素不相识的她这么看重的变态!而我呢!不要说生来注定只能在‘暗’里受人敌视,即便是包容心再强的好人,如你这般,也绝不希望把我作为朋友看待吧!甚至是在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家族的眼中,我只是一个没有‘自我生命’的工具!为什么!有这许多,我还不可以报复她么?!如果我就这么轻易的听你的话放掉她的话,恐怕就算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听着,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了你的身上,但是,你这样做不是在报复别人,只是在报复你自己而已啊!一切的一切——对现实的失望,对亲人的怨恨,对自我的唾弃,对他人的抱怨,甚至还有对爱的麻木,都不应该成为你放弃的理由!只要有一个小小的起点,你那被蒙蔽了的善良一定可以拯救你自己。相信我,即便是一个生来就被抛弃了的人,也终会有一天对于她所能感触到的爱来倾其所有的真心回报啊!”
“你是在说自己吗?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大小姐?”
“是的……请你……”
“可如果我还是不肯放手呢?”
“非要这样的话,你就失去了一个可以得到朋友的机会!”黑原默默的摇了摇头,“相信我吧……”
“对不起……”佐佐木对黑原换上了一个真诚的微笑,“我真的很想这么选择,但我的私欲不会让我这么选择……”
“为什么……”黑原的脸颊上不经意间滚落了一滴温暖的眼泪。
“因为,在‘暗’的道路上,我比你走的要深得多。如果有一天,你发觉身边所有一切的美好,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而编织出的一个梦境,你还会保有这份善良吗?”
“……”黑原没有回答,只是用流转着的闪烁目光与佐佐木那带着一点血丝的眼睛继续默默交流着。
“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对于一个天性温柔、敏感的好女孩来说,保有这份善良恐怕比一个自私、傲慢的坏女孩要容易得多吧。我希望这个猜测不会错,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是不会放手的。”
“那么……——小心!”
少女之间一番清谈的片刻惬意让人几乎忘记了这杀机四伏的战场气息,一直在蓄势待发的一方通行再也忍无可忍,挥起巨大的“白翼”,狠狠的扫向了佐佐木的脖颈!
更加耀眼的,如超新星爆裂般的白色光芒在碰撞的一刹那乍现,只不过那碰撞点离挟持着美佳的佐佐木爱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不知什么时候,黑原丽子突然腾空跃起,用她那娇弱的身躯挡住了一方通行的凌厉攻势。
“白翼”的尖端像是被包裹在了一个浑浊的淡黄色“场”中,完全失去了霸道的力度和速度,只能以每秒几厘米的速度慢慢的向前挪动着!
在科学侧,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唯有“动态操纵”!
第五位的超能力者惊呆了——黑原极端自不量力的用她的行动,证明了她可以把自己当做值得信任的朋友,为了拯救一份没落在黑暗深处的善意,这个“温室里的花朵”竟然敢于向学园都市的霸者挑战。
可是,不管如何,杀戮意识占据了大脑的一方通行也最终会用那白色的巨翼穿透扭曲局部时间流的动态操纵力场,到时候,黑原会不幸的成为牺牲品。
佐佐木爱对于自己的厌恶突然之间飞升到了顶点!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仅仅只有这一点原因而已!
“啊——”突然之间响起的一声尖利怪嚎让所有在场者的神经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一方通行的“白翼”竟然逐渐与那混沌的力场开始糅杂,同时自身也逐渐变成了扭曲的形状。
难道说……不!绝不会……不要这样!!佐佐木爱在心里颤抖的哀号着,因为她似乎猜到了什么——那会不会是一方通行利用同系能力者的相互干扰力,将阻滞“白翼”的时空场的物理法则与自身的力量同化的先兆呢?如果是这样,那么分出胜负只在弹指之间了!
可是,那白色羽翼所散发出的光芒也在急剧消退,一方通行和黑原丽子都如僵硬的蜡像般,彼此紧盯着对方,被一片逐渐昏黑并涨大的诡异物体包围起来。
待那光芒散尽之后,佐佐木爱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一方通行的背后。
木原上矢!
金色的“统合之剑”——具备特殊属性的“未元物质”集合体刺进了一方通行的背里。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木原上矢狂笑着,借助一方通行的力量悬在半空中,随着那混沌的黑色物质缓缓下降……
触地的一刹那,那黑色的诡异东西突然间化为一条怪蟒般的存在,将木原上矢狠狠地击了出去!
佐佐木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切,到底是和一方通行不一样的性格,即便是这样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么?”浑身鲜血的木原上矢借助“统合之剑”的帮助在一堆废石料里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在那混沌中逐渐现出身影的黑原丽子如一具僵尸一般,立在他的对面,一旁倒着彻底失去了意识的一方通行。
黑色的物质凝结成两片模糊不清的团块,呀呀叉叉的如千条毒蛇般插在少女的背后,争先恐后的疯狂向她的体内拥挤着,就仿佛是一群要夺去她灵魂的恶鬼一样,不断的填充着她那娇弱的身体……
“这就是两位学园都市最强者力量的融合!不管这力量的层次如何,在学园都市的历史上,它最强的地位永远不会被动摇!哈哈……”木原上矢几近抓狂的笑着,如欣赏美景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这残酷的一幕。
佐佐木爱感觉到,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
在被最后一点黑色的恶魔挤进身躯之后,黑原丽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的小宝贝,你现在是我所造就的最完美的艺术品!”木原上矢走上前来,抱起了因为被汹涌的海潮般巨大的力量灌入身体而昏死过去的黑原丽子,冷眼看了看佐佐木爱,“终于,我们的计划得以实现了。这个‘替代品’也许还需要时间来吸收他的力量,但是,学园都市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了。”
“恐怕,你小看了她自己的意志吧?”佐佐木爱彻底没有了平日的傲慢,轻轻的将美佳放在母亲身边,看着黑原丽子睡美人一般的脸庞轻声叹息道。
“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解放她的意志。”木原自负的笑道,“她现在就像一个灌注了无限力量的人偶一样,只能受我们的摆布!”
“恶人!”佐佐木厌恶的低语。
“哼,恶人是不会有回头路的!”木原一摆头,示意刚刚缓醒过来的手下们,“剩下的,就交给你们来‘打扫’了。”
“‘打扫’什么?有必要么?”
“当然,不然什么能称得上是‘暗’呢?”
佐佐木爱看看昏倒在地的三个人,美佳母女和一方通行,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