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楼间绿地,孤孤单单的一棵老树,不远处灰蒙蒙的一栋危房——刺猬头的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眨眼功夫便转变出的这番景色,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人影的凄凉感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就把你吓着了?亏你还是我费了两年的心血调教出来的学生,连地道的炼金术都没有看出来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从登嗣的背后传来。
“不是吓到了,只是……呃……没想到您会突然把炼金术释放在似乎并不是敌人的人们身上,稍稍有点奇怪罢了。”
“嗯。其实这么做,只是出于对同伙的负责态度,不然让那些人知道我的目的和现在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不过,也懒得去费口舌了。”
“那么,迪斯奥德斯老师,您就是垣根帝督让我来这里寻找的SCHOOL的‘第四人’吗?”
“没错。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刚我只不过是用炼金术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不记得你来过这里,同时让他们认为,我是因为某种心态上的原因而不愿意再和他们坐在一起谈论那些关于你的话题。所以,在这里呆久了,说不定还是会穿帮的。”
“那我们去哪里?”
“随便找个隐秘的角落就可以了,当然,你的家应该是最好的会议厅吧?而且,垣根和砂皿也应该等着我的消息呢。”
“那么,你们刚才谈论了些什么?还有,土御门叔叔想让我跟哪个朋友谈些什么呢?”
“路上边走边说吧。哦,对了,你不是可以用‘精神感应’直接与人沟通吗?尽量做的隐秘点,我可不想因为谈话暴露身份。”
“OK,let’s go。”
上条登嗣发动了“即塑原石”的能力,将现有能力的状态改变为了“精神感应”,也就是可以透过精神波动直接与目标人物对话的能力——在此之前,他也多次在战斗中使用过这一能力与朋友们在暗中交流。
“(上条,知道我为什么会与砂皿致密一起成为你在元力考学园的导师吗?)”
“(砂皿老师是我先前的导师一之濑轮煌先生的朋友和助手,是他们共同开发了我的能力,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应该算是在继承朋友的遗志吧。但我不清楚您的情况。)”
“(实际上,我是‘即塑原石’能力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第一个受益者。)”
“(什么?)”
“(不要惊慌,并不是什么战斗性的试验,而是用一种由你的能力‘复制’出的精神系超能力,来‘治疗’我脑部的损伤而已。那次试验真的很成功,这也就成了我和一之濑等人合作的基础。)”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是两年前才受元力考学园的聘请来到学园都市的吧?怎么会直接接触到这么高级的超能力机密呢?要知道,元力考的魔导师们是被禁止涉及学生能力方面的试验的啊。)”
“(不要这么武断的下定论,实际上,我远在你的能力被开发之前就已经是一之濑轮煌的老相识了。只不过那时的身份,他是作为脑神经科学的见习医师,而我是他长达五年时间的重要病人。)”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我的两位导师居然都是我曾经严重怀疑过的秘密组织的重要成员,哎……那么,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您刚才去小萌老师家,和清教的诸位,还有芭萝薇莉他们讨论了些什么问题吗?)”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以垣根和我的能力,现在还没有看透对手的真正实力和目的。并且,我隐隐感觉到,虽然在那晚的劫持行动中,看似是我们棋高一着,但不知道你的那个同学究竟是不是对手安插的另一枚定时炸弹。)”
“(‘守墓人’?为什么怀疑到他?)”
“(因为垣根所能估计到的科学侧的对手,不具备与魔法侧的非常生命体交流的能力。而目前的种种异象:右方之火的‘零界感应’发动、迦顿被引入歧途还有你所亲身经历的能力者复活的事件,都不可能是科学侧能办到的,也绝不是魔法侧的任何一个‘人’所能办到的。现在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下濑有关的,或者至少是可以彼此交流的‘灵’态生命体的所作所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土御门叔叔对于MANAGER的怀疑也就不是空穴来风了。不过,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学园都市‘最高暗部’一直以来都是统括理事会意志的代表——这就有点棘手了,那可能代表着我们在和整个学园都市作对。)”
“(不要为这担心——如果你曾经有过为了一个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东西,而宁愿与全世界为敌的经历,就不会在与你所说的MANAGER为敌时有什么思想包袱,更何况,这个暗部,或者说统括理事会本身,也并不代表着学园都市中所有人的利益——试想,一个拿人类当做试验品的研究机器的‘头脑’,是如何看待渺小的他人利益的呢?)”
“(听起来确乎很有道理,我也曾经担心过,‘守墓人’很可能是被他们利用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他们正是利用我们之间的友谊,来干扰我作为他们潜在竞争对手的实现。)”
“(是这样。他们正好抓住了你意志上最薄弱的环节。)”
“(那我该怎么办?)”
“(也许,我对你讲一些有关你的这位朋友的过去,会让你改变一些看法。)”
“(什么样的过去?)”
“(‘异端裁判所’所管理的‘灵’之数量,超过百万之巨,而作为首席管理人的职责,就是按照所谓的神的旨意,对‘灵’实施反复的迫害和压制。那个世界可以说是最最残酷的炼狱,每一个管理者也都是极端冰冷的活死人——不允许拥有思想,只是教义的工具,而且任何的企图逃避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异端,从而被投入无底的深渊。不管两年以前,下濑是为了什么目的从罗马正教叛逃,他是上千年历史上唯一的成功者——因为有了学园都市这座全世界他唯一可以容身的所在。)”
“(这又能说明什么?)”
“(一个生来注定冷酷的人,因为心头的一点点悸动,看到了摆脱黑暗生活的希望。但是终究,他仍然是那样一个冷酷的人,只要有人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都会被无情的碾压。我想,在关键的问题上,他是不会听从你的劝诫而改变自己的意志的,昨晚的那个企图杀掉敌人的术式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那不是我所知道的‘守墓人’。)”
“(这说明你还抱有一丝幻想。)”
“(不是幻想,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来的东西。一个过去犯过大错的人,难道就不能成为朋友吗?朋友是现实的依靠,是明天的希望。一个人不可能总活在过去之中,深究这些陈年旧历实在是没有必要。即便是‘守墓人’想要把我排除出‘奇迹之钥’的争夺战,我想,也一定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
“(所以你认为,只要证明自己不需要保护就可以了吗?)”
“(正是我的想法。)”
“(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现在根本无法估计,潜在的那股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大。不过,我同意你的判断,真正的朋友之间,即便一方的过去多么惨不忍睹,亦或是已经没有了过去,另一方也会在心里有一个这样的决定,一辈子守护对方的决定。)”
“(老师,你……)”
“(如果你相信自己的朋友,现在可以与他好好地谈谈了。)”
“(谈什么?)”
“(你自己清楚。)”
“(……)”
迪斯奥德斯·德撒因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突然停下来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
“(Honos 628,‘将我的名誉献给世界’,这个名字谁还能想的起来呢?)”
“(老师,那是……)”
“(一个用别人的相貌和乱序的名字多活了20年的老家伙,只能这样悄悄地对着还尊重自己的学生说一点心里话了。其实,我和下濑的经历是何其相似,所以,希望被守护的你要珍惜这份心意——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老师……)”
“(试着倒念一下那个蹩脚的姓氏看看。)”
“(德……撒……因——伊萨德?!迪斯奥德斯——‘乱序的’?!)”
“(奥雷欧斯·伊萨德,这才是我的真名。哈哈哈哈……)”
上条登嗣当然听说过那个故事,为了守护三年前的同伴不惜背叛罗马正教的炼金术士的惨痛失败——而且是败在了自己父亲的“幻想杀手”之下,毕竟,那股蕴藏在父亲右手中的力量是不论什么样的幻想都会狠狠地打破的,不管好与坏。
少年似乎觉悟了什么,看着外套着古希腊风披风的导师缓缓远去的背影,慢慢的打开了腕上表带式手机的全息投影操作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