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非常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呢。”
额前染着一撮夕阳红色头发的纹身男突然对着和他一样来自欧洲的客人们说道。
“什么情况?”
约克·奥威尔立即追问道。
“我的部下们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就像被一个黑洞吞没掉的星体一样,无影踪可寻。但是,在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之前,‘回归之光’发来了最后的消息——让我知道了她消失的具体位置。大概这就是求生的本能,我没有理由不去回应。而且,更能吸引你们注意的是,把她还有另一位‘无上之日’成员禁锢住的,就是你们的老朋友迦顿。”
“单从魔法的角度来说,迦顿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他这次出行携带的阿萨-华纳史典,是浓缩记录了整个北欧神话史诗的灵装,当中有一项是Niflheim,也就是传说中任何人轻易涉足都会迷失其中的鸿沟之北的‘雾之国’,那是死亡之地,永夜之所,冰冷之源。”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克贝尔解说道。
“可是,即使仍将‘无上之日’作为目标,迦顿也没有理由单独行动啊。”
约克带着一脸不解挠了挠还没有长胡须的下巴。
“坏大叔叛变了吗?”
芭萝薇莉不合时宜的插进嘴来瞎嚷着。
“芭露露,如果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就把你塞回到那个懒惰的仆人手里!迦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背叛自己的信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过程!”
“Bingo!既然大家都要追查这个魔法侧历史记录者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我就来提一个实际的问题吧:如果迦顿不想邀请我们的话,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打开‘雾之国’的大门呢?别说我泼大家冷水,这是一个部下被困,而自己还悠闲的在外面和人闲谈的不称职老大一定要知道的事情。”
爱斯特龙眼神逐渐凝重,看得出来,他正在为自己的失误而忍受着自责的煎熬。
“有是有,只是……”
布伦希尔德的目光下意识的向下方扫去,但在与某个天性质朴纯良到有点傻乎乎的大小姐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又闪了回来。
“只是什么?”
本来就没有“成熟”这一成年人专属属性的约克也耐不住了,他没有体会到布伦希尔德那个小动作中流露出的深意。
那是一种希望,更是一种无奈。
嗅觉敏锐的爱斯特龙一下子抓住了布伦希尔德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将有点点犀利感的双眼正盯向了芭萝薇莉。
“难道要由这个孩子来帮我们打通‘雾之国’的道路吗?”
被称为“守望之光”,秉承着科学崇拜色彩的魔法师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自信的说出了他认定布伦希尔德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芭露露?你在开玩笑吧!”
约克惊讶的捂了一下脑袋,然后将头猛晃了几下。
“哎?”
天然呆的“超凡歌者”魔法少女也没有弄明白眼前发生的“峰回路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布伦希尔德将手搭在了芭萝薇莉的肩膀上,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没错,要打开象征混沌的‘雾之国’通道,就必须用到北欧神话中象征智慧的光明力量,那就是——主神之枪‘昆古尼尔’。当然,因为迦顿的‘雾之国’也只是借用了史典中的记录,由他自身的力量再现其属性而已,我们也没有必要用真正的主神之枪或者替代品的灵装,只需要用到‘昆古尼尔’术式就可以了。”
“所以说……她可以?”
爱斯特龙本想用一个肯定语气,但是,稍加思量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用疑问式来探明一下这个少女的底细。
“……”
被人怀疑了的魔法少女看上去很生气,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底气去反驳。
“‘昆古尼尔’虽然没有外在的固定条件,无非只是借助了不同周期中角度不同的北极星之光。但是,它对于施术者的要求非常之高。首要的一条,便是施术者与术式本身签下的契约,这种绝对相信术式的承诺,是不可以被更改的,否则,‘昆古尼尔’不但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威力,甚至会变成为不伦不类的扭曲魔法。可惜的是,自从我创造这个术式以来,学习者已经不下百人,但是真正的成功者目前仍为零。”
布伦希尔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更不巧的是,你自己现在无法使用这个术式。”
“是的,但如果这样等下去的话,你的部下们恐怕就……”
“让我试试看嘛!”
娇蛮的小姐带着一点哭腔打断了爱斯特龙和布伦希尔德出于“理性”的叹息。
“你认为怎么样?”
爱斯特龙还是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对“昆古尼尔”术式最为了解的布伦希尔德。
“没别的办法,只好一试了。”
布伦希尔德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以众人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在松软的土层上画出了一个嵌套在圆圈内的星状图案,而后,又在每一个顶点与圆圈的交叉点外侧,画上了箭头形状、代表着“智慧”的如尼文字,布置出一个传送用的魔法阵。
“同时用五束‘昆古尼尔’的意念之枪,击打在如尼文字上,借用大家的力量,就可以进入到那个空间范围与这里有重叠的‘雾之国’术式控制的世界里了。”
“嗯!明白了!”
歪马尾的金发少女将双掌在胸前击打了几下,而后闭上眼睛开始了布伦希尔德所言的“契约的签订”。雪白色的奇异光芒在她平展开的双手中间缓缓浮现,如汩汩清泉一般涌动,而后化为五道潺潺流水,融汇到布伦希尔德构筑的魔法阵的五个顶点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流般的能量逐渐壮大起来,魔法阵中所有的线条上,也被灌注进了从那个少女的意念中源源涌出的魔力,闪耀着一样的亮白色波光。
约克握着拳头,默默为这个一天到晚与自己斗嘴打诨的青梅竹马祈祷着。爱斯特龙则连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地上的魔法阵,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异常。
只有布伦希尔德的脸色在不断变化着,因为她已经看出了某些程序上的错误。
但是不能就此打断这个少女,否则失败的阴影会使接下来的所有尝试无一例外的继续失败下去。
涌入魔法阵中的魔力流终于暴走了起来,化为质感锐利的金属之形,突然刺向了接受魔力灌注的如尼文字节点,整个魔法阵泛起了更加绚丽的光辉,让人顿时如有跨入神之领域的奇妙感觉。
“不对!”
爱斯特龙突然高喊了一声,布伦希尔德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环境的异常。
天空顿时失去色彩,鹅毛大雪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凛冽的寒风带来传播死亡的寒意,魔法阵的光辉成为了无尽的黑暗之海中最后的渺小灯塔。
“好冷啊,看来取暖的工具真是出远门时不能少的呢。”
爱斯特龙将右腕上的“星辰纽带”微微一抖,四团闪着温暖光芒的萤火缓缓飞进了在场四人的衣兜里。
“停下吧!”
布伦希尔德望着瞬息变异的天地,阻止了芭萝薇莉的施法。
“这……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发问的是约克,他也确实是最不知情的人。
“这是……哪儿?”
虽然是正经八百的施术者,但芭萝薇莉所了解的情况不见得比约克多到哪里去。
“问题还是出在‘昆古尼尔’术式上,因为你的不坚定,而给‘雾之国’的构筑者留出了足够的术式解析和反击时间。现在,不是我们找他,而是他把我们先给挖出来了。”
“你们的朋友来了!”
爱斯特龙指向了风雪中慢慢呈现出的一个高大的轮廓,距离大约有两百米。
“他已经不是迦顿了。”
布伦希尔德在那个身影还没有完全走出黑暗之前,便做出了口气十分坚决的判断,同时阻止住了企图靠近一点看个究竟的约克。
虽然无声,但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迦顿的那双色彩不明的无机质眼睛就这样呆滞的盯着被他拘禁进来的四个“新人”。
“布伦希尔德,芭露露,你们退后!现在是绅士表演的时候了!”
约克·奥威尔非常帅气的前跨了一步,同时用向后摆手的动作示意两位战斗力最低的女士退下。
“笨蛋约克!你上去不才是送死吗!毕竟他对你是知根知底的呀,还是让本小姐来处理这个我忠实仆人的手下败将吧!”
芭萝薇莉伸出娇嫩的小手,一巴掌拍落了约克那只极不礼貌的向后乱摆着的手,也蹦到了和他齐平的位置上。
“他可是魔法侧历史的记录者,什么人的魔法都逃不过他的记录啊!你的也不例外,这个时候不是撞运气了,给我老实呆着!”
“你又小瞧人!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我才没小瞧你呢!刚刚是谁意志不坚定用错了魔法,把大家带进这个鬼地方的?!”
“不是本来也要来这里么?!”
“……”
大敌当前,这两个人却彼此不甘示弱的打起了嘴架,虽然对于十来岁的孩子而言也无可厚非,不过爱斯特龙和布伦希尔德确实有点看不下去了。
“蓝色巨炎,穿越银河之天社;物之根本,聚化风暴而辉煌;呼唤之力名曰:沃尔夫-拉叶超星风!”
爱斯特龙飞身一跃冲到了最前沿,高亢的咏唱和“星辰纽带”灵装的角度调整在半空中一气呵成,落地的刹那,巨大的带有极光色彩的魔力风暴从他的掌心凶悍的击出,化作一条数百米长的彩色魔剑,对着迦顿扫了过去。
如果是普通的物理现象,例如天顶落下的万钧雷霆,圣人都可以凭借自己超凡的体质硬扛下来。可是爱斯特龙的魔法是高度浓缩了天文级别的自然现象、威力大到就连圣人也不得不选择躲避或者用天使级别的防御术式来抗衡的等级。毫不客气的说,眼前的这个超星风术式就是借用了沃尔夫-拉叶蓝巨星的超级恒星风喷射流,如果不是急于应战而是有足够的时间融合20颗以上类似恒星的力量,爱斯特龙可以轻易的将一颗小行星化为宇宙中的尘埃。不过,仅仅利用了一颗这类星体的力量,他也已经可以对一个圣人级别的魔法师挑战了。
迦顿当然知道这位“无上之日”首领的绝招有多么的可怕。一瞬间,魔法历史的记录者便抛出了两把阿萨-华纳史典,同时发动了两组迎击术式。
关注着战局的布伦希尔德紧盯着迦顿出手的牌面,以此解析着他的出招。
“洛基的迷幻之影——这只是制造幻象使爱斯特龙的魔法打偏的欺骗术,不值一提;可是另一组是什么?火焰国——火星——寒冬?糟糕!”
布伦希尔德虽然理解了迦顿的组合牌,但为时已晚。
爱斯特龙手中涌出的猛烈恒星风暴巨流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回事?!”
爱斯特龙愣在了当地。
“这场暴风雪就是诸神的黄昏的前兆——芬布尔之冬!传说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之中,火焰国的火星形成的天顶繁星全部坠落了!所以,你的术式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效了!”
“什么?!”
爱斯特龙虽然没有在这个囫囵吞枣的神话讲解课里面学到什么,但是他基本上明白了迦顿使出的迎击术式的寓意。
冷酷的杀手刚刚瓦解了对手的攻势,便开始了暴虐十倍的反击!
“闪开!”
约克·奥威尔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从与芭萝薇莉的纠缠中迅速进入了临战状态。也许他就是天生的骑士,救赎他人是他的天命。当然,他要救赎的,不仅仅是眼前处于危险之中的爱斯特龙,还有那个陷入了迷途中的迦顿。
“守护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的四大圣徒啊,吾以皇族的热诚、教徒的虔诚、骑士的忠诚起誓,借与我守护美好的力量吧!”
伴着少年无畏的冲锋,四道耀眼的光线在他的正前方拼接为一个十字之形,旋转着形成了一面盾牌。随着那旋转,光之十字所呈现出的颜色由垂直时的红色,逐渐变为斜交时的蓝色,中间还有绿色和橙色的渐变——从圣乔治龙血红十字和圣安德鲁十字蓝那里秉承的力量,还有代表着圣大卫和圣帕特里克的力量融入。光之十字盾牌终于化为一个巨大的结界,将迦顿挥舞起的战神巨剑挡在了刚刚无法劈中爱斯特龙的一小段距离外。
不过,只有一小会儿。
短短数秒钟,约克利用四圣徒的力量共同构筑的防御结界便被北欧神话的巨剑粉碎,化为了四色的残片,纷飞于风雪之中。
但他至少救下了爱斯特龙。“无上之日”的领导者,因为失去了星光而无法使用魔法的“守望之光”机警的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可更出乎约克意料之外的是,迦顿居然也后退了。
不!那不是后退!而是即将到来的更猛烈攻击的前兆!
风雪陡然狂猛了数倍,拍打在人的脸上隐隐作痛,众人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几乎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幸的是,爱斯特龙送到大家衣兜里的小小萤火仍然散发着对于冰天雪地的世界微不足道的温暖,有了它,这些人才不至于瞬间被冻成活生生的冰雕。
爱斯特龙的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因为也许这时候,苏里耶和米特拉已经成为万年不化的冰棺里,游荡不回故乡的鬼魂了。
“快互相抓住手!他只是想把我们拆散!”
布伦希尔德拼尽全力大吼道,随之而来的,是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的触感。其中一只娇嫩的小手一定是属于芭萝薇莉,而另一只男孩子的手,她却无从分辨是哪一个人的。
“哼哼哼……”
一个诡异的女孩笑声回荡在“雾之国”的天际,虽然风雪很大,但是也掩盖不了那声音带来的另类恐惧感。
“下面,我们来玩一个分组的‘狐狸与猎人’的游戏怎么样?这样美好的雪天里,虽然不是猎狐的最佳季节,但玩一玩确实也有别样风味呢!”
那个女孩的声音继续唱着独角戏。
“好了,迦顿先生,我现在要把我们的‘猎狐犬’放出来了,你就作为猎人耐心的等待吧!”
随着那个声音的消失,风雪又减弱回原来的模样。
手拉手站在一起的三个人拍打干净了身上的积雪,将深埋进雪里的腿艰难的拉了出来。
“爱斯特龙呢?”
布伦希尔德突然眉头紧皱。
“这……是啊,他去哪儿了?!”
约克也呆住了。
“听没听到刚才说的什么‘猎狐’之类的‘游戏’?”
“大家应该都听到了。”
“没错,狐狸就应该分开跑,才比较容易躲过猎人的追捕。”
“也就是说……”
“我们现在是‘狐狸’。”布伦希尔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那么,那个声音的主人会放出什么样的‘猎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