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色——病院中人们最习以为常的白色。但是,那个完全是纯白色的背影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却无法与环境融为一体,这是因为,白色之巅,是一抹杀气外露的血红。用雪封数百年后喷薄出炽热岩浆的火山来形容那个背影还有欠妥当,因为它看上去并不那么巍峨。它只属于一个身材略高于平均水平、且并不健壮的典型东方男子。他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份用小巧的礼品盒包装好的礼物,看上去就只是个一般的探病者。
留着棕色短发的女子与他擦肩而过,但是旋即回转身来,为那个诡异的背影所散发出的气场所吸引。
红发白衣的男子停在了不远处的一间特护病房门前,这更加引起了棕发女子的注意。
“这位先生,你找错房间了吧?”
一向爱管闲事的她叫停了红发男子正准备敲门的手。不过,这并不是在无中生有的胡乱打扰他人,因为她知道,那间病房中躺着的病人,是在20年前的学园都市中很少活动于光明世界,并且差点将她自己逼到自寻死路的“最强者”,一方通行。而那个留着一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染出来的红发,面部肌质与外表展现出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怪人,流露出了一种比一方通行身上散发出的恶党气息更加令她难以忍受的古怪味道。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她开始试探性的摸索着对方的底细。
“哦?是么?你和住在这里的人很熟吗?”
红发男子转向了阻止他的那个应该和自己属于同龄人的女子,投去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算是吧。请问您是哪一位?”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戏剧性的情节,不是吗?其实早在20年前我们就应该见过面,但现在只有我认识你,而你并不认识我。我说的没错吧,‘超电磁炮’御坂美琴小姐。”
红发男子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美琴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衣兜里,寻找着充当“超电磁炮”弹药的导体硬币。
“你究竟是谁?来找他做什么?”
“不要这么冲动。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把这件‘礼物’带给屋里的那个家伙。这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虽然20年以来他再不需要这个累赘而且会勾起沉痛回忆的饰品,但是,现在正是他最需要这个东西的时候。”
“那是什么?”
“既然是礼物,还是由接受者自己来拆看比较合适吧?”
“你是不是在搞什么鬼把戏?”
“看不出来,当年差点被这个恶党逼到自寻短见的第三位,竟然在多年之后还能这么关心自己仇人的死活。不得不说,他很幸运。正因为这样,他才做不了完美的恶党,甚至连十恶不赦的罪孽都快要洗脱了。我究竟是该嫉妒他呢,还是应该嘲笑他呢?”
“这么说来,你也是‘恶党’喽?”
“差得远,只不过是个想做恶党想疯了的孤魂野鬼罢了。”
“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呢!但是,我必须为医院里的其他人着想!快说,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爆炸物的话,这么小的东西威力也不足以毁掉整个病院,伤害波及面积也不过就是拆开这个礼盒的那个人附近一小块区域而已。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那个失去了反射能力的家伙会出事。我早就从某人那里听说过‘超电磁炮’的傲娇性格,果然所言不虚。”
“你……”
暴怒的美琴刘海处闪现了蓝白色翻滚扭曲的电火花,如果这里不是病院,恐怕早就有数十条电击之枪冲着出言不逊的红发男子狠狠击出了。
“啊……御坂前辈……这个……哎嘟……”
令御坂美琴的大脑迅速降温的,是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好友初春饰利。一身职场白领女性打扮的初春站在了她和红发怪人中间,带着有点僵硬的笑容打着哈哈。
“你的熟人?”
御坂美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的指了指那个男人。
“啊……是的。”
“搞什么飞机嘛。”碍于初春的面子,美琴收起了攻击姿态,稍稍走近了几乎挨在一起的两人,“既然是自己人,告诉我里面是什么东西总可以了吧?”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该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红发男子阴笑着反击道。
“你……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那么,初春同学,请你介绍一下你身后的这位男士好不好呢?”
面对那人锋芒毕露的口齿,美琴无奈的选择了退避三舍。
“啊……哈哈……这……”
“怎么,不方便么?”
“没……没……什么……”
一向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初春饰利似乎得了口吃症,头摇的像飞转的车轴。
“嘛,我说过你不认识我也不重要,关于我的事呢,以后让初春讲给你听就好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这么关心屋里的那个家伙,那么这件礼物就交给你来送他好了。”
“什……什么?”
“我的表意应该很清楚啊——由你来把这件礼物送给一方通行。”
“可是……”
“你不是担心我放什么危险物品在里面么?在他打开之前你可以做好一切安全工作。”
“好吧。”美琴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接过那个礼盒,但是她还是接了过来。端详了几眼之后,她又带上了一个稍稍缓和的微笑,对着初春问道:“对了,初春,土御门家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呃……好多了,不知为什么,那个打伤她的人好像并不想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那就好了。那么……还是你们聊吧,我先不打扰了。”
“没……没关系啦。”
初春不好意思的向着正要转身离开的美琴摆了摆手,但那个红发的诡异男子却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以近旁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响咕嘟了一句话——
“怎么你也受傲娇的传染了?”
停顿——发愣——而后是电火花激发的滋滋声——
一股黑压压的怪异气流从背向着他们的御坂美琴的脚下慢慢升起,初春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初……春……”
可是等美琴转过身来要发作的时候,初春和那个红发怪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在远方走廊的尽头回荡着“对不起……”的哀鸣声。
5分钟之后,病院外的林荫地上。
“你……太可恶了……怎么能在御坂前辈面前说那种话呢?”
初春愤怒的舞着双手,很有气势的高声叫嚷道。
“实话实说而已嘛,我从来不拘泥于这种小节的,更何况这是摆脱那个‘超电磁炮’的最好手段,只是需要牺牲一下你而已。”
“你……”
初春一时语塞,满脸涨得通红的看着那个面带阴损微笑的男人,于是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我的花环到哪儿去了?”
“在这里。”
红发男子抬起左手,在右手手腕上轻轻地划了一下,一簇异世界的鲜花奇迹般的出现在了那个位置上。
“通过与背景一体化使物体呈现透明状态,从而隔绝视力观察的‘未元物质’。这对我来说,简直太轻松了。”
回答初春的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未元物质”的超能力者,垣根帝督。
“那个礼物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初春好奇的问道。
“这个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谢谢你帮我的忙,我还以为你这种善心发作起来不论对方是谁都会伸出援手的好人是不会为了我这个恶党的计划而牺牲自己的属下呢。”
“你不是保证过,有人会去救小土御门的吗?我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做这种违反我个人原则的决定的。不然,就算我自己去送死,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你去的话只能是送死,她不一样,她会让我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变得更加有活力起来。”
“这盘棋,你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
初春的眼眸中不知不觉的转起了泪花,她慢慢地低下了头,以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企盼着某种她似乎永远无法触碰到的温暖。
“快要见胜负了。”
垣根帝督冷冷的说道,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面前这个心事重重的家伙。
“你在病院里也安插了眼线么?”
初春强打起了一个微笑,问了一个她根本不可能关心的问题。
“当然有。一之濑的母亲,还有奥雷欧斯的朋友都是这个病院里的病人,他们存在于那里是完全合理的。现在,我要等的就是木原上矢那家伙自己上钩了。”
垣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邪恶气息,好像一个看着敌人要被屠杀的变态狂那般,享受着即将到来的杀戮时刻。
“你真的那么自信吗?我从一开始就劝过你的,凭我的黑客技术,都找不到任何2年之前关于木原上矢的资料,你不认为你的前面可能是一个天大的陷阱吗?”
“木原一族的资料可不是轻易能够搜寻到的。虽然我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但是,对于处在劣势的我们而言,能够洞悉他的计划就足够了,至于他是什么人,不清楚也罢。哪怕真的有陷阱,我也要去跳,因为这是我和将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那个已经死去了的朋友做出的最后约定。”
“一之濑轮煌吗?”
“没错。”
“如果一之濑轮煌当初作出的那些天才假设,还有他对木原上矢这个‘对手’构想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呢?”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正确的,所以,我不会放弃那个约定。”
“那我呢!”
显而易见的哭泣声夹杂在那发泄着郁闷的喊叫中。初春抹了一把眼泪,稍稍静下了有些激动的心情,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
“我所憧憬的,只是过普通人的生活,实在是……想得太多了……这可能就是我嫉妒上条和筱原他们两家的原因吧。我真的想帮你,帮你快点完成这个心愿,然后我们就可以有时间来完成我的心愿……”
“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还一之濑轮煌的情,可你却……为什么……我也是救你的人其中之一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一个不该有七情六欲的恶党是不值得你来这样对待的。我差点将你杀死过,而是你的努力让我起死回生。可你不懂的真正恶党的逻辑,你越是这样表现出对我的好意,我就只能越往黑暗中走去,用我身上积累的‘暗’来换取你,还有你所珍视的人们生存于光明中的权利。一方通行这样做了,但是他对‘暗’的理解太浅薄,不过他所做到的那些已经足够我这个自认为看清了‘暗’的本质的家伙羡慕一辈子了。而后来他又失去了所有,我也怕失去,但我还有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就是,你还没有踏足过‘暗’一点点,这让我心中稍能宽慰。”
“我不懂这些……我只是想要一种可能……”
“对不起,没有那种可能。我利用‘未元物质’的演算再生自己身体的细胞时,故意将发色改为和那个家伙的眼瞳一般的红色,就是为了表明,我要走上他的那条道路。不要妄想太多,你是善,而我是恶,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交集——比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还要难上一万倍。”
“你不是个自私的人——但对于我,你就要这么‘自私’下去吗?”
“我不会道歉,因为我只会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