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少女特有的敏感直觉在作祟,刚下到楼梯口的东风平伊织竟然一瞬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中居恒毅的病房,在踌躇了一小会儿后,她决定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嗯?”
如猫一般轻灵的脚步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东风平在走回到二楼的走廊里时,下意识的往天台方向看了一眼。
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恍惚显出了轮廓。少女敏锐的目光几乎在第一时间看清了那个影子的真面目——竟然是刚刚还在中居病房里的、名为坂元的粉发少女。此时此刻,她正专心于天台门外的什么东西,没有发觉身后的盯梢者。
东风平向前进了一步,刚要打声招呼,什么异样的东西突然令她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粉发少女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什么闪着星月般微光的物件,而同时,她喃喃自语似的轻声说了一句:“对手可是个大能力者呢……”
那名少女在叩中居病房门时甜美的声线荡然无存,这浑浊、沙哑的怪音简直就像是地狱的恶鬼在嘶号般恐怖。
“谁?!”
坂元突然回过头来扫视向楼梯口,在她的目光还未触及自己身体时,东风平迅速将露出一点的身子缩了回去。
就在这短短的零点几秒时间里,东风平似乎又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双似乎放射着惨绿色光芒的诡异眼睛。
不详的预感瞬间袭入了东风平的脑海,她条件反射式的施展了“时空裂隙”的能力,瞬移到三楼最靠边的窗口附近,以便观察二楼天台的动静。
在微弱光线的掩映下,东风平隐约看到了一个倚靠在天台护栏边,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的女子。那正是她刚刚匆匆离开住院部大楼时撞到的人,虽然对方并不认识自己,但她却明确地知道其身份——正在与ITEM全力合作的同伴上条登嗣,他的母亲。
“难道说,上条同学的妈妈被盯上了?”
东风平心里一翻,脑海中立时出现了刚才冷不丁看到的诡异一幕。她自我鼓励似的点了点头,确认自己的做法一定正确,而后便拔步向三层的手术特护室跑去。
此时的手术特护室内,一个满身疲惫的刺猬头男子正耷拉着已经抬不起来的眼皮,带着一个朦朦胧胧还稍有点睡意的微笑,看着床上刚刚睡熟的、一身病号服打扮的银发修女。
“当麻……”
身材娇小的修女双手捧着枕头角,看上去睡相并不怎么老实,半张半合的小嘴里还不停的吐出轻柔的呓语。
上条当麻就这么看着对现在危机四伏的局势懵懂不知的修女,心中仿佛五味杂陈,难以形容。也许之前的上条当麻不会做出现在的他这一系列选择,从而令世界变成另一副模样。不过,这似乎是成熟了许多的当麻站在另一个人的角度上替已经消失掉的那个自己在后悔,但他本人却绝不会有任何的后悔之念。
可能,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之前的那个他,保不齐真的不一定会得到,甚至还要因此而羡慕现在的他。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当麻看着已经睡熟的茵蒂克丝,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而后轻轻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先生,现在是终止此次探视的时间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幽幽传来,把当麻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四处搜索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影。
“嗯?难道是自动记录报告器么?这里的探病时间规定什么时候如此严格了?”
当麻不解的挠了挠头,也没有再多想,而是径直走出了病房。
“您的太太在二楼天台上等您,请走好。”
那个声音在当麻跨出房门的瞬间第二次传来,令满头刺猬似的乱发不自觉的竖起来了一下。可就在他再度扭回有点发硬的脖子去看病房内时,除了睡得很香甜的茵蒂克丝,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真的是……太先进了……”
当麻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急忙向着二楼天台进发了。
“好险,好险。”
拍着胸口直喘气的东风平伊织在当麻离开之后现身于手术特护室的门边,说实话,她真的有点后怕,以为那位异能的克星会把自己当成是想要在茵蒂克丝身上打坏主意的敌人,从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而现在的情况就好得多了,如果有这个异能的克星“幻想杀手”在登嗣母亲的身边,学园都市中绝大部分敌对者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还是去看看吧。”
东风平悄然回到了三楼的窗边,俯瞰向天台。果然不出所料,当麻和黑子只是简单的谈了几句话之后,便以夫妻最常见的挎着胳膊的姿势,一起离开了天台。这之中,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状况。
“太好了……”
东风平并没有停下来喘口气,而是立即奔向了二楼,中居恒毅的房间。
“中居君?”
东风平甚至没有敲门,便闯了进去。在她看到中居恒毅还好好的倚着床头,斜坐在那里活动手臂时,悬在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啊,是东风平啊。”
中居恒毅平淡无奇的答应道,这也确实是他最正常的表现。
“啊拉,你的同学们走了?”
“是啊,在你走之后不久就离开了。说实话,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居然想起来探望我这个平常一点也不合群的家伙,而且来的还都是女生,真……不好对付……”
中居就像是憋得十分难受的样子,后怕似的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嘛,有那么养眼的同窗好友关心自己,难道是一件令你很困惑的事情吗?”
东风平的话里掺杂了好多种微妙的语气,有试探,有疑惑,有窃喜,还有那么一点点大概可以说是嫉妒的意味。
“那帮唧唧喳喳的女孩子要是围着上条登嗣转悠还算正常,毕竟他们之前曾经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学生。不过,这种‘待遇’突然之间降临到我的头上,实在是令人消受不起。何况对于我来说,本来就受不了女人嘛……”
“中居君受不了女人么……”
东风平有点失落的叹了口气。
“嗯……经常有这种感觉!”
压根没有注意到别人感受的中二少年还是一本正经的单手托腮,发泄着自己被搞到晕头转向而产出的怨气。
“哎……”东风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失去了进到房里坐下来继续交谈的冲动,“那么,我回去了。”
“哦,好的,一路走好哈。”
中居终于傻笑了一下,目送扎着鹅黄色马尾辫的少女慢慢离开了病房。
“哎……还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呢。”
缓步走在往宿舍方向去的小路上,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的东风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
感觉器官异常敏锐的少女突然间察觉了四周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在稍稍愣了一下神之后,她立刻加快了步伐。虽然并不是AIM力场感知类的能力者,但她总有一种自信的直觉,对方的战力绝不是她能够应付的。
不过,在人体的感官可以察觉到危机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威胁往往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东风平刚刚走近下一个十字路口,左右两边原本空无一人的过道上,突然间闪出了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马尾少女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同时侧脸向后用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跟踪者,正是刚刚被她盯梢的坂元,而正面对的两人,当然就是她的两名同伴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东风平有些明知故问道。她在尽量拖延时间,以找到合适的撤退路线,或者寻求偶尔过路者的帮助。
“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不会陪你绕弯子的,甜心。”
高挑的长发少女西川一脸冷漠的彻底打消了东风平的希望,同时,一团如她染色的头发般猩红的火焰,在半举起的手掌上方,熊熊燃烧起来。
“lv3的操火能力者……”
多少有一些战斗经验的东风平很快判断出了对手的大致能力和等级,同时顾虑重重的偷眼看向西川身边那位纹丝未动的娇小眼镜妹本间,以及身后的坂元。
“你还可以嘛,不算太逊。只不过,既然你坏了老娘们的好事,当然就该让你消失掉了。何况本来你也是敌对阵营的人。”
坂元的话语越来越冰冷,如一道直灌入对方血脉的寒流。粉发少女随意的将手一挥,街边一台倒霉的清扫机器人便如轻薄的纸片般被飘浮在了空中。
“念动力……至少也是lv3的强能力者……”
细小的汗珠已经从东风平的脸颊滑下,奢望击败她们是根本不切实际的,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不被她们击中的前提下,用空间系能力逃掉。毕竟“时空裂隙”的移动距离有限,而且连续使用的间隔太长,如果一次移动逃脱不出她们的有效攻击范围,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西川手中的火焰慢慢涨大,腾起了越来越高的火苗,看起来随时可以脱手而出;坂元用念动力托举起的清扫机器人,也已经做好了砸下去的准备;只有个头最小的本间没有任何杀气腾腾的举动,而是用那双隔在被火焰照亮的镜片后,不知是何种神情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东风平。
“(要尽量拉大与敌人的距离,就必须选择一个有效攻击范围最小的敌人把守的方向,不管怎么样,只能赌一下那个眼镜妹的身后了。拜托,她可千万别是读心能力者啊!)”
东风平瞬间下定了决心,发动了“时空裂隙”能力。
数秒之后,跳转到正常时空内的东风平准确的出现在计算好的位置,本间身后大约50米的距离上。可就在少女下意识的回头张望时,她竟然看到了早已扭转过来,仍然面向自己的本间,还有她那双看不清神情的眼睛!
几乎就在同时,一束狂暴的火焰和一个黑洞洞的重物向马尾少女扑来!
剧烈爆炸带起的烟尘和空气中弥漫的呛人火药味、烧焦金属味渐渐散去,被凌空撞在一起的高热火焰和清扫机器人形成的爆破激波轰飞出去数米、浑身多处被碎片割到血肉模糊的东风平疼得已经无法叫喊。好像是故意要留下她的性命,坂元和西川精准的制造了这次爆炸,不但她的生命没有直接受到威胁,就连意识都是清醒的。
但是暗部的经历告诉少女,侥幸保留下性命也许并不值得高兴,因为会这样做的敌人往往才是更凶残的。
“你还真是蠢呢!”坂元慢慢的走上前来,看着已无力反击的小绵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本间的能力,是lv3的超维视觉(Vision Overstep),可以用异化状态的视觉判定空间系能力者的非三维跳跃路径,可以说,是所有空间系能力者的克星。”西川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过也带上了几分胜利者的炫耀感。
“虽然被你发现并破坏了我们劫持人质的计划,但是你这只可怜的小绵羊怎么就没有仔细想过,我们要擒拿的目标是lv4的大能力者,而且是lv4之中相当难对付的数一数二的空间系能力者,如果我们没有‘王牌’的话,凭我们三个lv3的实力,怎么可能制服她呢?”
坂元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来,看着双目紧闭、一言不发的东风平,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在她流着鲜血的脸颊边划过。
“不说话了呢。”一言未发的本间开口了,“既然她破坏了大家的计划,那就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那是自然的了。”坂元看着指尖上的鲜血,眼眸之中慢慢的泛起了一道绿色的幽光,“放心吧,小宝贝儿,不会太疼的……”
“什……什么……”
浑身鲜血的东风平感觉到了那一步步逼上前来、令她的生命加速流失殆尽的恐怖寒气,突然之间圆睁起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高抬起的沾有鲜血的手并没有放下,坂元的嘴唇慢慢的贴近了浑身抽搐着,徒劳的试图躲开的东风平的脖颈。
“坂元小心!”
本间突然高声叫道,正准备享受“乐趣”的坂元动作稍微有点僵硬的停下了。
一颗小石子以并不很快的速度飞了过来,击向坂元稍稍扬起的额角。粉发的少女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将抬着的那只手随意拨拉了一下。
可是,那颗石子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巨力牵引,根本没有因为遇到阻碍而停下,而是毫不客气的在坂元的手掌边缘撞出一道深深的血槽,笔直向前飞向原来指定的目标!
“不好!”
剧烈的痛感令坂元浑身一颤,她在瞬间便以非人的速度灵巧的避开了势不可挡的石子,然后一咕噜爬了起来,捂着不断滴血的手,面目狰狞的寻找着打伤自己的凶手。
昏暗的小路上,慢慢走近了一个罩在黑色厚重斗篷里的矮小影子。大檐阳帽下,长度几乎及膝的层层叠叠的长发如胶合在一起般,竖直的耷拉着,阳帽下露出的干冰般毫无生气的白色脸庞令任何人在夜间看到都会产生本能的恐惧感。
“是……他……”
刚刚还满面怒气的坂元顿时如被老鹰吓蔫了的小鸡雏一样,连忙向后缩了好几步。西川和本间也同时做出了惊愕的举动。
“放开。”
黑斗篷怪人放出了一句比这三个冷血杀手更加冷血上百倍的、语焉不详的话,引来了三个元力考学园的女国中生一阵更大的恐慌。
“东风平!”一个穿着白色套头运动衫的短发少女随后赶来,将倒地不起的东风平扶了起来,“你要不要紧?看看我,看看我,我是滨面啊!”
东风平伊织微笑着摇了摇头,生死一线间的惊恐和浑身伤口的剧痛最终剥夺了她的意识,少女歪在滨面美惠的怀里,静静的好像睡了过去。
黑斗篷斜眼看了一下昏死过去的东风平,确定她还没有惨遭毒手,便再度将噬魂夺魄的冰冷目光盯向了有如吓坏的小兔子一般的凶手们。
“吸血鬼?”
毫无征兆的,黑斗篷冷冷的问道。
“是……是啊。”坂元声音带点颤抖的答道,“哼,没想到吧,下濑同学,在元力考学园……还有我们一族的人。”
“没想到。”
“守墓人”下濑鹰驻依旧毫无表情的应答着。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会再在这里傻呆着等你来擒拿。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了,下濑同学!”
坂元再退一步,回到了本间和西川两人中间。三人将手叠在一处,随着一道淡紫色的光芒闪现,她们便没了踪影。
“元力考的人?难道这就是魔法么?”
滨面美惠稍稍有点惊讶的问道。
“嗯。”下濑轻点了一下头,“属于十字教旁支,东欧复兴教派的拼图移动术式,距离不会太远。”
“哎,真可惜,现在还不能使用魔法的你无法阻止她们。”
“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天眷者’。”
“那是谁啊?”美惠抬头望天的想了一小会儿,“哦!你是说的上条吧!他怎么了?不是已经乖乖的回家睡觉去了么?”
“守墓人”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闭上眼睛,以不易察觉的微弱动作,轻摇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