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巢”的“王室”,意料之外的安静。
为在备用出口堵截木原上矢的作战提供导航信号的二人突击小组已经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木原上矢下属的雇佣兵和驱动铠作战部队有至少四分之三被名冢加悦制造的小范围地震牵制住了,而守卫“王室”的兵力赶到支援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所以现在的平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从表面上太过平静的氛围里,滨面美惠隐约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强化的次元转换信号被成功的从掌上电脑中发送出去,美惠至少可以确定,木原上矢“乖乖的”打开了自家的后门。不过,令她稍微有点担心的是,在早已发现自己冲向主控制室的情况下,木原的援兵赶到的时间恐怕不会超过10分钟。但也许,木原上矢根本不用调动那些杂兵部队,因为此刻他的手中,可能握有那张难对付至极的王牌,黑妻丽子。
“哎哟~~~”滨面美惠突然微微弯了一下腰,捂着心口的地方,慢慢揉了几下。
“怎么了?”一之濑真夜关切的俯下身来看着少女,在她背上抚了几下,“是长时间的空间移动使你产生不适了吗?”
“不,只是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美惠好像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猛地直起腰来,“真奇怪,就好像心尖上忽然被扎了一下似的,该不会是……那个笨蛋出事了吧?”
“怎么会呢?”一之濑真夜带着微笑看着平日里古灵精怪,此刻却在疑神疑鬼的少女, “你的登嗣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不论多么大的困难,在他手中都会迎刃而解的哟。你要对他有信心啊。”
“‘我的’?!”美惠白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可还没等真夜看清楚,她便一把将运动衫的风帽扣在了头上,再次做起了她的“套中人”,而后在套子里响起了声调有点怪的嘟囔声,“其实那家伙有没有事关我什么事啊?!”
“真没想到,我们的滨面总指挥还有脸红的时候啊?”真夜掩口而笑,故意逗弄着在感情之类的事上似乎不怎么成熟的美惠。
“我有脸红吗?”令真夜很快收起了笑意的,是滨面美惠从套头风帽下面露出来的一张正在怪笑的扭曲面容,但很快,少女就好像变脸秀一样,换成了一副死鱼眼的冷漠样子,“一之濑姐姐难道不知道那个笨蛋是姐控属性的?”
“嘛嘛,什么嘛。”真夜没想到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居然如此快的倒打一耙,无奈的中止了这无聊的谈话,“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现在我们该干什么呢?”
“当然是等待即将一锤定音的主角们登场了。”美惠说完,又神秘兮兮的贴上真夜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内部消息啊——我瞅着那两个人的关系在走向不正常化耶!”
“呃……难道你是指一方通行和御坂小姐吗?”真夜苦笑了一下,回忆着大霸星祭开幕的当天,病院中二人联手与灵态御坂妹们的战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轰!”
一声巨响在不远处的主控室中心传来,紧接着的强力冲击波险些将二人掀翻在地。整个地下基地就好像被一枚重磅钻地炸弹贯穿了一样,被开了一个直径大约4米的大天窗。而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通道升降机从半空之中摔落下来,每块足有10吨重的碎块直直嵌进了地板内半米有余。由厚重钢板卷曲的形状和被烫得发红的边缘可以看出,从数公里高的地表打通了木原上矢基地备用通道的,一定是全力以赴击出的进化版“超电磁炮”。
可是,几秒钟后落在被击碎的升降机残骸中的,却是一个一袭黑白条纹衣装的白发人。
“切!太慢了!”
白发怪人抬手关闭了脖颈上的电极,拄着拐杖,慢慢向着滨面美惠她们走来。
“喂!你怎么不等我!”
棕色短发的女子伴着电磁线的牵引,也随后安全落地。此时,白发人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对于她暴躁的质问,他却连头都没回。
“用得着等你吗?你又不想让我帮忙!”
“本来就是嘛!我用电磁力抓着通道外壁一样可以走下来,但是……”棕发女子似乎有点理屈词穷的样子,憋了好半天才又不耐烦的嚷嚷起来,“谁让你跑那么快啦!”
“你的消息可靠!”一之濑真夜一面看着二人在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大吵大闹,一面小声对美惠嘀咕道。
“木原上矢那混蛋在哪里?”好似为了适应地底的黑暗而换了一身黑色调为主的服装,一方通行的白发看上去更加显眼。赤色的眼瞳盯着套头装的少女,煞神似的语气吼出了厉声的喝问。
“我们似乎不是敌人吧,何必这个样子呢?”美惠对着想着某些事情已经近乎疯了的一方通行摆摆手,“不过你要问木原上矢呢……我们还真没找到他。但是,我想他很快就会来了。”
“不是很快,是现在!”
木原上矢的声音不知从空阔大厅中的何处传来,随着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大厅里的备用电源被连通,灯光强度陡然增加了两倍,仿佛一下子从不起眼的小礼堂变成了举办盛装舞会的歌剧院。
可就在那光明之中,一团足以瞬间让人感知到另一个世界存在的黑暗猛然跃入了众人的眼中。隐约可以辨别出一个人形的影子隐没于那团黑暗之中,毫无疑问,那就是它的源泉,汲取了科学与魔法联合催生的最强力量的、灵魂被淹没在黑色汪洋中的空壳。
“就以这种规模的战力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一身研究所白色制服打扮的木原上矢慢步踱到了黑影的旁边,带着一个令一方通行感到有无比代入感的阴笑,君临天下一般不可一世的望着闯进基地心脏部位的四人。
“木原……”一方通行邪恶的舔了舔嘴唇,像是迫不及待要吃进血食的恶魔一样,蠢蠢欲动。
“我们的计划已经进入最后的步骤。现在,就算我死了,也可以无怨无悔。”木原上矢对恶毒的盯着自己的一方通行根本就视而不见,“‘幻想杀手’力量的进化,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了!也许这是历史的必然,但能够做到发掘出这个必然的,至少我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算什么?离职的总结演说?”美惠不屑一顾的摆了下手,近前一步扬声说道,“虽然你的计划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但是,这对于你个人——或者说,对于一个以科学为生命的木原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物质不灭,到能量守恒,再到信息稳定论,科学的发展一直也没能摆脱可观测实验的归纳总结演绎的范畴。但是,你们真的弄懂魔法与科学的不同之处了吗?”木原上矢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对于所谓‘神’的存在,科学选择的道路是通过每个时代成形的理论和完善的技术来追寻,甚至是模拟。而魔法的选择,则是在臆想出具有类似性质和能力的万能偶像之后,用成百上千年的历史,无数人的意志不断将其强化,令臆想的‘范本’逐渐与‘存在’合二为一。如果不是更符合人类的思维方式,科学恐怕早已走入了末路,但是,‘木原’们采取的手段已经并非单纯的科学,而是在科学与魔法一样都具备了创造‘异能’的能力时,借用了魔法的思路在使科学得到更快更可怕的发展。但是,这一切,都有着一个限制的因素,而今却是打开科学暴发之门的钥匙,那就是‘奇迹之钥’。”
“听一个神经病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真让人扫兴!”因为对木原上矢的厌恶,御坂美琴的刘海处飘起了一阵阵蓝白色的电火花,“惹急了老娘,把你肚子里的零件全都打出来!”
“给我老实呆着!”一方通行突然回过头来,对正义感爆表的美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个真正能听命于非神的人造‘天使’,凭区区的lv5是根本不可能对付的!”
“很有自知之明。”木原上矢在说完了一大通像是天书般的话语后,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下,“一方通行,虽然你可以干扰支持她的御坂网络,但是,现在想要夺回去,恐怕是难上加难了。还有我们曾经的合作伙伴,下濑鹰驻,也试图找出用魔法对抗我这件秘密武器的手段,可惜的是,他也只做到了半途而废。”
“可你怎么确定一方通行不会换别的手法呢?”滨面美惠捉迷藏似的缩到了美琴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对木原上矢“哼”了一声,“没发现我们添加了新的战力吗?”
“‘超电磁炮’?”木原上矢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你们两个联手,难道就有什么特殊意义了?”
“忽视主角的作用,往往是反派落败的重要因素哦!”美惠淘气似的将美琴推了推,却招来了她不解的目光。
“切!果然让她和我一起来,是有预谋的吗?”一方通行看了看被推到自己身边的美琴,从牙缝里冷冷的迸出了一句话。
“要说有预谋,也是你的预谋吧?”美惠斜眼看了看学园都市的最强者,故意的反问道,“如果没有强力的电流,你的那个计划只是纸上谈兵啊!”
“你们在说什么?!”美琴不解的问道,好像是当事人之一的她此刻却完全被排除在谈话内容之外,这让她又有大动肝火的冲动。
“黑原,把他们全部清理掉!这是我最后的指令了!”木原上矢将手一挥,无数黑暗的触手便如箭一般不分目标的攒射了过来!
“那孩子的姓氏是黑妻啊,混蛋!”前一晚已被告知了这一秘密的御坂美琴在全身爆炸出了凶猛的电流,与那疯狂扑来的黑暗对阵而去。但是,在两股实力相差悬殊的力量还未接触的刹那,另一股黑暗之力也带动起冲天的狂潮,直迎了过去!
“你找死吗?!”打开了电极,正用无比凶恶的目光狠狠瞪着美琴的一方通行恶毒的狂吼道。但稍稍有点怪的是,美琴在皱着眉头和他对瞪了一眼后,却不知为何感到一股暖流汇进心田——那种感觉,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了。
一之濑真夜和滨面美惠已经跳出了圈外,因为这根本不是属于她们的战斗。
“快!用你最大出力的电击,全力打在我身上!”一方通行一面承受着来自和他同质,但强大无数倍的力量的重压,一面用急躁的命令口吻对着美琴大喝道。
“什……什么?!”美琴想都不曾想到这个一直冷冰冰的恶党居然会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来,愣了一下,她居然用别人说过的话反问了回去,“你找死吗?!”
“没错!就是找死!”更没有想到,一方通行竟然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回答,看起来,这是他早已在心底思量好的计划。
“可是……”
“再婆婆妈妈的我可就不管了!”一方通行的口吻从命令变成了威逼,“如果你想救那些被我害死的妹妹们,就把你全部的力量,用来送我这个罪魁祸首上西天吧!”
“可……可是……我……”美琴要说的,大概是“我已经原谅你了”之类发自内心的呐喊。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谅,是那么的简单,也是那么的困难。实际上,完全原谅这个杀人手段残忍到变态的恶党,只是美琴在这一刻才下的决定,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个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已然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妹妹们摆脱痛苦的完全不一样的人。也许,这才是轻易不肯表露自己的一方通行的真面目。不管怎样,原谅已经成为美琴心中占据绝对位置的主题。
“你……难道就不会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一下问题吗?!”一方通行伸展出去的黑翼被万千条迭次攻击的黑色触手压缩了接近半米,催逼美琴的语气也更加急迫,“看似善良的举动,是你一次又一次犯下和我同样罪行的契机。你我没有区别,只是就结果而言的。但是,如果因为你对我的怜悯或者所谓的原谅而失去这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吝惜将你碎尸万段!”
“少在这里装恶党了!你早已经不是了啊!”美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却被一方通行的另一只黑色翅膀挡在了当地。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已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他瘦弱的身体。当然,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任谁都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受够你了!”一方通行拼尽全力声嘶力竭的怪叫了一声,“我只是要你全力对我发动电击,又没说你能杀死我,难道你忘了‘矢量操作’的能力了吗?!蠢货!”
“你!”美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后了一步,看着面对巨大的黑暗越来越弱势的一方通行,终于慢慢地举起了闪现出蓝白色电火花的手。
“快啊!”
“那么——”美琴知道自己再不能有什么顾虑,为了一个相同的目的,现在必须按照这个她曾经最恨,但此刻又决然下不去手的人所说的那样,用几十亿伏特的强烈电击对他进行可说是惨无人道的轰炸,“要来了!”
凶猛的电流再度从美琴的全身狂暴的发射出去,数把击穿空气的电击之枪在触碰到一方通行皮肤之后,没有再沿着任何导体四散,而是被聚合成了一个不断吸收着电击之枪传递来的能量的巨大球形闪电。白色的霹雷之光在白发人身边来回的窜动,慢慢的,慢慢的,逐渐密集起来的闪亮光影将一方通行整个笼罩在其中!
“一方通行!”御坂美琴的电流攻击在终于看不到他的身影时戛然而止,同时呼喊着只是代号而非名字的称谓,她已经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不能停!”美惠突然一步冲了上来,瞄了一眼似乎已经看出事有不对的木原上矢,大声对美琴喊道,“就差一点了!”
电击之枪再次充入被“矢量操作”能力控制成团的闪电光球之中,激烈碰撞的电流发出了阵阵奇异的绿色荧光,白色的电光却在那神秘的色彩出现之后,向一方通行所处的中心位置上压缩了过去。
“这个混蛋,难道是要用这些能分解任何分子的强电流把自己完全信息化吗?!”美琴终于明白了一方通行的用意——在能力上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只有通过自身物质的完全异能化,才会将自己的能力放大到与敌同等级的水平上。连分子都被破坏,释放出大量带有一方通行意识信息的异常能量风暴,会形成一个将“矢量操作”能力近乎神格化的,大概可以用“时空溶断器”这种不算太严格的科学名词解释的现象。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黑妻丽子的恐怖力量,以及她类似神的超越次元的跳跃能力,都会被一方通行封印起来!
“怎么会?!”木原上矢看着逐渐从压缩到极限的白色光球中崩解而出,以完全压倒黑暗的威势反包过来的一条条白色长龙,不禁倒退了一步。但是,他很快看穿了一方通行的小把戏,按下了早就准备在手中的遥控开关。
似乎为时已经稍晚,白色的耀眼光芒瞬间就吞噬了原本势不可挡的黑暗,那团黑色雾霾中的少女蓦然歪倒在光明笼罩的中央。黑暗完全散去,令一方通行达到人生中最辉煌时刻的光明也随之消弭。
与晕倒在地上,身着常盘台夏季校服的少女头对头趴倒在地上的,是已经脱力到站不起来的一方通行。但是,他仍在努力的向前爬行,他要触碰到已经被控制住暴走状态的少女的手,这是解救寄存在她肉体中那上万个怨念十足的灵魂的最后一个步骤!
“我不会让你做到!”木原上矢冷冷的笑了一下,虽然他失败了,但是,对于全局而言,只是一步微不足道的棋而已。而且,他已经预留了这种最坏情况下的后手。
一阵刺耳的噪音从大厅顶端传来,一方通行即将伸出的手抽筋似的缩了回去,抱住好像要炸开的头颅,浑身颤抖着,僵在了原地。
同时倒下的,还有御坂美琴和一之濑真夜。
“这……”没有感到任何身体不适的滨面美惠呆呆的望着瞬间倒下的能力者们,立即明白了木原上矢所谓的“后手”就是经他改进的“能力下降”装置。无疑,这台系统对能力者造成的痛苦程度比先辈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摔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常盘台少女却在听到那诡异的声音后,突然暴躁的站了起来,一团黑气再次笼罩于她的周身,六枚扭曲的黑色羽翼霍的一下展开了数十米长。两只漆黑一团的眼睛如饥饿的丧尸一般望着美惠,带来一股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寒气。
“黑原,你已经执行了我的最后指令,现在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木原上矢看着无助的滨面美惠,居然斥退了差一点被一方通行得手的黑妻丽子。体魄健壮的男人将拳头掰得咯吱作响,对着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无能力者少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