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翻滚的黑翼猛然一震,已经成为只能听命于人的空壳的黑妻丽子隐入了另一个次元的时空轴内,如前一晚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用想美惠也知道,她一定是回到了就地位而言至少高于木原上矢一两个级别的灵界少女库洛芬的身边,为即将迎来的最后战斗做准备。而木原上矢,已经成功试验了黑妻丽子身上可能出现的所有不稳定状况,无论是一方通行通过能力反制御坂网络,还是下濑鹰驻通过强制咏唱操纵网络中的“歌”,科学与魔法的手段全部被记录下来,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不过,木原上矢的防范措施似乎更加直接一些,能够对黑妻这个关键的力量源泉造成威胁的两个主要人物,都已经被他和他的手下暗算到了。
木原上矢渐渐逼近了唯一没有被“能力下降”装置影响的滨面美惠,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而已。因长时期锻炼和军事化训练而有着不逊于职业军人体魄的木原上矢可说是稳操胜券。
一头金色卷曲短发的男子脱掉了不利行动的白大褂,露出了一身专业的防弹军用装备。他在走到一方通行跟前时,稍作了一下停顿,冷笑之后,抬起腿来狠狠一脚,将痛苦的抱着头,浑身打颤的瘦弱身躯踢得连打了几个滚,仰面倒在一边。
“最强者——切!”已经如他自己所言“无牵无挂”的木原上矢,瞄了一下死死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一方通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耻笑。他按了按腰间挂着的经典款式大口径自动手枪,却没有将其掏出来直接要了此时绝对不可能使用反射能力的一方通行的命。
“木原!既然你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无能力者的对决场,干嘛还要欺负那些能力者呢?”滨面美惠大叫了一声,一把丢掉了已经无用的掌上电脑,同时把头发梳得异常整齐的脑袋从风帽里伸了出来。
“你居然还没跑?”木原上矢冷笑着看着娇弱的少女,“滨面,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搞不懂你——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看成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能出卖任何人的小人做派;但明明你可以跟我合作,用牺牲一两个人、一两个家庭的方法,获得拯救全世界的结果。可为什么,你最终会投向毫无希望的对立面,结果搞成今天的下场。在杀你之前,我想留给你10分钟的时间来解释清楚。”
“你认为你可以杀得了我?”美惠抱着肩膀也冷笑了一下,“科学家就是科学家,真正玩弄起阴谋诡计来,本小姐甩你三条街也嫌少呢!至于你说我出卖别人,不错,我是经常在不告知他们底细的情况下,让某些人为我办一些令他们非常头疼的事情。但是,这些人——特别是其中的一个笨蛋,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和永远不变的理想而去做这些随时可能让他丧命的苦差事的!我当然骗过很多人,也包括你,但是,每一次,大家不还是都能一起回来吗?笑着团聚,笑着并肩战斗,再笑着为了自己成功保护的人们而更坚定信念。我想问一下您这位研究人类灵魂的大科学家,你真正地感觉到灵魂的力量了吗?当然没有!是的,我很难称得上是好人,但是,我可不愿意做彻头彻尾的坏人。既然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死去,我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现在的道路——即便我出卖过别人,但是,我似乎并没有留下一点点的阴影,最多,只能给人留下一个坏印象罢了。对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周围不相识的人都可以这样,为什么就要牺牲别的无辜者呢?”
“很好。”木原上矢不动声色的听完,慢慢拍了几下巴掌,“仅仅因为一个‘不想做坏人’的原则,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站错了队,真令我惋惜。但是,我必须纠正一下,我,还有所有的‘木原’,所为的目的,也毋庸置疑是正义的!真难得你还自诩为玩阴谋诡计的高手,难道你不明白,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正义吗?”
“那是你自己理解有问题。”美惠笑了笑,忽然立起眉毛对着木原上矢,抬高了嗓门喊道,“我说的做坏人,是指伤害别人——你敢说你没有对黑妻丽子和她的家人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吗?其实本来我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我的世界能够得到一个安静祥和的结局就足够了,但是,从我遇到那个笨蛋,那个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傻冒开始,我竟然也被他传染的悲天悯人起来了!你可以自己想想,他连你手下那班穷凶极恶的暴徒都不肯伤害,更别说还有的救的人们了!这不是什么正义不正义的问题,而是一颗真正的纯善之心,所向往的那个世界。如果我心甘情愿与他为敌的话,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还是太年轻了。”木原上矢又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了可以近身搏斗的危险区域,“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变成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完美,除非——我们的计划得到实现!”
木原上矢的结语,依旧顽固的落到了在他眼中根本不会失败、将成为历史必然的“计划”上。随着话音落下,高大的男子挥动拳头,对着少女的额角击了过来!
深知自己力量劣势的美惠仗着个子矮小、身形灵活,稍稍一矮身便晃过了木原势大力沉的拳击。不过,那一招却也只是格斗中常用的虚招,在木原实际要兜心打来的第二拳发出之前的一个短暂时间差内,美惠灵巧的往外圈一跳,同时顺势将粉拳击向了木原稍稍前倾的额头。第二拳也被美惠轻易躲过的木原急忙收拳格挡少女的回击,却不想自己果然在这虚虚实实的把戏中全然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对手。收回的拳头不但没有挡到任何东西,反而一股剧烈的痛感从脚面传来——借着拧身躲避的旋转力,娇小的少女就势一脚踩在了大汉的脚面上,险些将其撂倒在地。
在格斗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招数合适就用什么的滨面美惠将古板的套用了军队擒拿术和硬功夫的木原上矢巧妙地耍的团团转。打了十几个回合,木原上矢没有一下能击中这个滑得像泥鳅一样的小鬼头,反而把自己累的粗喘连连。
“小混蛋!”木原上矢看出自己很难在近身格斗中占到便宜,虚晃几拳迅速跳出了圈外,又连窜几步拉开了距离,猛的转过身来,拔枪指向了追过来的少女。
“喂!你赖皮!”美惠很知趣的一下子把手举过了头顶,但是她那非常人可及的大脑依旧在飞速旋转,考虑着对策,“难道这就是你学到的格斗术吗?真是无聊透顶了!”
“少在这里嚼舌头,你这小丫头身上,应该至少携带有一把微型武器才对啊。”
“哎呀呀,冤死我了!”美惠故作哭腔的叫嚷道,“都是那个该死的笨蛋,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以至于我都把贴身的自卫武器丢在车里面了!”
“看起来那个‘笨蛋’在你心中的地位真不低啊!”木原上矢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瞄准了少女的眉心,“可惜啊,你只能和他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了!”
清脆的枪击声,身体中弹的闷响,接踵而至。
一个瘦弱的身影,倒在了主控制室的地板上,倒在了木原上矢和滨面美惠之间。
“一方……通行……”
被“能力下降”装置压倒在地上的御坂美琴拼死挣扎着往前爬着,爬向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白发的怪人。
木原开枪的一刹那间,颤抖着关掉了电极开关的一方通行猛地一扑,挡下了这颗夺命的子弹。
“切!真是无聊!”木原上矢第二次举起了枪,再次指向被刚刚的一幕惊呆的美惠,“果然这个该死的怪物并没有因为你的欺骗而怨恨于你,否则他怎么能这么义无反顾的为你挡下子弹呢?不过,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混蛋!”御坂美琴看着被击中胸口,奄奄一息的一方通行,怒骂着冷血的木原,散乱的电击流顺着地面散布开去,但是,却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一丁点伤害。
一之濑真夜也挣扎的爬了起来,挥动左手,想要移动一块巨大的铁板砸向木原,但那铁板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哐当”一声又掉回了原地。
“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的好,处理完这个背叛我的小丫头,我会亲自送你们归西的!”如一个带来濒死前独有窒息感的死神般,木原上矢的手指慢慢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自动手枪击发了。
但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从枪口打出来的,竟然是一面画着卡通画、写着“你输了”的小旗子。
“这……这是……”
木原上矢惊慌失措的连扣了几下扳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而就在此时,屋顶的噪声也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登嗣!”感觉身上顿时轻松了很多的一之濑真夜看到了久旱甘霖般的救星——戴着外形古怪的笨重耳机,已经瞬移到木原上矢身后的上条登嗣。毫无疑问,刚才手枪中打出小旗的搞怪行为,一定就是这个乐天派少年的恶作剧。而除了那耳机之外,刺猬头少年还有一点与平日里略有不同,那就是他的左腮之上,高高地肿起了一大片。
“你……”美惠喜出望外的看着少年,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泪,“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啊?”登嗣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冲着少女大喊大叫着。显然那只耳机是令他免受“能力下降”干扰的重要道具,不过副作用也相当的明显。在看到御坂美琴和一之濑真夜双双站起,确定“能力下降”的作用已经被消除之后,登嗣才将那看上去有点搞笑的耳机摘了下来。
短发少女飞一般的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将力挽狂澜的少年紧紧拥住。
“喂!滨面!这动作太大胆了吧!喂喂喂!”登嗣使劲的摇晃着死死赖在自己身上不放手的少女,满脸尴尬的看着一旁看热闹的两人。
“嘛嘛,没关系。”美琴掩口笑了下,便没有再管这两个人如何“亲热”。她俯下身,慢慢的将倒在地上的一方通行扶了起来,用肩膀将他并不很重的身体倚住,同时替他打开了电极。
慢慢从枪弹撞击身体后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的生理反应中苏醒过来的一方通行隐约感觉到一股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好像在那股传遍全身的暖流激荡之下,大脑下意识的运转起来,“矢量操作”将嵌入肋骨的弹头拔了出来,同时止住了流血。所有的动作都是被什么力量支持着完成的,就仿佛是一个温柔的话语在他的耳边轻声告诉他,该如何去做一样。
“结果……我还是落在了你们的手中!”木原上矢茫然的抛掉了手中已成为游戏道具的手枪,在一众能力者的威慑下,摊开了双手,“小子,你的信号屏蔽耳机,还有改造枪支的能力,究竟是怎么来的?!”
“针对‘能力下降’的信号屏蔽耳机确实很好用,只要我不使用能力,在除大脑之外的所有区域消除AIM力场特性,你的那套烂机器就耐何不了我。”登嗣和揽着自己脖子发腻的美惠相视一笑,“至于那个恶作剧嘛,炼金术的小把戏而已。”
“我终于还是输给了魔法!”木原上矢摇了摇头,“可是……你是怎么停下‘能力下降’装置的?!”
“谁说是我把它停下来的?”登嗣笑着示意美惠从他身上下去,“我还有个帮手呢!也是她给了我这个对付你的关键道具。”
“是最后?”木原上矢咬了咬牙,黯然神伤似的长叹了一声,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什么?木原最后?”美惠一下子从登嗣身上蹦了下来,柳眉倒竖掐着腰点指着少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花花公子!”
“你在说什么嘛!”登嗣苦笑了一下,突然感到脸上刚才受了一记耳光的地方微微有点发烫,“个中缘由我以后再……”
少年飘忽不定的眼睛余光扫视了一下大厅,正在替自己辩解的嘴巴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另一个少女翩翩走来的身影。
金色长发披散开来的木原最后,裹着一张洁白的床单,只露出白皙的玉腕和裸足,在一众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慢慢走到了木原上矢的对面。
“爸爸……”
寂静的大厅中,响起了少女泉水精灵般的轻声呼唤。
“我早应该想到的,‘木原’之间,很少会有真诚合作的关系,也正因为此,我才会用尽一切手法想要控制你。但是,哪怕你保留了最后一点属于木原的科学精神,我也完全控制不了你呢!”木原上矢俯下头去看着被自己复活,并赋予了“木原”的灵魂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不过应该恭喜你,你现在是一个合格的‘木原’了。”
“可我不想失去你,失去这个家庭。”最后的话,显然不只是说给木原上矢听的,更多的,是在对着给了她新的生命的上条登嗣倾诉。
四目相对,再度陷入无声的世界。
“他当然会如你所愿!”滨面美惠没好气的捣了一下看着最后发呆的上条登嗣,“放心吧,这位菩萨心肠的大哥哥才不会忍心对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杀手呢!”
“是吗?”木原最后偏了一下头,幽幽的问道,“登嗣哥哥?”
“呃……”登嗣有点窘迫的挠了挠刺猬头,另一只手甚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这个……你放心吧。”
“登——嗣——哥——哥——”滨面美惠斜着死鱼眼狠狠地剜了少年一下,然后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嘀咕道,“叫得还真亲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