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爱好者们最梦寐以求的,无外乎偶然的一次拍摄,记录下在人类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大事件。在大霸星祭难得的开放日中,学园都市自然也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拍客。其中的几位“幸运儿”,通过自己设置好的镜头,惊讶的发现,原本闪着迷离金色微光的“天桥”,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为一根若隐若现的擎天巨柱。
湛蓝的天空也在同时阴沉下来,一阵微风拂过,竟然带来了海滨城市夏末秋初少有的寒意。天顶浓积着乌云,像是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座超现代化都市的中心来一样,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穹盖,直直的扣了下来。街道上、体育馆内的人们,顿时领略了从阳光明媚的白昼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的转变。
那个站在影响着世界命运的大事件中心的少年,此刻的心情也如这陡然变故的天气一般,聚满了乌云。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在他与两位朋友一起闯入“天桥”中,阻止足以毁灭人类的天使术式发动的这一段时间里,另一件发生在两位身世离奇的少女之间的事,却被强行的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中。
木原最后脚下,原本属于他的一副高级电子变色平镜,已然变作粉碎。
闯入“天桥”的,不止有三个自愿充当“英雄”的少年,还有木原最后和一之濑真夜这对享有同样的基因,却不享有同等的灵魂的姐妹。只不过,她们闯入的地方,是真真正正属于“天桥”在现实时空中的空间位置而已,所见的,也只有空荡荡毫无生机的大厦残骸。
“最后,你确定登嗣是来这个地方了吗?”作为“引路人”的一之濑真夜四处搜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虽然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我想登嗣不会出问题的。我们还是……”
“你看不见他。”木原最后生硬的打断了真夜的话,“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是么?”真夜疑惑的看着行为有点古怪的最后,她正低头摆弄着登嗣交予她的眼镜,一副投入到忘我的样子,“其实……这大概是你想他的心理作用吧?真是个傻孩子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缠着你的登嗣哥哥吗?”
“让被观察的对象脱离视线是观察者的悲剧。”木原最后突然慢慢转过头来,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真夜,“差不多到了我来帮他一下的时候了。”
“什……什么?”真夜的神经顿时绷紧了起来,可对这个她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除了有点粘人之外已经变得温顺可爱的小女孩,这种本应有的警惕之心似乎来得太晚了一些。她退后了一步,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的战场环境,并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感知着最后口中“被观察者”的存在。
“木原终归还是木原。”一脸无机质表情的最后并没有趁势压上,反而将语气变得婉转了一点,“木原们所做的,或者要做的,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事情,仅仅是以科学为中心的各种推进助力而已。但是,木原彼此之间缺乏任何信任和共享,即便是灵魂来自于另一个木原的我也不例外。这大概就是登嗣哥哥所认为的,‘科学很容易成为自私的傀儡’的必然结果。”
“你究竟想做什么?”真夜的口气明显不像是质问,而仍然保持着亲生姐姐对妹妹说话时那种特有的语气。
“如你们所料,木原最后在被重生的时候,登嗣哥哥通过自己的思想,加入了很多你身上的特征。这些东西,在科学上可以归纳为‘信息’一类,使得我的自主思维能力和计划遭到了极大的干预。”木原最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观察真夜的反应一样,旋即慢慢的低下头,继续用平淡的语气陈述道,“与我们预计的一样,爸爸所执行的计划出现了重大偏差,‘奇迹之钥’的现世可能会因此而再次推迟,甚至遭到‘神’的干涉而出现重大挫折。所以,现在是我们的备用方案实施的时刻了,而这,需要一个原本的我,没有一之濑真夜‘信息’的木原最后。”
“登嗣也就是为了所谓的‘神’插手而奋不顾身冲上去的吧?”真夜眉头微颦,看着慢慢转过身来,不知想干些什么的木原最后,“如果你时间够的话,可不可以说明白你口中的‘我们’是指谁?”
“无可奉告。”木原最后冷冷的回道,“我要做的,只是利用你来净化掉我身上的那些多余信息。其他不相干的事,没必要让你知道。”
“亚雷斯塔·克劳利——是不是?”真夜毫未理会最后气势汹汹的威逼,而是沉静的说出了自己猜出的谜底,“能够与木原们合作并提供指导的,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合适人选。而同时准备两套,甚至更多方案,利用木原之间不同的科学信仰达成平衡牵制、并且相互为后备的阴谋家做法,也很符合这位前理事长的风格呢。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木原上矢对原本不应该有叛变意识的你失去控制力,这些都是那位学园都市中最著名的‘鬼魂’在作祟吧。”
“被猜到了呢。”最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缺乏感情变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冷笑,“木原之间的竞争是与科学从不停息的论战一样永远存在的,某种意义上,这种竞争远比战争更加残酷。但木原的存在只是为了科学,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所以亚雷斯塔·克劳利才会轻易的操纵我们。这些,都是在你的‘信息’引导下,我才会坦白的内容。”
“那么,亚雷斯塔的目的究竟是何?”真夜的目光中少了一点柔情,多了一分执着。她一定要,在这最后的机会中,将事情彻底追查清楚。
“真理。”最后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简单,但很快就开始了繁杂的展开论述,“本应是科学的代名词,但在亚雷斯塔这个并不完全属于科学侧范畴的‘人’身上,宜采用这个近义词。就像我要做的事情一样,通过信息剔除的方式,还原‘神’的纯粹性。而需要剔除的那些信息,是宗教和神话所统治的历史中,无数人类意志的结晶——当然,也许还有很多其他内容,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件东西。”
“‘幻想杀手’?”
“不错。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幻想杀手’同时也是‘奇迹之钥’吗?”木原最后静静地看着无法回答自己问题的真夜,5秒钟后,接着说了下去,“宇宙的基本,一直是科学探求的最主要问题。从物质不灭命题,到能量守恒定律,再到信息一元理论,人类的认识也在不断的发展。正反物质的形成基础和湮灭产物是正能量,正负能量的创始基础和抵消产物是一元化的‘正’信息。但是,更高级的‘逆’信息究竟存不存在,一直还处在假说阶段。学园都市在过去数十年间进行的超能力开发尝试实际上就是逆信息的验证试验,通过混沌理论实现了‘个人现实’与宏观现实的信息对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最低端的逆信息。其实,魔法侧使用的异能也是一种逆信息的反馈性释放过程,可以理解为无限信息体的‘神’,在宗教灌输给人们的意志和人们对神的理解、诉求共同作用下,产生了与原本的‘神’对立的信息源,这也就是魔法的主要来源。这样的话,也就不难理解‘幻想杀手’的本质,实际上,它就是原本的‘神’所创造的一种抵抗逆信息的机制,只不过需要依附在拥有特殊信息的人身上才会发挥作用。因为它本身是正逆信息的界点,所以,进化的‘幻想杀手’也可以创造井喷一般不可思议的正信息,从而抵消它所吸纳的逆信息。按照一般人的说法,其产物被叫做‘奇迹’。”
“那么,完成这一步‘进化’的关键,就是使它得到‘界点’的能力吗?”全副精神投入到艰涩难懂的理论中来的一之濑真夜在木原最后停下即兴讲座后许久,才部分的消化了其中的内容。
“不能说是‘得到’,应该是‘恢复’,那是它本来就有,但一直不被重视的能力,甚至连创造它的‘神’也不在意——这是亚雷斯塔的理论,但并不代表我们完全赞同。”
“登嗣……”真夜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个少年的音容笑貌,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不知为何摇了摇头,慢慢地对木原最后开口,“登嗣已经做好了‘唤醒’‘奇迹之钥’力量的准备了,是不是?”
“当然。能够创造出真真正正的、不依赖于一般超能力的‘相对作用’模式的逆信息,来影响他人的灵魂,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造物主般的力量,就是最好的先兆。拜这所赐,我才可以很轻松的以你为样本,清除掉我身上的这些多余信息。只不过,登嗣哥哥的力量尚未达到顶峰,如果在这时仓促使用的话,会给他自己带来严重的后果。当然,我不会让他冒这种风险,因为他是我最珍贵的实验材料。”
“难道现在的你不能帮助他脱离危险吗?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你的思维能力和知识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不一样。”木原最后忽然阴沉下来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气场,“现在的这个灵魂,缺乏科学所必需的冷酷。”
“所以,为了登嗣,你可以杀掉任何人。”真夜惨然一笑,放弃了战斗姿态,“那些储藏正逆信息的介质——也就是常言中的灵魂——在被抵消洗去之后,人一定会死的,对不对?”
“一定。但我不会让你有一点痛苦。”最后举起了手中登嗣的眼镜,晃动了一下,“我只需要用这个稍稍改动过程序、隔离了一点真空区的小道具,就可以完成这一切。而且,我也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点痕迹。”
“听起来真的很恐怖。”一之濑真夜静静的看着在她眼里已经越来越陌生的那个家伙,“但是,抵消登嗣加在你身上的那部分信息,你并不需要我的整个灵魂。就算肉体湮灭,我多少也会留下一点让大家记得我的东西吧?”
“多说无益——再见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