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最大的决心回应着全世界一切善意的少年,微微将脸侧过来。他想睁开眼睛,但却又像是害怕从美丽的梦境中突然迷失掉一般,赶快将其闭合。
一滴清冽的水珠在少年侧偏的脸颊上绽开一个小小的水花,变作一丝涓涓细流,滚落到他的嘴角中。那味道,初入口时,有点苦涩,细品起来,却是如此的甘甜。
那是一个少女为他流下的真心的眼泪。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双目紧闭的登嗣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要做到那一点,首先要阻止‘天桥’在这两股力量的交叉作用下异化。而这,需要你来帮我。”
“我明白。”与少年心有灵犀的少女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也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笑脸,“不要着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身着常盘台校服的少女慢慢将手移到了即将完全与少年融合的两块未元物质碎片上,那只娇嫩的手,立时仿佛化作了挥洒着金色光辉的太阳,给冰冷的伤口送去了温暖和治愈。那种舒服的感觉令登嗣更加不愿意离开这个梦境,期望着永远置身其中——当然,谁都知道,它也并非梦境,而只是比任何梦境都要美的现实。
“果然是要把那来之不易的力量‘归还’给它们本来的主人么?!”已被滨面美惠控制住行动的木原最后恶狠狠地盯着默默使用能力帮助登嗣完成心愿的黑妻丽子,“销毁科学灵装,就可以令一方通行和迦顿恢复原样——不!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木原最后猛的一下挣脱了美惠,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可是这最后的一搏,并没有成功。
木原最后圆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丽子一点点将科学灵装从登嗣的身体里“吸”了出来,悬于半空中,而后不知用何种力量,瞬间将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尘埃,任其飘散于空气之中。
而她的身上,一个黑紫色的异能聚集物伴着心脏的逐步加速跳动而蠕动着,像是一只吸取生命精髓的巨大蚂蝗般,在一点点终结木原最后生命的同时,带给她无限的痛苦。
“这……这是……”已经奄奄一息的木原最后那完全定格的呆滞面容稍稍扭曲了一下,眼神中充满着绝望,也充满着对阻止她计划的人的怨憎。
“这是为了真夜姐!”释放出那堪称惨毒的杀戮之力的第一位超能力者,眼含着伤神的悲戚,缓缓说道。
金发的少女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她的姓氏所代表着的伟大科学,随着那逝去的生机一起凋敝。
“结束了……”滨面美惠掀开了套头风帽,一脸木然的看着死去的最后,稍稍有点伤感的叹息道。
被木原的恶毒行径激怒而痛下杀手的丽子也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天顶。“天桥”穹窿般高耸入云的顶盖,如梦醒时分消失的幻境一般,渐渐淡去,渐渐虚无。即将露出容颜的天空,仿佛是史诗中最华美的终章,只等待着凯旋的英雄,让人们为他们而欢呼雀跃。
“你……不该这么做……”登嗣依旧没有睁开眼,但他如亲眼目睹般的感知到了这一切,“这样对怨仇的报复,终归还是忘记了自己在心中定下的誓言,我们……本不该这样的。”
“我做错了吗?”黑妻丽子慢慢俯下身去,看着迟迟未恢复体力的登嗣,小声地问道,“难道像她这样的恶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登嗣只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什么。
“那始终还是恶意的体现,是堕落之根源——也就是召唤天之罪罚的信号!”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不祥征兆令从消失的“天桥”中解脱出来的三人顿感毛骨悚然。说那句话的,是个尖利的少女声音,带着十二分的邪恶,如透入骨中的毒药一般,给人一种刻骨铭心的剧烈震撼。
“登嗣!”第一时间冲上来将倒地不起的登嗣抱起搂在怀中的,正是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上条夫妇。
“妈妈,爸爸,放心吧,我没事了。”一直以来的暗中行动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登嗣如释重负一般的对父母亲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来了!”忽然间用低沉的声音打断这温馨一幕的,是那位一团漆黑的唤灵术师,“守墓人”下濑鹰驻。
“什么来了?”关切的盯着登嗣一举一动的筱原猛介猛回过头去,代听闻此言眼睛中放出异样光芒的登嗣问道。
好像是针对登嗣无声质询的最好回答,下濑慢慢抬起手来,指向本来矗立着“天桥”的地方,昏暗天空中突然出现的斑斑红色印记。
“那是什么?”好几个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也许没有开口问话的,只有虚弱的上条登嗣,还有满心沉痛的黑子了。
“‘晨星陨落’发动的征兆。”邪恶声音的主人库洛芬用极致干涩的语调笑道,“我可以感觉到,那属于天使们共同的力量——因为某种恶意的剧烈膨胀,善向恶的堕落已经达成。就如使路西法坠入地狱一般,米迦勒的神火将清洗一切。全世界的所有,皆被打入地狱之中,经历万劫而不复再生——而在那之后,‘奇迹之钥’的力量终将被释放出来,连同神一起,将世界重构。在这再来一次的机会里,也许我们所期待的绝对公平会成为现实。”
“等一下!”黑子怀抱中的登嗣突然向前奋力伸出了手臂,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但体力的不支还是使他彻底失败了。库洛芬的影像在一片昏红色的光影中渐渐模糊起来,逐渐的化为一股混沌的力量,窜入了库洛阜姆的身体内。
卷发的男孩眼睛忽闪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如一个死人般没有了一点生气。
“恶将善完全占据,即便只存在于躯壳,依旧可以令神都无法忍受吗?”一面说着听起来不知所云的话,一面拨开人群走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位穿着古怪服装的魔法师。
“老师……”登嗣在眼睛的缝隙中恍惚看到了来者的轮廓,但他从那身独一无二的打扮上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放心吧,我们绝不是平白无故来这里的,我们的到来意味着,元力考学园的魔导师们已经分析出了这个天使术式的对抗方法。”身材高大的皂袍红发神父笑着说道,“不过这需要科学与魔法的精诚合作,我想,有你这个桥梁的话,做起来也许并不困难。”
“究竟是什么方法可以迎击天使术式呢?”茵蒂克丝双手作祈祷状,置于胸前,焦急的盯着史提尔·玛格努斯,“就连十万三千册的禁书目录中也没有过这样的记载啊!”
“人类的知识和理解力也许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但是,如果是亲身感触过天使力量的人,总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吧?”史提尔笑着看了看同来的伙伴,而那位身穿拘束装的金发修女则一声不吭的走向了与她同样无机质的下濑鹰驻。
“个人见解一,破坏术式的根本是阻止它的最有效手段。发动者:天使;驱动力:善被恶吞噬的事实;目的:将堕落者打入地狱的深渊。此三步骤之中,只有地狱的存在可以被通晓‘灵’系魔法的人打破。”曾在“天使坠落”中与大天使神之力交换位置而有异于常人的魔法敏感性的莎夏·克洛伊洁芙,也是上条登嗣在元力考学园的魔导师之一,用低沉的有些怕人的声调解说道,“补充一,根据署名为‘奥雷欧斯·伊萨德’的隐秘魔法信笺所传达的、游走于生与死两界之间的吸血鬼的说法,否定地狱的存在并非不能由人类来完成。”
“瓦勒度炼狱否决。”下濑沉稳的作答道,看起来他早已成竹在胸了。
“嗯!”莎夏对着“守墓人”点了点头,而后慢慢回过身来,用那双压在帽檐下长长刘海中的眼睛看着登嗣,又重新进入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登嗣疑惑的看着注视自己的魔导师,在那看不到、却感受得到有着一股古怪力量的眼神中,他察觉到一点说不清楚的深意。
“那个神隐了20年的奥雷欧斯不像是要害我们的样子。他还提醒道,用人类掌握的术式否定炼狱存在的方法只能做到暂时阻挡‘晨星陨落’,而要彻底解决问题,还是需要‘幻想杀手’的进化!”史提尔接过话头,替不知为何不愿开口的莎夏解释道。
“可我已经把那能够使其进化的力量归还给以前的主人了。”登嗣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会是……”
“有人会借给你力量的。”滨面美惠突然插话道,“静静地听着,马上,你就可以感知到他们了……虽然我知道这可能有点为难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拯救所有人,希望你能够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谢谢你!”登嗣满足的笑了笑,又一次慢慢合上了眼睛。
笼罩在阴云中的,不只是学园都市,而是整个世界。但即将对这个身系着世界命运的少年伸出善意的援手的,也不只有学园都市,而是整个世界!
抚着儿子头发,以为其减轻身体负担的黑子突然怔了一下,因为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呼唤着什么的声音——不知来自哪里,仿佛从每个人的心底发出的呐喊一般,回响于耳畔,深深地流入心田,激起一阵阵波澜。
御坂美琴也一下子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她与黑子相对一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相互认可。
“是她……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