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我准备和你爸爸打官司,我认为你爸目前没有能力对你实行养育的义务,我要把你的抚养权重新拿回来。”眼前的女人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刚才的犹豫和彷徨仿佛在瞬间烟消云散。
我完全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任何仿佛想要威胁我的意思,坚定的眸子散发的光芒仿佛象征着女人心中某种屹立不倒的执念。
她真的打算这么做,而且完全不会征求我的意见。
“您这是卸磨杀驴。”沉默了一会,我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我并没有被眼前女人说话的气势`吓到,她要说的东西我或多或少能猜到,而且上次她打电话到我同桌她老爹手机上时就已经有提到,在就算是像那家伙这样的笨蛋,要是接了那通电话也能猜出个所以然。
那家伙......
楼上很安静,以那家伙对待这件事的态度,着实是静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看看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小凡?”女人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四处奔波,居无定所,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为了补贴家用,你到现在还每个周末来这里做临时工对不对?过了这么多年,你那个爹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酗酒成性,颓废至极,为了一点小事就去走极端。我调查过了,你那个爹现在上夜班跑出租,一个星期有四天是泡在路边的酒馆里面,自己挣的那点钱还不够自己的花销。他最好的一点小凡你知道是什么嘛?他懂得把房子和车买了拿去还债,没有把一屁股的烂债留给你。”
我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在女人一通话之后变得严肃起来,眉毛一点一点蜷起,最后俨然在两眉间蜷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不可能,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小凡,你真的是太年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你眼里,他可能是家里的栋梁柱,但是这根顶梁柱里面早就被蛀成空心的了,他早就没有能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再让你同他生活在一起,要是那天这根朽木真的折断,小凡,你也会和他一起掉进深渊里面的。”
“我不会让你同那个男人一起陪葬的,小凡。和妈妈走吧,妈妈自己开了家小公司,生活条件虽然说不上最好的,但是也比现在你住的那间破烂好多了,你也不用在星期期天起早贪黑的起来打工挣钱,你可以专心的学习,还可以......”
女人滔滔不绝的自顾自讲,可我根本听不进她说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我已经将我能做的做到最好,事情应该向着预想的方向前进才对,如果真按照眼前女人所说的,那我所做的还有什么用?当时同她承诺的岂不是变成了无用地空谈?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自己的无能。
我明明答应过那家伙,会把她的爸爸从颓废中拯救出来;我明明答应过那家伙,会还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会弥补她的缺憾。
我做到了什么?
现在看来,我什么都没做到。
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玩闹、一厢情愿的胡来,看上去像是收获颇丰的样子,其实全是一地的残稻败穗罢了。
因为她爸爸工作的关系,我和她爸爸的生活完全是错位的,我们几乎一个星期都见不上几次面,更别说交流了。我只知道自己留下来的药每天都会消失,我能做的也只是为药盒中添上第二天的药。但是她爸爸真实情况我并不清楚,就连消失的药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被吃进她爸爸的肚子里了。
该死!
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我不禁将自己早以缩成一团的眉头更蹙紧了几分。
我凭什么就认定,她爸爸听了我的话后就回心转意了?
我对待她爸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了解我同桌那白痴的为人,所以就将对待她的态度用来对待她的父亲了,可是实际上我并不了解她父亲的为人,就算生活了几个月,我和她父亲见面的次数也能数的过来。
主观的情感掩盖了客观的看待,导致如今之恶果降临。
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一时间,我脑海中的一切变得纷乱复杂起来,我的冷静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额头开始冒汗,后背的汗毛也纷纷立了起来。我仿佛能感觉到四周的视线在向我汇聚而来,而身后来自女孩的目光也像是在审视着我,让我坐立难安。
“孩子,”女人见我失了态,脸上的表情不经意间变得轻松了许多:“跟妈妈走吧,远离这个小城市,在大城市里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条件。”
“……”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具有发言的资格,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眼中的那个“林凡”。曾经,我负不起作为一个女儿的责任;现在,我负不起作为一个儿子的责任;我就连朋友的责任也做不好。
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决定?
“小凡,再也不会有破旧的廉租房,再也不会有乱作一团的电线,再也不会有像你爸那样的酒鬼,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妈妈一定……”说到动情处,眼前的女人又一次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好像只要将我的手抓牢,我就能接纳她的意见一样。
可就在我愣神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在我身侧停下。
“够了!”清冽的女声颤抖着却坚定无比,声波震碎了空气,四周的的空气以眼前女孩为中心点,向四周疯狂的传播。
当我回过神,看向阻挡在我和女人之间的她,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角变成了红色。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爸爸?从你离开到今天总共有多久了?我都替你记着,一共是三年十个月零二十一天。你不声不响离开,现在却冠冕堂皇的坐在这里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别人的不是?在你眼里,我爸是个酒鬼,但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只会抛弃孩子和家庭的人,连一个酒鬼都不如!”
没等眼前的女人回过神来,女孩一把扯开眼前女人和我紧握着的手,用相当蛮横的力量将我拉走。
她走在我的前面推开厚重的门,待到风铃轻轻颤动,她眼角的泪才悄然滑落。
而我们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