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4)

作者:一默哀愁 更新时间:2025/2/24 23:09:57 字数:2459

我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却感觉喉咙发紧,罗汉果茶的甜味突然在舌根泛起苦涩的味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温热的杯壁,指节因为使劲而咔哒作响。

“一周大致要喝几次酒?”徐律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大致两三次吧,有时喝醉了还要林凡帮忙才能回得了家。”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长途跋涉后的疲态。

徐律师的钢笔随着我的描述在笔记本划出沙沙的声响,屋内的冷白光自上而下的将他的脸照耀得那般僵硬,钢笔尖随着我的话语突然重重停住,黑色的墨迹在纸面上晕开黑洞般的污渍。

“如果他的父亲存在长期酗酒的问题......即便是没有暴力行为,恐怕法院也会认定监护能力不足,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

徐律师突然站起身,从办工桌子后的书架中的其中一排抽出了一份文件后又坐回沙发。他解开文件袋,翻阅着一份份文件时手指划过发出的刺耳声音好像在我耳边炸开、。我盯着他翻动卷宗时翘起的纸角,上面“未成年人监护权纠纷”几个铅字在泛着青灰的死气。

落地窗外忽然滚过一记闷雷,惊得我身体一颤,膝盖下意识撞到了茶几上,放在茶几上的茶杯里的液体泛起一阵细密的涟漪。

“这是几起相同的案子。”徐律面色严肃的将文件夹推过茶几,嗅着陈久油墨的臭味,我怔了怔,随后缓缓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那是一张监护人的酗酒记录扫描件,而右下角则盖上了一枚血痂般的暗红色公章。

又翻过一页,我的视线敏锐的落在一段“尊重未成年人意愿”有关的段落上,我喉咙滚动咽下一口唾沫,满怀着酸涩的期待,迫不及待的移动视线,却在下一段上看见了用红色签字笔标注出的让我心头一颤的一句——“但仍需考虑实际抚养能力”。

不信邪的又向后猛翻了几页,类似的案件却都以酗酒者的败诉而终结。

“林凡同学现在读高几?”

“高一......”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难以听清。

“那还没成年咯?”

“没有......”

徐律师一声的叹息不经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就麻烦了。”他从一旁抽出一本《民法典》,撞到了一旁的台历:“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四条,八周岁以上的未成子女意愿会被重点考虑,但在实际案件的审理当中,法院会更倾向状况更安稳、生活条件更好的一方。”

窗外的雨点又密了起来,不停的击打着律所logo的led灯牌。

“林凡同学父亲最大的隐患就是他的精神条件和工作状况。”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眼镜里泛着清冷的白光,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我失去了血色的脸上:“而且你之前也说过,林凡同学他自己甚至还在打零工补贴家用吧。这样的证据落到对方律师的手上,在法官面前对林凡同学和他的父亲非常非常不利。”

我的指甲隔着厚厚的裙摆依然刺进我的掌心里,疼痛让我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就连身边可乐皱着眉紧紧扼住我冷冰冰的手腕也无法抑制住颤抖的力量。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对方的生活条件一定比林凡爸爸好上不少吧,否则她绝对不会不同林凡父亲协商就这么轻率的提起诉讼,只有一个人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保证法庭上的绝对胜利时才会如此。”

随着徐律师的话,我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和我同桌一起拆那个女人寄来的箱子时信封里的那一大沓现金钞票,随着信封和信一起寄过来的一大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名牌男装,以及同那个女人见面时她讲究的穿着和摆在桌面上的最新款水果手机。

那个女人过的很好,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她过的远比我好得多。

我垂着脑袋,像是默认般一言不发,胸口憋得生疼。

“还有更加糟糕的,如果林凡同学和他的爸爸的生活环境很差,或者说勉强租房居住,长期居无定所更加会让法院产生当前抚养人没有抚养条件的判断,结果只会更糟。”

回忆起那曾经居住过的出租屋,回想起脏乱差的自建房和城市脓包似的违章建筑,那些我曾经习惯后无数次漫步的狭窄小巷,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不过是一条条臭气熏天排水沟旁发霉的褶皱罢了。

“徐叔,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林凡同学他明确表达不愿从父亲身边离开的话难不成还能强迫他离开吗?”一直握着我手却从未开口说话的可乐不禁也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案子还是有些棘手的。一般一起案件的申办流程大致要三到六个月,如果双方都同意,在正式开庭前法院会组织一次诉前调解。如果能在诉前调解的时候说服对方放弃或者与对方达成条件和解,也不失是一种解决方式。”

“她不会和解的......”我低声喃喃道,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就要尽早准备。把所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准备好,找一个靠谱的律师。”徐律师合起手中的文件夹。

摸索着想去抓茶几上的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因为长时间的攥紧裙角而变得僵硬无比。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点恍惚,看向茶几的视线竟然出现白森森的雪花噪点,叙律师的声音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最重要的是在官司进行的这三到六个月里,别再让林凡爸爸继续酗酒了,不然请最好的律师都没有用。”

又肆虐起来的寒冷冬雨冲刷着落地窗,水流在玻璃上形成扭曲的瀑布。

“那如果......没钱请律师呢......”

“未成年人有关的案子法院会有法律援助,援助律师会尽力帮助被告的。不过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援助律师的水平有限,具体能帮到多少就看律师的水平了。”

徐律师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被一锤一锤的凿进我的脑袋里,徐律师还在耐心的讲解法律规则和开庭流程,但我已经无心在继续听下去。

明明徐律师并没有给出能否胜诉准确的答案,我却像是丢了魂那般,再也品尝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波动。

早就预料到不会得到答案,早就知道自己的挣扎终究是徒劳,可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擅自的争吵、失落,又或是忍不住无果的希冀。

我是怎么离开律所,又或是怎么同可乐和徐律师告别的已经不太记得清楚,我只记得落地窗前被雨水龟裂的脸和自己踉跄着走向门口时可乐附在耳边窃声安慰。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却撑着伞茫然的缓缓漫步在深秋的寒意中,裙角已经湿透,虽撑着伞自己披散着的长发也被寒风吹得一片狼藉。

我从怀里掏出散发着微微体温的手里,但是好不容易积攒的微弱温暖落到我的手心时却瞬间被寒风冷却。

五点了啊......

我怔然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钟。

习惯性的点开企鹅,却在面对空空如也的消息栏时下意识的勾出一个难看的笑。

“真是的......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自嘲了一句,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

“回家吧。”

但是......

好奇怪......

家要往哪里走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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