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弃的味道

作者:一默哀愁 更新时间:2025/2/27 0:37:37 字数:2994

冬季通常不会有这样的雨。

灰暗的天空遮住了天空,而细密的雨点擂鼓般击打在我的伞上汇聚成一道道细长的水流,顺着伞骨间的空隙滴落,坠在我脚边的小水洼上溅起一朵朵淡黄色的泥水涟漪。

雨越下越大,一开始打在脸上还只是如同被羽毛轻轻拂过,在雨中走了一会后这雨点却像是在天空中凝聚已久的泪珠,在天地间拉上了一道灰色的雨帘,模糊了我的视线。四周的行人都纷纷慌忙地躲进屋檐下,宽阔的人行道上除了偶尔的几辆还在忙碌的外卖小车穿行,再透过伞沿向前看去,却是一片坦途。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穿长裙出门了。

雨中的我并没有同其他焦急避雨的行人一般慌乱,湿冷的雨水透过我的鞋子袜子裹紧脚掌,我一只手提着湿透的裙摆,一只手握紧头顶那把小伞的伞柄,尽情的踏进一个个水坑中,对溅起的水花可以不管不顾。

反正都湿透了,再湿一点也无所谓吧。

我学着记忆中孩提时那样用力的脚踩进冰冷的水坑中,看着高高溅起的水花和自己沾满泥点的白色大衣,我才觉得有这么一丝痛快。

一脚接着一脚,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我奔跑了起来,追寻着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丝丝喜悦,亦或是追寻着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和愿望。

直到自己体力耗尽,在雨中踉跄了两步后一脚陷进一块空洞的石板缝里才彻底停了下来。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清冷的空气中迸出白色的雾气在我面前弥漫开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无论是大衣下摆还是长裙,此刻都无可避免的完全沁湿。附骨的湿冷穿透我的贴身衣物将我紧紧围住,疯狂过后的余韵被北风一吹,那片刻虚假的喜悦瞬间碎裂成一片片晶莹的瓷片,散落得满地都是。

雨水像是有了粘稠的质感,伞面开始漏下细小的水蛇,一条冰凉的顺着后颈滑进脊背,另一条钻进袖口里打湿了唯剩下的干燥。

真狼狈啊。

意识到自己的滑稽,我下意识的想要笑出声,可松弛嘴角却不听使唤的在脸上融化,弯成一条难看的弧线。

从上辈子到现在,我何时不是如此狼狈?

看着家庭支离破碎无能为力,学校里流言中伤也无动于衷。父亲去世、佳宜嫁人,再到如今,那些与我息息相关的人或事都与我一次次失之交臂,而现在想要为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去改变,却只是扑了一场空。

什么都做不到。

只会和我爸爸一样,一次又一次的麻痹自己。在这一点上倒像是继承了那么点血缘关系。

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吧。

直到满身泥点,衣服湿透,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刺骨的湿冷,原来和我失败的人生这么类似。

在繁忙的十字路口前我驻足了很久,雨似乎又变回了涓涓细流,在呼出的水汽里,缤纷的车流却围上一层黑白纱幔。车流的喧嚣缓缓停息,闪烁的霓虹灯静不下来,那绿色的小人孤独地迈动着双腿,向空洞的人行道上打着无人在意的交通信号。

死死咬着嘴唇,强烈的挫败感伴着寒风,随着眼角的泪滴一切坠入柏油马路上积蓄的小水潭,少女倒影在波纹里上下沉浮,自己维持了两个多星期的倔强直到现在总算才被彻底击破。

那点固执在漫长的孤独前根本不值一提。

好想回家,好想像那天一样被他紧紧拥住,好想有一个能够肆意释放情绪的怀抱。

但是,我把他弄丢了啊......

泪水在流,但我却哭不出声。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就连在喜欢的人身边都能谎话连篇那样的言不由衷。

昨天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现在又在幻想着他出现在身边给予安慰和拥抱。

究竟一个人到底有多自私、多自以为是,才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街口的信号灯又变成了滴答滴答的绿色行人图案,我吸了吸鼻子,用手在脸颊两侧抹去了沾染的泪水,继续沿着记忆漫步往自己那空荡荡“家”的方向。

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而我也只会站在雨里自怨自艾。

却没勇气站在他面前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

“对不起,我有话想和你说,能见一面吗?”

“我直到自己昨天说的话很过分,我也知道自己一直冷落你让你难过了,我们见一面,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能不能回我一句,哪怕是一个句号也好。”

双手在手键盘上疯了似的敲打着,对话框一个一个的在时间定格在好几天前他发来的早安和晚安后弹出,文字渐渐铺满了整个屏幕,可却没等来男孩的一条回应。

身体颤抖个不停,不仅是因为身上附着的雨水和凌冽的寒风,更是无法得到回应时悔意与无助所带裹挟的歇斯底里。

心有不甘的拨打起他的手机号,但试了好几次,电话那头除了嘟嘟了两声忙音就是一个机械似的女人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冷冰冰的话语。

突然身体触电般一怔,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念头——他不会真的跟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吧?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忽明忽暗的火星,一开始并不起眼,但片刻后却在我脑海中燃起了一场难以扑灭的燎原之火。

无名的恐惧立刻占据了我的心头,而耳边的刺耳忙音仿佛在一遍又一遍的证实这个似乎不太可能的猜测。

想要回家的我停下了脚步,没有片刻的犹豫,向路边驶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师傅,去江宁路的城中村,能不能开快点,有急事。”

嗓音带着些慌乱和迫切,顾不上自己脏兮兮的裙摆弄脏出租车师傅的座椅,焦急的撑着自己的发抖的身体催促道。

无论如何我都要当面把想要说的话和他说清楚,无论他会给予怎么样的回答,就算要承受他的怒火和谩骂,就算被他从家里赶走我都认了,只要能让我踏踏实实的再见到他一次。

司机师傅瞥了眼后视镜,他的视线在我狼狈的衣着上扫视了一圈,像是看出什么似的撇了撇嘴。

出租车在雨中穿行着,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付过钱后我几乎是小跑着冲了出去,连伞都没来得及开,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每条岔路都烂熟于心的小巷深处。

那是我居住了三年的家,那是我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最后时光。

我钻进了破旧的居民楼里,爬上四处漏风连扶手都没有的楼梯,怀着沉甸甸的情绪去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家”门前,重重的拍打在厚重的铁门上。

“砰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雷声般在寂静的长廊中炸响。

但无人回应。

“砰砰砰!”

又一次重重的拍打在铁门上,这次用的力道比上次还大,把我的手拍的生疼。

只是这次房间里静得更是瘆人,就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凡!!!”

这次我真慌了,带着哭腔叫喊着他的名字,发疯了似的蜷起拳头一下一下的锤在冰冷坚硬的家门上。

求求了,回我一句,哪怕是骂我也好。

心中那个隐约的不安越发清晰,每一次敲击和呼唤后的恐惧也越发具现。

“林凡你在不在里面???!!!求求你了,开门!!!!!!”

脸颊淌着泪,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但回应我的只有楼道里回荡的空洞回声。雨水顺着我的裙摆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滩小小的水洼。我的拳头已经麻木,疼痛感被心里的恐惧和绝望完全淹没。铁门依旧紧闭,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仿佛要将我和他永远隔绝。

“小姑娘,你找谁?”

吱呀一声,一旁的另一扇门探出一个苍老的身影。

被我一通撒泼惊扰,花白头发的邻居奶奶皱着眉头,看向我的眼神有几分不悦。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我慌忙转身,也记不起什么对老人的礼貌用于,径直问道:“请问您有见过这家人回来吗?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你说那个小伙子?我昨天晚上出去收垃圾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背着个大背囊就出门了,今天好像没回来。现在这房子里就没人,你在这敲也没用。”老奶奶朝着远处挥了挥手:“知道了就赶紧离开,别在这又敲又喊的,吵死人了。”

苍老的声音消失在深绿色布满锈迹的门后,咔嚓一声,走廊里再次回归寂静。

什么意思......

昨天就背着背囊出门了......

今天没有回来?

老奶奶的话彻底证实了我心中不安的猜测,满腹的惶恐和疑问,得到的回应却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凄冷过廊风。

双脚再也止不住打颤,我眼前一恍惚,彻底跌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眼泪夺眶而出,我怔然的呆滞着,盯着身旁紧闭的大门,再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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