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他还在沉睡,下一秒就醒了过来。
醒,并不是午睡之后,那种慵懒的苏醒,而是在噩梦之后的惊醒。
人猛地一哆嗦,睁开了眼,还未得熟悉周围场景,床边那女孩已经惊喜道:“博士!”
博士?什么博士?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女孩在说他。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喉咙难受,想说话说不出,眼睛难受,光线刺激的他睁不开眼,手脚难受,僵硬的如石头,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种难受让他恐慌起来,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死了?还是重病?还是伤痛?
因为恐慌,所以他拼命的去回忆过往,想找到让自己沦落成这样的原因,然而在记忆殿堂里乱窜一通之后,找到只有空白。
站在这片空白之上,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谁?
“博士。”
耳边,又是那个女孩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让他那乱麻的心,平和了不少。
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他看向床边,看到了她。
“博士?对不起博士,让你受苦了。。。。感觉还好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发女孩,头上顶着两个长耳朵,漂亮是挺漂亮的,但他确信这份漂亮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对方自己压根不认识。
于是他问。
“你是。。。谁?”
女孩的笑颜一僵,笑容勉强起来:“博士,我是阿米娅。不记得了吗?我们是来救你的,记得吗?罗德岛,你和我,都是其中的一员。”
“罗德岛。。。阿米娅。。。”他脸抽了抽,环顾了一下四周。
如果以钱来衡量自己周围的环境,一文不值是最好的写照了,残骸满地,灰尘满布,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怪味。关于这点怪味的记忆他可没有忘,这叫灰尘味,许久不用的空屋一般都会出现这味道。
失忆,许久未用,残破,不认识面前之人,身体上插的针管。。。。这些线索一点点的连接在一起。
他丢的是记忆,不是智商,微微一思索,他瞬间对面前的这一切都不信任了。
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这样?不知道,因为丢了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可难保这不是对方的手段。面前这个女孩虽然看着很面善,兴许着计划就是她出的。。。。得防着。
他的眼睛再次往房间里飘荡,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将这个房间的一切能看到,都记入了脑海里,哪个地方能利用起来,哪个地方能阻挡脚步,哪个地方可以供人藏身,哪个地方可以出入,尽数放进了脑中,等待一会使用。
手脚还在被子下盖着,利用这层掩护,他悄悄活动手脚,只要对方一有松懈,那他就赶紧滚下床,房间的构造已经解析出来,放在了脑海里,一会跑起来绝对可以畅通无阻。
“我叫什么名字?”
他问。这个问题他问的不是很用心,只是随口一说,这是一个烟雾弹,目的是通过交谈,让对方放松警惕。
阿米娅脸上闪过一抹悲伤,面前这家伙内心全是算计,但她浑然不知,她只知道自己最敬爱的博士,真的失忆了。
将悲伤压在心里,阿米娅挤出一丝笑:“博士,你叫刀客(瞎取的,别当真)。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刀客。。。。。。。”他沉默了一下,问:“确定不是你忽悠我的?我名字这么草率?”
阿米娅轻轻的笑了,这语气,这神态,还是那个博士。
这一笑,正是刀客要抓住的机会,他以猛虎下山之势,身子往右边飞快的一滚。
“博士!不要乱动,你身体还未检查完。”
右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刀客摁了回去。
这哪来的手?
刀客大吃一惊,刚刚看遍了整个屋子,纯然没有发现有第三个人在。
抬眼看去,是一个长着猫耳的姑娘,面相柔弱,但眉目却紧锁,似乎在对床上那个爱乱动的病人感到不满。
“博士,你才苏醒,身子还很虚弱,不要进行剧烈的运动。”说完,这姑娘又钻到仪器后面去记录刀客的身体数值。姑娘身材矮小,往仪器后一站,几乎就看不到人影,难怪刀客没有注意到。
刀客躺床上欲哭无泪,机会没有那么容易抓的,错过了一次,想抓住第二次就难了。
他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房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位全副武装的男性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阿米娅,有情况!”男子说完这话,反手把门关上,锁死:“有人发现这里了,正在往这里头探索。”
“怎么会!”阿米娅一惊,”是乌萨斯政府的人吗?”
男子摇摇头:“不,看打扮。。。是整合运动。”
“整合运动,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是谁泄了密?不可能。。。。按道理不会有人知道博士的存在。”
还在床上躺着的刀客一头雾水,他发现自己听不懂这两人对话中的一个字。
阿米娅回头看了博士一眼,对着他一笑:“没事的博士,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言罢,这个女孩的笑颜散去,变得冷漠起来:“联系凯尔希医生,让她远程指挥。”
“好。”男子赶紧奔到设备前开始调试。
而那个猫耳女孩则是将刀客的身体素质拷贝进了u盘里。
“博士,能站起来吗?”阿米娅牵起刀客。
“我试试。”刀客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
站在了大地之上,才发现躺着和站着不一样。只是松垮的一立,就让他呼吸粗重起来。手脚好像是从别处捡回来的,隔阂感非常严重。
“能走吗?”阿米娅问。
刀客走上几步,回头一笑:“可以。”
阿米娅长舒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门外的声音由小变大,起先只是雨点,现在变成了闷雷,这些由脚步声组成的溪流,朝着最隐秘的房间涌过来。
“联系不上!”冷不丁防的,男子忽然叫道:“凯希尔医生联系不上。”
“什么!”坏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饶是阿米娅也不禁有些乱了方寸:“为什么?”
男子指了指黑屏的设备:“就在刚刚,突然停止工作了。”
脚步声已经逼近,在门口零零散散的响着。
阿米娅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刀客:“博士,你来指挥,可以吗?”
“我?”刀客一愣。
猫耳女孩有些担忧:“博士已经失忆,阿米娅你确定他可以。。。”
“可以的。”阿米娅非常认真的看着刀客:“博士,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眼下,只有你能打破这个危局。因为。。。你是博士啊。”
脑袋仿佛通了电,一些不知名的残影在刀客脑海里略过,模糊的看不清,唯有那点撕裂的余音能听到些许。
“感谢你教会我这么多。。。。。。”“你能为我们带来胜利。。。”“谢谢你。。。。博士”
这是谁说的?这是我仅剩的记忆残骸吗?刀客看着那点残影发愣。
刀客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拉回现实:“好,交给我吧。”
虽然他还是对面前那些人感到不信任,但是他知道,门外那群人也许更不讲道理。
刚刚记在脑海里的房间解析图派上用场了。
刀客开始布局。
“那个带枪的小哥,你往那个位置藏着,你枪法准吗?”
男子点点头:“很准。”
“OK,吸引火力的任务交给你了。”然后回头,看向阿米娅:“阿米娅,你会什么?”
“我会法术。”
“哦,帮大忙了。藏在那里。”刀客指向一个角落,“那地方你看得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你。一会那个小哥开枪吸引火力的时候,你直接出手偷袭他们身后。”
刀客看向最后一个人,那个无比紧张的猫儿姑娘:“姑娘,你会开枪吗?”
“不。。不会。”
“不会啊。。。”刀客抓抓脑袋:“火力覆盖还不够,也许会有漏网之鱼。”他抬眼:“给我把枪,我当火力点。”
“博士!”刀客的安危时刻牵引着阿米娅的心:“太危险了!你都已经忘记怎么上膛了吧!”
接过那个小哥递来的手枪,刀客极其娴熟拉掉保险,上膛。
“我是忘记了。”刀客扬了扬手上的枪:“但我的身体似乎还记得。所以,请你放心。”
“听着,一会我开第一枪,然后小哥你步枪压制,注意,我们人少,不要爱惜子弹,给我往死里射,让对方以为我们人很多,烟雾弹有吗?有?很好,顺便一会再丢一发烟雾弹。当烟雾起来的时候,阿米娅,就是你的机会到了。”说到这儿,刀客语气一顿:“阿米娅。。。你杀过人吗?”
“杀过。”这个问题,阿米娅回答的相当坦荡。
“那就。。好。”听到这消息,刀客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本该无忧无虑的她,却在这个年纪让血染红了手。
门外响起了砸门的声音,房间内的那几人按计划藏在了各自的位置,房屋外的那些人叽叽喳喳,在讨论暴力破门的方法。
“门是给锁上的。”
“里面肯定有人,粘个c4上去。”
这些交谈,里面的人都是听得到,他们沉住气,等待对方攻入。
这么看来,最紧张的反而是刀客了,尽管他看似沉着冷静的布下了一局,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面对战斗。也许这具身体已经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枪林弹雨,但对于他——刀客来说,这是第一次。
“别紧张。。别紧张。。1234567.。。。”刀客数着数字逼迫自己冷静,他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忽然,他感到身后有人在微颤着,回头一看,是那个猫耳姑娘。
刀客给自己挑的位置是最安全的,所以那个不会战斗的姑娘也就一块被安排在了这,两人一起守着最安全的位置。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刀客问。
“我。。叫薄荷猫。”姑娘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她的两只猫耳软软的垂下来,几乎紧贴着头发。
“薄荷猫是吗。。。”刀客舔了舔嘴唇,说了句假话:“不要紧张,你看我,是不是很淡定呢?”
刚刚手抖的给他忽略了。
薄荷猫愣愣的看着他。
为了缓解气氛,刀客又问:“姑娘,你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不清楚,我是最近才加入罗德岛,只是听说罗德岛里,有一个很厉害的源石专家,而且他还是一个战术大师。。。。。”
“这就对了!看看,源石专家和战术大师都是我,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刀客厚着脸皮说。心里在默默嘀咕,这说的到底是不是我。。。
薄荷猫是个单纯的姑娘,姑娘单纯就比较好忽悠,听对方这么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下垂的耳朵悄悄的竖起来,然后非常认真的将手放在医疗箱上:“好的博士!我相信你。”
“这就对了。”刀客微笑,一转头微笑散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中人呢。。。。”
一声闷响,那扇厚重铁门颓然倒地,扬起了尘埃一片。迎着尘埃,门外那些人鱼贯而入,非常杂乱的冲了进来。
以刀客的眼光来看,这种破门而入的方法非常低级,只有最没有训练的杂牌军才会这么做。
无组织无纪律,没头没脑的就这么闯进来,完全没有考虑到里面是否会有陷阱布下。
猎物已经踏入陷阱,猎人却不急着收网。
刀客在等,等待到那个最佳的开枪时机。
进来的人零零散散,十二个,他们握着枪,三三两两的在房间里晃悠,东看一扇门,西举一扇窗,胡乱的搜查着。
“还不动手吗?”薄荷猫低声问。
“他们人还没有聚在一起,等着。”刀客低声回答。
这些带着抓痕面罩的整合运动人员,在一番搜查无果之后,准备撤离。
这也可以看出刀客挑的位置多么刁钻,看似敞亮,实则隐秘,持枪小哥和他们就一个头的落差,只需他们轻轻踮一下脚,就可以发现那个通风口里藏着个人,然而就是没有人这么做。
“走吧走吧,这里没有人。”
有几个人还挺不服气的,固执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依旧是无果。
他们聚在一起,把后背放心的交给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准备去下一个区域进行搜查。
这就是刀客等的机会了,他抬手,开了第一枪。
枪响,队尾那个家伙脑袋冒起了血花,刺眼的血雾染红了刀客的眼,他脑袋一嗡,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按着刀客的计划一步步走着,没有丝毫偏差。
持枪的小哥手握步枪倾泻着子弹,在这片弹雨中,一发烟雾弹悄悄抛出,让整合运动人员丢了视野。阿米娅双手闪烁着奇异的光球,能够在人身上轻易的穿出一个洞。刀客木然的射击着,直至把弹夹打空。
这场偷袭结束,敌方十二人,覆灭。
硝烟散去,阿米娅看向刀客,莞尔一笑:“博士,你做到了!”
刀客木木说着:“啊。。。是啊,做到了。”他的视线没有从整合运动那些人身上离去,刚刚的血雾还留在他的心底。
阿米娅在笑,薄荷猫松了口气,持枪的小哥也如重释放。
没有一个人为这些死人表示默哀。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刀客眨着眼,打量着那些尸体,都差不多一个样。带着面具,看不出长相,不知道是年轻,还是年老,不知是男性,还是女性。
这些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去深究,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可是刀客很想去深究一下,这具身体也许对死亡已经麻木,但他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他很想弄明白。
“你们。。阿米娅,不吃惊吗?不。。。叹息一下吗?”刀客自言自语,他都感觉自己在说废话,是一个圣母婊,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们。。。杀了人诶。”
“博士。”阿米娅轻轻一叹,苦笑了一下:“这就是这个时代啊。”
“。。。。”刀客说不出话。
乱世的死亡,向来一文不值。
刀客深吸口气。
杀戮不可避免,但我尽量不沉迷。
在那堆尸体里,有一个人忽然抬手,枪口对准了阿米娅。这位整合人员还有一口气,拼劲最后一丝里也要将敌人拉下地狱。
“小心!”刀客瞬间察觉到危险。拖着不甚利索的脚步,跟紧了那一句小心,他们一起冲向了阿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