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尔最近经常会做梦,一场噩梦。
她的世界仿佛炼狱,记忆最深的,是一座燃烧的钟楼。它摇摇欲坠,而那个女孩站在钟楼下面,身体被火焰吞没,而艾莉尔只能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到。
然后,下一个轮到她自己。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自己每次被惊醒,这种被灼烧的痛觉依旧残留在她身上,而且明明在梦中看到了女孩的样貌,可醒来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熟悉,非常熟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名字?
她的名字是……
(嘈杂声——)
她只记得,梦中的女孩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逐渐变得遥不可及。
(告诉……如……循……一的方法……有……救……)
(……)
她听不清,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达过来,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事,可艾莉尔搞不懂,她甚至不知道女孩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她的梦中,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死在她的面前……
真是一场噩梦。
但是,这场噩梦给予她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悲伤。泪水汇聚成湖,有自己的,有那个女孩的,还有无数人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流泪,也不止一次在梦的尽头看到这个幻象。
那个被火焰吞没的女孩站在湖中央,遥望由墓碑所堆积而成的群山。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我会在泪湖等你。)
……
艾莉尔睁开眼睛,发现有一双手正在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谁?”
是那些家伙追过来了?!
艾莉尔紧紧抓住女孩的手腕,拽到一遍,警惕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来访者,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腰侧,但是剧烈的运动所带来的剧痛迫使她放弃了这个举动。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细心的处理过了,虽说只是简单的应急处理,但足以帮助她止血。
艾莉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开始仔细观察起来访者……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十分年轻,身形也很娇小,似乎只有十四、十五岁的样子。女孩雪白色的长发披散着,眼瞳是碧绿色的,是个美人胚子,如果在长大一些,容貌应该会排在艾莉尔所见过的所有人中前几位。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就是她面前的女孩帮助了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更何况,那些家伙也不可能冒死跟着她来到这个鬼地方,这种举动无异于自杀……不,在这里连死都成为奢望。
“你是……梅丽尔小姐?”
艾莉尔认识这个女孩,在帝都埃辛·菲尔德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身为黎明教会十字军团长艾维洛的小女儿,梅丽尔从出生起就作为人质被扣押在埃辛帝国,在中央厅生活了十几年,身为随时有可能被处刑的异邦人,艾莉尔无法想象到面前的这个女孩曾经过着怎样痛苦的生活。
所幸的是,不久前她的国家沃洛达与帝国的谈判中达成了协议,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梅丽尔被特别准许随护卫商队共同返回祖国,出行前艾莉尔曾远远望见她坐在轮椅上,盯着中央厅的高塔,冷漠到让人难以接近。
那是艾莉尔第一次与梅丽尔相遇,容貌也许是让艾莉尔熟记的因素之一,除此之外,她对这个女孩还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那是在梦里……
不对,那只是错觉而已。
梅丽尔没有说话,碧绿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艾莉尔,她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喉咙的部位,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办法讲话。
是吗?原来她也没有办法讲话?仔细想想,梅丽尔好像确实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梅丽尔小姐,除了我,你有遇见其他人吗?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塞西莉亚的女孩?”
一大堆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但是面前的女孩只是不断的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
难道和她一样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了吗?
听说在“深谷”里待的越久,死去的次数越多,失去的记忆也就越多,等到彻底失去自我,被逼疯,就会沦为供“深谷”驱使的怪物,也就是从艾莉尔误入这片禁区开始,就在一直袭击她的那些奇怪的生物。
艾莉尔看不到它们,这些怪物的身体被弥漫在整个“深谷”的雾气掩盖起来,只会显露出模糊的黑色身影,她一直处于超出人类感知之外的战场。这样的世界里艾莉尔一个人太过无助,人类的极限使她遍体鳞伤,迈向死亡。
艾莉尔死过几次,然后又再次苏醒在原地,逐渐掌握了该怎样对付这些怪物,虽然她不是怪物们的对手,不过艾莉尔已经学会怎么隐藏自己。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恐怖的存在。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东西和其他的怪物都不一样,体型如同巨兽,比艾莉尔平常遇到的要更加强大,仅仅是它们互相争斗的余波就足以将艾莉尔碾碎。
虽然这里不存在死亡的概念,但是怪物们会互相吞噬,成为更加可怕的共生体,无数的灵魂交杂在一起,畸形而丑陋。
“……”
那个女孩想了一会儿,抓起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块,在地面上留下一长串白色的痕迹。
[不记得了,记得的东西,很少。]
[还有,请叫我虹,这是我在埃辛时的名字,我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
“那么,虹小姐?这么叫你可以吗?很抱歉,之前是我有些着急了,我只是现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喜欢梅丽尔这个名字吗?原来如此,如果她是梅丽尔,也难免会去责怪将自己丢弃的家人。
艾莉尔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移到女孩用来支撑自己行走的枯木拐杖上。
等等,仔细想想,既然女孩在这里,那便意味着……
艾莉尔这才反应过来,这时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
“你死过多少次了?!……啊……不,那个,请问虹小姐还记得多少东西?”
“……”
虹没有回答,只是用沉默来代替答案。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看来虹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很久了,再这样下去,面前的这个女孩,很快就会变成毫无理性的怪物……艾莉尔看着虹脆弱不堪的身躯,心生怜悯,她无法想象那些怪物会怎样对待一名误入此处的无辜女孩。
不能就把虹丢在这里……只是现在的她又能做什么呢?对于那些怪物,她也无能为力,但是,艾莉尔还是伸出了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女孩,虹的身体很柔软,也很冰冷。
她的承诺或许听起来很虚假,但哪怕能够给虹一丝丝安慰,那便足够了。
艾莉尔下定了决心,如此想道。
“放心好了,我会带你出去。”
“我是教律执行官兼神殿骑士,艾莉尔·玛伽。”
……
……
……
其实,对于面前的状况,看似冷静的虹,其实整个人正处于懵逼的状态。
(嗯???)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家的艾莉尔小天使不可能这么可爱!
先松手呗!让我擦一下鼻血,别,别在用力了,抱的太紧骨头要断了,鼻血要流下来啦!
……
啊,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