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作者:宇文隳 更新时间:2013/6/26 18:53:27 字数:3934

少年和少女远远地站在长椅的一侧,看着此时背对着他们在长椅上依旧轻唱着歌曲的那个女孩,不过两个人的心里却各有不同的心思。

少女自然是不知道少年是怎么想的了,自己是循着歌声下来的,但是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大概这种凭一时的意志行事的人到最后都会陷入这样子的困境吧。

而那个女孩似乎有着唱不完的歌,一首过了又是一首,少女平时并不是太喜欢听音乐,所以每首歌对她来说都很新鲜,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确实很美妙。

虽然没有戴表,估计现在也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吧,这所本来就不大的医院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安静……或者说在女孩的歌声中变得更加悠远了吧。

少年一声不响,似乎是沉浸在了歌声之中,但是此时已经是满腹疑惑的少女自然是没有这样子的闲情逸致了,她急于想要了解背后正趴在长椅上的那个女孩——而这一愿想的产生却找不到一个确切可以说出来的理由。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少女终于站了起来,这把旁边的少年惊醒了。

“你……”

“嘘。”少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地转过花坛,少年也轻轻地跟在她的后面,他们之间依然有了不发出声响以打断女孩唱歌的默契。

只不过令两人感到惊奇的是,虽然他们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行动,但是靠近女孩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女孩依旧没有反应,换做是平常人应该也会有所察觉了,而她只是调皮地翘起小腿继续轻唱着。

少年和少女对视一眼,对此他们自然也是感到有些奇怪的,只不过还是悄悄地走过了过去,直至站在女孩面前还有一米的地方。

终于,女孩停止了歌唱,用稚嫩地声音问道:“是爸爸吗?”

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他们的心里在这个时候都“咯噔”一下,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已经浮上了心头。

“是爸爸吗?”女孩第二次问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迷惑。

“那个……”少女正准备开口,女孩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莫非,是来听依莉丝唱歌的么?”说完这句话,这个叫做依莉丝的女孩已经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一张可爱的圆脸红扑扑的,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无神地看着远处的某一点的大眼睛。

少年和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少女轻轻地掐了一下少年的右手,少年苦笑一声,然后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住在二楼的病人,听到了你美丽的歌声。”

“原来是大哥哥和大姐姐。”依莉丝依稀分辨出了面前两人的性别和年龄,然后微笑着略显笨拙地站了起来,说道:“谢谢……真是对不起,依莉丝是个瞎子……不能看到大哥哥和大姐姐的样子……但是你们能前来听依莉丝唱歌,依莉丝感到很高兴。”

“平时都没有人听你唱歌么?”少女感到有些不解,这医院虽然说并不大,但是还是有一些可以出来活动的病人的。

依莉丝轻轻地摇了摇头:“依莉丝不清楚,但是只要是依莉丝唱歌的时候,就感觉到周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我只能听到风和鸟的声音,以及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少年转过头看了看那栋病舍,白色的砌砖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但是似乎除了他们那个房间之外,其它房间的窗户虽然并不是都是禁闭的,但是一定都是紧紧地拉上了窗帘。

“害怕阳光……吗?”阳夏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有许多病人的确不能够过多地接触阳光,但是抛开这一层不提,在这夏日的下午三四点钟,阳光真是最明媚的时刻,却这么多人选择逃开它,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自我囚禁。

而当少年看到依莉丝的样貌之后,心里的一些顾虑也就打消了,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是准备暂且遗忘掉它们的。

倘若此时黑子在这里的话,看到依莉丝一定会大叫一声:“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可爱!”然后猛地扑上去抱住她乱蹭,但是此时站在这里的人只是少年和少女,前者是不能做出一些可以归属于过分的事情的,而后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交流能力,于是少女感觉到了一种僵局的气息。

少年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准备走上去说些什么,少女突然走过去抓住依莉丝的右手,依莉丝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感觉到少女冰凉的手心的温度,然后和她又一起坐到了长椅之上。

这一行动让少年感到有些惊讶,这似乎是少女根本就不可能自行发出的动作……当然,摆在面前的事实确实狠狠地反驳了自己的这一看法。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也就坐到了依莉丝右边的一小块空余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天空。此时似乎让鸟也只顾享受阳光般的明媚的天空,如同一整块折射出蓝色光芒的玻璃穹顶,点缀着名曰太阳的红宝石。

此时旁边的少女和依莉丝已经互通了姓名,而少年也顺带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当依莉丝默念着少年的名字的时候,说出了一句让少年感到惊异的话。

“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大哥哥的名字。”

阳夏猛地转过头,依莉丝虽然看不见阳夏地这一剧烈的动作,但似乎也有所感觉,于是下意识地往少女那里缩了一下。

“喂……你怎么了。”少女对少年的这一动作感到不解,但此时少年盯着依莉丝的脸又陷入了沉默。

少女不是傻子,看着这一点她心里多多少少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此时只能够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少年,这个突然沉默下来的男孩。

后来也就没有管阳夏了,少女出乎意料地和依莉丝交谈了起来。

“……爸爸的工作很忙,但是每周都要来医院输液一下午,然后回去继续工作,”依莉丝说话的时候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微笑,让人感到很温和,“因为妈妈要出差很久,所以爸爸只好把依莉丝带到医院了,待会儿依莉丝还要跟着爸爸去公司。”

少女轻轻地为依莉丝梳理着漂亮的长发,慢慢地弄清楚了依莉丝到医院来的来龙去脉,她发现面前的这个孩子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即便那是自己的创伤她也能够毫不费力地说出来,似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它们一样。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少女的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疑问,一个人真的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伤痛,并且把它拿出来作为交谈的素材么?这对少女来说似乎是很难做到的。

“依莉丝喜欢吃……人形烧么?”阳夏突然问道。

少女根本没有听说过“人形烧”这种大概是小吃一般的东西,并且和“人形烧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比起来,少女更想知道少年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喜欢!依莉丝最喜欢人形烧了!”而这边的回答更让少女感到不可思议。

少年似乎受了什么震动,眼中依莉丝的面庞和某个无比熟悉但此时又无比陌生的脸庞似乎开始慢慢重合起来……

“但是……依莉丝已经很久没吃到了,自从妈妈出差过后……”说到这里,依莉丝似乎显得有些遗憾。

“这还真是遗憾啊……”少女说道。

“那这样吧,等下个月未木神祭的时候,就让我们带依莉丝去尝尝吧,听说是这里的土特产哦。”少年突然这么说道。

“喂,你……”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依莉丝突然兴奋起来,脸庞立即转过来朝着阳夏:“大哥哥你真的要带依莉丝去么?”

少年此时脸上浮现出少女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复杂的微笑,说道:“如果依莉丝愿意的话。”

“愿意!愿意!我想爸爸也一定会同意的!”依莉丝兴奋地说道。

少女是越来越摸不透少年的想法了,此时她奇怪地看着少年,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些自己没有能够看透的东西,当然,自己的胡思乱想并不一定能够命中结果。

“你也去么?”少年认真地看着少女,少女被少年这么一看感觉脸上一热,马上转过头,说道:“随……随便……”

少年轻轻地笑了笑,用右手摸了摸依莉丝脑袋,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

少女正准备开口,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成年人的声音:“依莉丝?”

“是爸爸。”依莉丝站了起来,此时那个略显不稳的步调声逐渐走近,不多时,少年和少女都看到了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职员制服,看样子就是依莉丝的父亲了。

“你们是……”中年男人停了下来,看见依莉丝坐在少年和少女的中间,对此似乎感到有些惊讶。

少女轻轻地拉着依莉丝的手,把她牵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轻轻地鞠了个躬说道:“您好,我们也是这里的病人,刚才才认识依莉丝。”

依莉丝似乎显得很高兴,抓住父亲的手之后,就扑到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中年男人刚才一直紧绷的脸松缓了下来。

“谢谢你们……”中年男人半晌才吐出这样一句话,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些不为人所了解的东西……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被别人道谢,对少女来说或许还是第一次,这让她一时间感到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合适的动作来回复,而且她也并不知道被道谢的缘由所在。

少年也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依然保持那种复杂的微笑,看起来总是让少女感到不舒服,但这确实不是虚伪的。

“每个人都有只有自己才懂的事情。”少女如是想着,而面前的父女已经转身离开了,不知怎么的,少女看着依莉丝的背影有一种想要伸手抓住她的冲动,但是这并没有成为现实。

少女看了看旁边的少年,他也在看着依莉丝在父亲的牵引下步履蹒跚地走向视觉达不到的远处,并逐渐消失。

正准备开口,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高分贝叫声:“啊啦,你们原来在这里,找了你们半天了!”

少年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和少女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从远处跑过来,左手右手提着不知道是哪家商店的印着不明商标的购物袋。

当然,他们看到这些东西就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你是说下个月的未木神祭?这是这里的未木神神社每年夏季都要举办的祭典,这里供奉的神就是一个被称为未木神的神,具体的我还真不清楚……和君很了解么?”回病房的路上黑子被少女问道“未木神祭”,想了一会儿才做出了解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除了新年参拜以外一年内这里最热闹的时候了吧,另外伴随着这个祭典晚上是会有烟火大会的。难道小白要去么?”

“我倒无所谓啦……”说完少女简单地把依莉丝的事情告诉了黑子,只不过对方的反映倒是有些奇怪就是了。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还能够唱出非常好听的歌!”听到这里,黑子已经是两眼放光,让人感到措不及防,“真是可惜!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

“呃……我觉得你出去了还真好。”少年在旁边低声地吐槽着,不过这显然并没有被黑子听到。

“不过抱歉啊……未木神祭之前几天我就要离开一阵子,所以没法参加了。”话锋一转,黑子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但是医院会同意你们出去么?”

“这个……”少年正准备开口,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黑子一把推开了大门,但接下来的事情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坐在阳夏床上似乎刚到不久的奈和直接推门进房间的黑子的目光巧合地碰撞在了一起。

“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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