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树林中的生灵大都沉睡着,森林间弥漫着一股树叶腐烂的味道,只有树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鸣叫,突然草丛晃动几下,蹿出一个踉跄的人影,猫头鹰似乎是受到惊吓,扑腾几下便飞走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射在枯萎的树枝上。
「咔嚓!」
平静就此打破,地上干枯的树枝被一脚踩断,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森林开始变的喧闹起来,不远处出现了大量的火把,越来越近。
「快点,别让他逃了。」
森林中被盔甲和盔甲、肉体和肉体的碰撞声所充斥,显然这些士兵正在追逐着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一味的躲避士兵的追杀。
「呼——呼——」
急促的呼吸,狰狞的表情,深受重伤的青年,右手攥着一把古朴的佩剑,左手艰难的扶在树干上,不算华丽的衣服上沾满鲜血,腰部的位置正缓慢的渗出鲜血。
「滴答——滴答——滴答」
于是森林中又多出一种声音,这是血液滴落在草丛上的声音。
「在那里!快追!」
一个将士模样的身影往青年藏身之处一指。
「切,被发现了么。」
青年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从周围的声音上判断,自己已经位于敌人的包围圈内。他也清楚的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救兵的,因为在这深山老林里连个人都很难看到,陷入绝境的他该何去何从。
「咚——咚——咚」
就在这时,从森林的深处传来悠扬的声音,由远而近,响彻着点缀满星星的夜空。
「这是......钟声?」
似乎是天无绝人之路,悠扬的钟声促使着他再次动起来,虽然自己用手按住伤口,但是如果不赶快止血,身受重伤的他接下来可能随时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一步、两步,钟声越来越近,穿过一段小树丛后,一座巨大的寺庙出现在树林的尽头,从规模上看,这个寺庙应该能够同时容纳上百人。
但是让青年失望的是这座庙宇似乎早已被荒废,偌大的寺庙里没有任何的烛光,就连庙前的长明灯都已经熄灭,想必已经很久没有香客前来造访。
寺庙顶部的铜钟正前后摇摆着,自己听到的声音便是来自这里,但是铜钟却没有人在旁边推动木桩敲击,难道是还有没有离开的苦心僧?
「我还不能死。」
虽然只是一线生机,青年也不愿意放弃,稍作歇息后,青年用左手撑起身体,因为伤口撕裂的原因,他的脸上微微抽搐,而右手小心提起自己的佩剑,避免佩剑的剑鞘在地上磨损,作为战士,自己的佩剑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荒废的通道上被灰尘和落叶所覆盖,用来祈愿的神木也早已枯死,只剩下树上那层层叠叠的祈愿牌,这座寺庙已经被时代所遗忘,它可能根本想不到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光临的人竟然是一个重伤落魄之人。
搀扶着红木做成的木栏,青年看了看手,灰色的污垢和红色的鲜血完美的结合起来,但凡寺庙中有一个僧人都不会让寺庙如此积灰,即使已经知道结局,他还是用身体最后的几丝力气呼喊道。
「请问有人吗?」
「吱啦。」
推开寺庙半掩的门扉,寺庙早已人去楼空,华丽的壁画诉说着寺庙辉煌的过去,但是积淀灰尘的神像又见证着寺庙的衰败,阴暗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动,可能是老鼠,他没有过多的在意,现在的他急需救治。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啊。」
穿过不算长的走廊,青年到达了内侧的房间,但是除了地板发出的声音,没有人回应这无助又可怜的人。
「水....」
青年腿下一软,原本搀扶的屏风支撑不住那虚弱的身体,重重的倒下,屏风后面是寺庙的后院,也是寺庙的放生池。
因为失血过多伴随的脱水症,让青年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但是老天仿佛在玩弄他一般,每当绝望的时候,总会给他点希望。
但是也许就是造化弄人,那一小池的救命之水怎么可能会比这破败的寺庙更加长寿,池子里的水早已干涸,只剩下许愿之人的钱币还有化为架子的鱼骨。
「他是不是躲进寺庙了,你们!把寺庙的每个地方都给我搜查一遍。」
追兵已经位于寺庙的入口,以青年现在的状况,只要被追上就只有一个结局——死,他并不怕死,只是他不想死,即使死他也不想死在敌人的手上。
想到这,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出现在青年的手中,青年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佩剑。
「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
「诵经声?」
青年吃惊的发出疑问,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但是屏息细听,确实有断断续续的诵经声,但是这个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照理说自己刚刚应该已经找过庙宇中可能有人的地方。
「如是十方恒河沙三千大千世界,是名为一佛一世界,是中更无余佛,实一释迦摩尼佛。」
诵经声再次响起,这次青年可以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哗啦——哗啦——」
青年往水池的周围看去,周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和他之前逃命所看到的植被完全不同,可能是寺庙以前种植的。
竹林的中间只一处通往山下的石梯,虽然有两座石像位于入口的左右两侧,但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石像早已看不出模样,空有一个人形。
靠在石像上,往通道的里面看,青年只隐隐约约看到沿着山路排列的石像和无尽的黑暗,还有之前自己听到的诵经声和水声。
一个寺庙照理说都有打水的取水地点,而且取水地点的规模和寺庙成一定的比例,这么大的寺庙取水地点应该不小,如果运气好可能还可以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这样就能逃脱追杀了。
但是实际上,从现在的处境来看,他没有选择,如果现在回头逃亡树林,可能刚好会遇到追兵,如果留在原地则可能因为脱水和失血而死亡,好在经过刚才的歇息,体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流血的迹象也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这让他有足够的力量在搀扶着沿路石像向下走去。
果然,在他下去没几分钟后,追兵就赶到了。
「报告,前院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后院呢?」
「也找过了。」
「看来他逃往森林了,赶紧追。」
「是。」
走了一段时间后,上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只有竹林中不知名的昆虫正在低吟着。
「他们应该没有发现那个通道吧。」
他安慰着自己,如果不是运气好,他自己也不可能发现这个入口,不过仔细一想,如果真的还有追兵的话,就这么一条道路,自己应该早就被追上了,或许他们是真的撤退了。
「可是这些石像到底是什么年代建造的。」
想到这,青年开始奇怪自己目前的经历,莫名其妙出现的寺庙,没僧人却依旧敲响的铜钟,奇异的诵经声。
「路口的石像看样子已经风化很久了,可是为什么这里的石像却丝毫没有磨损。」
青年抚摸着石像的面部,细致的纹理恐怕即使是拥有最精湛技术的工匠也要雕刻足足好几个月,而这里每个四五步就有一尊,并且左右对称,这是需要相当财力的工程,不过联想到上面寺庙的规模,这样的情况或许也是正常,或许是某个国家君王的祭祀场所。
当摸到石像腹部的时候,青年的手突然摸到什么东西这让他不禁缩回手。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石像上有很多的植被覆盖,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些石像的腹部实际上镂空当作存放油灯用的,现在竟然都被植被所覆盖住,刚刚自己摸到的部分其实就只是杂草。
青年轻轻拨开草丛,想要看看内部的装饰,但是草丛中却出现一朵红色的花,花开不见叶,叶在却不见花,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香气,正当他想要摘取的时候,底部竟然又传来了诵经的声音,低迷而又富有节奏的诵读声仿佛要将人的灵魂渡往冥界,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自己的危机已经解除,虽然有脱水的危险,但如果再陷入到什么恐怖的事件中,那么自己一路的挣扎就不再有意义,想到这青年想就此停下,但是却没有注意脚下的苔藓,一个不留神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
好在青年当前的位置和底部并不远,只滚动十几圈后便到了底部,但是因为惯性的原因,青年一头摔入正对入口的小溪当中,直到撞在小溪边上的石像才停下来。
「疼——疼——疼——」
受伤的身体忍不住抖动着,虽然这种疼痛和之前自己所经受的疼痛不算什么,但是毕竟自己的身上有伤。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奇怪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他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首先做的事情是环顾四周,自己身处一条宽敞的小溪,小溪的水并不算深,清澈的水流让他甚至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块和游鱼。
小溪的两边是整齐划一的竹林,周围和他之前走过的石阶一样都安放着石像,可是这个石像模样似乎有点奇怪,外形既像虫又像蛇,很难评说这到底是什么物种,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种生物极度危险。
顺着石像往下看,底座上有行字,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因为字体偏大,勉强的可以看的出来字型。
「忘川界碑。」
自己撞上的石像底座也同样有这样的文字,不过从近距离看那诡异的雕塑,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种畏惧的情感。
按照碑文上的说法,这条小溪名为忘川。
就如名字一般,相传来到这里的人将会忘记自己生前的姓名、经历。
忘,代表着一切的过往都会随着溪流消逝,前往轮回,川,不是形容水量,而是形容溪流带走的过往之多足以比肩河川的流量。
但是,这只不过是传言,不过是神话故事而已,青年这么认为,当务之急是洗净自己的伤口还有补充水分。
「咦?」
准备挽起袖口时,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比平常要大出好几倍,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这样,不是自己的衣物变大了,是自己缩小了,更加贴切的说法是自己从青年变成十七岁左右的少年。
「伤口!」
不仅是身体的缩小,就连身上所有的伤口、擦伤也全部都消失了,可是自己来到这里后,就只接触过这溪水,难道?
「难道是这水有返老还童的作用?」
发现如此宝地的少年,欣喜若狂,用手舀起溪水,痛快的喝了下去,就像干枯的土地得到雨水的浇灌,顿时疲劳和痛苦一扫而空,这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快乐和自由。
但还没等少年高兴完,背后的竹林突然晃动起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让少年不自觉的握住腰间的佩剑。
「轰。」
随着一声巨响,后方的竹林被利刃切割开来,光滑的切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而那被切断的竹子便向他砸了过来。
「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少年几乎是连滚带爬,向前一扑,快速的拉开距离,倒塌的竹林紧随其后,重重的砸在溪流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再一次将少年淋湿。
他回身一看,倒下的竹林之差几步就可以将之压成肉饼,他的视线回到倒塌的竹林,一位身着红色战裙的银发少女手持一把紫色的短刃飞跃而出,少年的身边是与之身躯不相符合的巨型红黑色盔甲,盔甲右手紧紧攥住一柄紫色的长刀,显然这与那把紫色的短刃是配套的主武器。
「注意左侧!」
瞥了一眼左方晃动的草丛,少女从容的指挥道。
「是,主公!」
红黑色的盔甲发出一声厚重的应允,锋利的长刀果断的朝着左边劈下,瞬间一具毫无生命体征的尸体从空中坠落,青年甚至都没有看见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只看到一股黑色且粘稠的液体从被斩断的尸体中渗出。
更加让他感觉到吃惊的是眼前少女的指挥,少女不是靠眼睛而是靠预判规避袭击、斩杀敌人,不管从外貌还是谈吐上来看,简直就是一尊女武神。
「吱——吱——吱——」
竹林里响起阵阵尖锐的磨牙声,可见这种生物数量还有不少。
「小心,竹林深处还有什么东西!」
青年焦虑的向少女示警,少女并没有任何回应,在忘川中稍微缓冲后就停了下来,而紧随其后的是上十只奇异的生物,外形又像虫子又像蛇,这形象正是他之前在忘川边上看到的石像外形,只不过无论是那庞大的块头还是那黑紫色的坚硬外壳,都比石像上看起来的更具有震撼力。
「不行,我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于少年来说,现在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肉体上都是极度恐惧,因为无论怎么看,现在的情况都不能说是正常,趁那些生物还没将自己包围起来,逃跑方为上策。
稍稍屏息后,趁着大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少年便是一阵狂奔,但是却在竹林前停下了脚步。
「这........」
诵经声再次诡异的从竹林中传出。
顿时所有石像内的烛火被逐次点燃,原本幽暗的小溪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少年抬头,而那通往回去的道路也早已不复存在,不仅是石头阶梯消失不见,就连一条普通的山路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竹林。
这简直就像在故事里一样,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少年不知所措。
「吱——吱——吱——」
少年感觉到背后一股恶寒,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大虫巨大的前颚已经张开。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