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吧。”父亲提议道。
“不去地下室吗?高层受到攻击很危险的……”小玫壮着胆子说着。
父亲显得有点诧异,呆滞地望着我们,“说的是啊,那么,只好往下走了。”父亲应答着,走到一扇小门边,猛力一脚踹开门,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来吧,风信,小姑娘。”父亲倚在门口,柔和地说着。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小玫求助地望着我。
“不会有事的,如果担心的话,就抱住我的手臂吧。”我微笑着,为了给小玫打气而说着,小玫双手抱紧了我的胳膊,我们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就是这样……”父亲向我伸出手,“过程有点变化,但结果是一样的。”
怎么了吗?我望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父亲。
“笨蛋小子。”他依然“慈爱地微笑着”,手掌推出,击向我的胸口——
“父亲!”我本能般大喊着。
那一掌,将他所有的力量集中于掌面,敲击到我的胸口,凛冽的气流从伤口处往体内扩散,骨架似乎也松散起来。
“呵呵呵……”他微笑着,不,他哂笑着!他把小玫从软绵绵的我的手中脱开,手勒住小玫的脖子,拉到他的身前。
“为什么……”我竭力呼喊着,身体却慢慢向后倾倒。
“放开我!”小玫挣扎地大喊着,细嫩的双手抓住男人坚硬的手臂,摇动并撕抓,但无济于事,我无能地望着,伴随着身体的下沉。
“我们需要她——而且,”父亲站在入口,不管小玫怎么挣扎叫喊都镇定自若的父亲,突然凶神恶煞地朝我嘶吼,“想要独占女人的臭小鬼,不可原谅!”说完,他带着小玫离开并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身体沿着台阶滑到地面上。
一个又一个,全部想要抓小玫,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吗?但是,父亲,和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养父,竟然也做到这个地步,不仅带走了小玫,还把我……
“你一直只想着自己。”
什么?脑海中想起男人的声音,我凭着自己的意识确认着我的网络状况——您已与未知用户建立连接!怎么回事……我的网络锁是由我自己修改升级的,竟然这么轻易地被打开了……
“你说什么!”我在脑海里愤怒地回复着。
“身体都七零八落了,口气倒是挺凶的呀……我说,你不配被小玫爱着。”
“这算什么吗!这个城市只有我才适合!”
“你?哈哈哈,怎样的你?小玫被夺走时依然只是抱怨自己被养父伤害的你?一次次伤害小玫然后用所谓的‘惩罚’敷衍她的你?你和那些想占有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爱她我才想占有她!”
“那么,轻信地交给那个男人呢,也是爱她吗?”
“相信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错!”
“但是,你伤害了小玫!”
“我……”一时之间语噎了,但是,爱小玫和相信父亲,本身就不应该存在矛盾,可父亲的做法却让这两者相互冲突了……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只有声音的人那么关心小玫?
“你是什么人?”我质问道。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还没想好。”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小玫选择了这个你,有些事我希望你能去做。”他的声音信号从我的大脑中消失,留下了一个程序,只有寥寥几句话的介绍。
感觉屏蔽程序:
1、可以在程序运行期间选择性定位并屏蔽你的感觉神经。
2、此程序并未完整完成,由于未知原因造成的后果将由你自己负责。
3、就算屏蔽了痛觉,肉体依旧会受到伤害,请好好珍惜你的性命。
4、好好享用吧,空·SH-AAAA-4。
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吗……不管那么多了,如果屏蔽了痛觉的话,那么我就能站起来,就能追上去——我选择了“屏蔽痛觉”。
我从地上爬起,确认着自己的状态,之前受到了父亲的一掌,身体几乎无法动弹了,但现在,确实能非常轻松地行动,但是,这可能对我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我才,不是一直只想着自己呢!我要把小玫抢回来!
我在楼梯上奔跑,踏上台阶,灰尘扬起,脚落地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然后再向上迈出大步,骨骼发出嘎嘎的摩擦声,浑浊的风从我脸上吹过。
“小玫,你在哪里?”我跑上了一层的房间,看不到父亲和小玫的踪影。“上楼吧!”之前父亲这么提议了吧,他现在肯定在楼上!我踏上向上的楼梯,丝毫没有痛感,身体极尽可能地往上跑,二楼,我进入房间,没人;三楼,没人……四楼,身体因为消耗着大量的能量,我喘着粗气,产生的乳酸是我产生了难受的感觉,不过,让痛苦什么的统统消失吧……
父亲,小玫!
阳台上的两个人影恰巧映在我的眼中,“一身轻松”的我再度冲刺上前,大部跨过阻碍我的琐屑杂物,一路狂奔向阳台。
“竟然跟上来了吗!”父亲惊疑地审视着我,手仍然不留情地抓紧了小玫,但他也大喘着气,因为不知道电梯密码,跑了四层也够累的了吧。
“爸爸,快交出小玫!我知道的,你不会是坏人的!”
“唉……”他叹了口气,露出难过的表情,“对不起,风信,是父亲不好。”说着,他手渐渐松开,小玫跑动起来,扑向我,我张开双臂。“风信……”她抽泣地呼喊着。“现在没事了。”我微笑着,父亲想做的事待会儿再问吧。
“所以说,你真是个笨蛋小子啊,哼。”父亲嘲讽地说着,推了一把小玫,踉跄的小玫身体向前倾出,慢慢倒下。
“爸爸!你做什么?”
“你说呢?”
随着小玫身体倾倒在我的怀里,父亲的拳头朝着毫无防备的我的脑袋打来。“安息吧,风信。”
为什么,明明是十六年的父子啊!
我感受到了,额头似乎裂开了,眼睛有点泛红,可能有点轻微脑溢血,但是我不会倒下……身体渐渐失去平衡,我的视线努力对焦在父亲身上,他一脸的狂妄与嚣张。
“爸爸!”我朝眼前的男人咆哮着,右脚向后跨了一步,稳住自己的身体,左手接住小玫,右手握拳,朝着自以为是的男人打去——
“这不可能,啊——”
寸拳,这是喜欢东方武术的父亲教给我的防身以及制敌的技巧。通过体势的转换,全身的肌肉将力传动,通过手臂把全身的力叠加于一点,在击中敌人的瞬间,肌肉收缩,把所有的力量发射出去,是能一击制敌的必杀技!
“可恶的小鬼!”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忍着剧痛后退着,直到贴在阳台的走廊上。
我举起自己的拳头,染成了红色,并没有击中要害,只是恰巧打在他的左眼上,出拳位置偏高了。
“风信……”小玫抽噎着靠在我的怀里。
“没事了,小玫。”我轻抚着小玫,把她抱住。身体所承受的不该承受之痛也不知积攒了多少,但至少,此刻我一定要挺住。
“爸爸。”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呼喊着,希望能把我内心依然存在的对他的敬意传递过去。
“明明在地下室躺着就好了……”父亲带着伤感,低着头,轻轻呻吟着,蓦地又抬起头来,一脸愤怒地望着我,抽出腰间的手枪,一手握枪,一手捂眼,“我不会杀你的。”
他唯一的眼睛瞪得鼓鼓的,颤动的声音像亡灵般传进我的耳朵,我第一次感到父亲是这么凶恶与恐怖。
“我知道,”他边走边说着,“杀死这小姑娘,比杀死你本身更有意义。”
“爸、爸爸,你在说些什么呀!”
“风信,快逃……”小玫推着我发出纤细的声音。
“你们两个,都不要乱动!”父亲敏感地大吼着,换成了双手握住枪,怎么了么?他的手在颤动……“否则,就让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
他是认真的吗?我战栗地向后退了一步。
“啪!”我的脚边凹陷出一个小洞。
子弹……我向下看了一眼,没、没办法了!就算切断了感觉,如果心脏、大脑、动脉,受到直击的话就真的没命了!
“站在原地别动。”父亲嘴角微微上扬。
我,我并不是遵从他所说的……只是,脚真的动不了了……也许,也许是我怕死吧……
小玫抬起头,望着僵硬的我,我看到她的眼中闪着泪花,她抿着嘴,依然用信任与期待的眼神望着我,我们一起逃走!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但我什么都做不到。
“逃的话会被杀的……”我不甘心地说着,泪水似乎从我的眼角流出,那么,你就甘心看着我被抓走吗?小玫什么都没说,但我的内心感到一种无可挽回的悔恨感。
父亲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用枪顶住了我的额头,一只手从枪上拿开,枪头在我的额头上抖动,他抓住小玫的胳膊。
“不要妄想做小动作,小鬼!”他把小玫拉开。
“放开我!”小玫挣扎着,我什么都没做,至少,小玫不会死的,因为他们需要她……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夺走小玫的全过程。枪口依旧顶在额头,父亲一只手就制服了小玫。
你不适合被小玫爱着。你和那些想占有她的人有什么区别?你伤害了小玫……原来,我对小玫的爱只有这么点吗?明明在最要紧的时候,最应该保护她的时候,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小玫被父亲拉走,被带到阳台,我看着小玫朝我努力地伸出手,一边挣扎着大喊“放开我!”一边朝我竭力地求救“风信,救救我!”
之前明明还从地下室冲到这里,明明还打伤了父亲的眼睛,到头来我就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吗?还说什么要离开城镇,这岂不是天方夜谭吗?什么无限,什么彼方,就算想得再多,不就是个依然怕死的小屁孩吗?
“你一直只想着自己。”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什么……这一次,我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觉得自己做得怎么样。”
“糟透了。”
“那怎样才能做得好呢?”
“不知道……”
“我说过了,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去做。”
他的声音到此为止,但是,接着——感觉屏蔽程序的对话框自动跳出,“你确定结束本次运行吗?”“是。”不,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做出这样的操作,是程序自行关闭了……那么,我……
眼前一片漆黑。
“啊!啊——”身体软了下来,“扑通”倒在地上,思考已经无法……进行……了……痛……手、脚、骨头……痛感从身体的四面八方瞬间倾泻而下,如同防洪大堤瞬间垮掉,之前所给予的恩惠将瞬间变成报应,将一切都毁灭殆尽……没有可以转移同感的东西,我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四处滚动……
“超支了吗,小鬼,哼。”我依稀听到父亲嘲笑地说着。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这么痛的话,你还会跑到这里吗?”男人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