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爸爸。”
“曳明先生，这里！”
刚走出教学楼，就在校门口的方向看到两名少女在朝我招手，还用清澈透明的嗓音喊道。一个是我珍贵的女儿、一个是她今天认识的新同学、蕾娜。
周围都是放学纷纷准备回家的学生，她们在那之中显得格外显眼。这年纪的孩子对羞耻心貌似不太敏感，在这种公共场合。
虽然是刚认识不久，但两人已经给我种亲密的距离感了。不过也正常，这里的人都十分友善。
刚刚去和帮忙照顾我的医生道谢时，对方也是轻描淡写地谢绝，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拒绝了我的谢礼外，叮嘱我要准时作息、不能太过疲劳。
一瞬间我都忘了自己是来答谢。
真是个好人啊。一定很受学生和其他老师的欢迎。至少我的评价很高。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的话，一定能交到很多知心朋友吧。能把她送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如此想道。
不让她们久等、我也连忙跑了过去。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放学前。顺带去她们的班级参观。结果到最后变成让她们在校门口等了。
“抱歉。商谈事情比想象中要久。”
“我倒是无所谓，和沁穹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嗯呢。我也是哦，蕾娜她还带我去吃很多好东西。”
扑过来抓着我的手臂，一脸喜悦地说道。
“这样啊。那你得好好答谢别人才行。不管是今天早上还是现在，各种方面都受照顾。真是谢谢蕾娜你了。”
“谢谢蕾娜。今天我很开心哦。”
“不、不用那么郑重啦。不如说你们的到来也给我添了很多乐子。彼此彼此。”
“换做别人就不一定了。果然非蕾娜不可啊。”
“非我不可什么的——才、才没有这回事，曳明先生就是爱捉弄人，不用这样奉承我了。”
“就算那么说……我可不是在奉承。这可是真心感谢。”
“太过自负不好，这是爸爸和我说的。”
“唔，连沁穹你也这样说——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接受谢意，但谢礼什么的，真的不用。”
脸红地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但今天一切繁琐的事情能进行如此顺利有、至少一半是蕾娜的功劳。
如果有机会，真得好好报答别人。即使对方刚郑重申明不需要谢礼。
“话、话说回来，学院长找曳明先生有什么事么？而且还谈了一点时间。”
“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关心下我的身体状况，是不是校园内出了什么事，好提防。还有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想认识下转学生的父亲罢了。”
“这样啊。真是有学院长的做事风范。”
“怎样的？”
“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意外地都十分正确。”
“既不是诋毁也不是赞美，真是微妙的评价。主要是还没办法反驳——难道蕾娜和星霁很熟？”
“不是啦，学院长虽不经常抛头露面，和学生来往也十分频繁……而且加上家族原因，我时不时被关照罢了。”
“原来如此。”
蕾娜是圣龙，作为贵族自然会比普通学生要更引人注目。就光是站在这，她的存在也让许多学生避让而行。是尊重、或者是不想惹事。
龙族对这种身份制度还是比较在意的。圣龙可是龙族中公认的贵族，是所有上位家族比肩甚至超越的存在。
先不说规模和财力包括成员综合能力，光是权力已经让人畏惧。
而出生在这样家庭的蕾娜，则是不在意视线地继续与我们交谈。
能做到无差别对待其他人，也是种本领。我发自内心佩服她。
“唔，我也好想认识学院长。总觉得她很可爱。”
“那个、用可爱来称呼长辈好像不太妥当吧，沁穹。”
“是嘛，爸爸说过可爱就是夸女孩子的。我记得很清楚。”
“是，我说过。还告诉你那是仅限和你同龄的女生。嘛，的确星霁那家伙不算那扭曲的表情还是挺可爱的。”
听了曳明的话不由得露出诧异表情的蕾娜。
“曳明先生，想不到你对……还有忠告一句，你这话还是别在校园里说比较好。万一被听见就不好了。”
“了解，了解。”
——
我牵着沁穹的手，陪她出了校园走了一段路程。
蕾娜和我分别走在一侧，沁穹则是在我们中间。这样子三个人并排走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我晃了晃头消除内心油然而生的悲痛，继续朝前方望去。
“怎么了，爸爸。”
“该不会、不过我这次可没有挥刀哦！”
还特意取下自己放到背后的防身武器，仔细检查。是担心今早的事情又发生吧。
“爸爸是想妈妈了吧。”
“诶、诶！曳明先生的母亲……”
“不是喔。”
沁穹摇了摇头。说出来我现在此时此刻的想法。
“爸爸是在想我的妈妈。”
“额——沁穹。”
我想要制止这个话题，但她还是我行我素开始说起来。
那就顺其自然，继续话题好了。果然在女儿面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沁穹的母亲。啊、抱歉。我好像问了点不该问的。”
惊慌失措的神情。
“没必要道歉，蕾娜。我伴侣她只是不在我们身边而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缘由、放心好了。还有，在你们面前失态了。”
“这样啊。话说沁穹、你不想妈妈么？”
“像那样抛下我和爸爸而去的人，不配说是我的母亲。”
少见的，在我面前摆出强硬的态度。和往日形象不同、略微生气的神情，嘴角时常勾勒的笑容消失了。
几乎每次都是谈论有关莉莉的话题时。
可见唯有这件事是特别、例外的。对她的伤害最大，内心感触最深。
也只有这件事，她一直没办法释怀。如果只是伤心的情况，不出三天她就能恢复过来。
因为沁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孩子。
“唔、不，不好意思。爸爸，还有蕾娜同学。我好像说了点让气氛僵硬的话。”
所以才会像这样诚恳道歉。
我走上去，抚摸着她那柔顺的长发。为了拂去她的忧伤和痛苦。
我也只能为她做那么多。尝试连同莉莉的份去弥补这孩子内心的空洞。
要是无可奈何还好。至少我心安理得。其实我可以把她母亲的真相告诉她。但终究只是援兵之计。内心的空洞仍然无法填上。
到头来还会被无限放大。何况，莉莉现在龙在哪、是个怎样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沁穹。”
“蕾娜、同学？”
“毕竟你看，我们家族是权力很大的圣龙对吧，所以经常要处理很大事情，弄得很晚才回来。
我的父母也是如此。我和他们经常见不上面，有时候几个月下来都见不上一面的情况也有。很奇怪对吧，明明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
“那，蕾娜同学不寂寞么？”
“寂寞，那肯定是有的。有时候可以和家里的姐妹一起玩，但果然我还想要父母的陪伴。”
“嗯、嗯。蕾娜同学和我一样呢。”
是看到自己身同感受的同伴吧，她的神情又重新变得振作起来。恰到时机的助攻啊，蕾娜。
不过，关于圣龙的家庭内部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比想象中的家庭情况还要险峻啊。很难想象在那种环境下的蕾娜，会成长这样正直的孩子。
她的话，一定也很寂寞吧。
“所以，不用摆出这样愤怒的表情哦。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合适，但沁穹、你母亲也一定是爱你的。只是出自一些理由需要离开，也就是身不由己吧。”
“是、是这样么？”
说着说着看向我。那种眼神可以说是无法确定、动摇。我想、只是稍微的话，无所谓的吧。
不会影响和莉莉的约定，还能让她稍微好受点，何苦不为。
“是呢……嗯，确实和蕾娜说的一样，她是有很麻烦的事情，不得已离开了沁穹。然后、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
我想，她现在肯定也在世界上某个角落，挂念着自己的女儿哦。”
“就是嘛。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迎接她回来的那时候哦。”
“嗯、嗯。”
虽然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语气上那微微减弱的气势，说明她或多或少释怀了。
但愿新环境和新伙伴能够稍微冲淡她心中的忧愁。我在内心如此祈愿道。
“况且，你还有个那么棒的爸爸。”
“诶、蕾，蕾娜？”
突然话题转到我身上有点失措。
“是的。毕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爸爸。”
“真好啊。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你了。曳明先生是独自将沁穹扶养大的吧。”
“嗯，嗯。是的，但也说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尽了个父亲的责任罢了。”
“尽父亲的责任，啊。”
抬头望向天空，苍蓝透彻的眼瞳不知道向往何方、思考着什么。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显得十分动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少女，我了解甚少，顶多知道名字和家庭背景。猜不透她此时感情和所想。
“啊。是来接我的人。”
目视前方，能看见身穿正装、年龄偏大的几人。他们站在一旁，朝我旁边的蕾娜挥手示意。她也有礼貌地去回应。
“那蕾娜你先走吧。不用在意我们，好歹回家的路我们还是能认得。”
“明天见，蕾娜。”
“那我就这告别了，曳明先生。还有，沁穹——明天见啦。”
“嗯嗯！”
我们目送着蕾娜离开，直到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还想多等会、欣赏着风景吗？”
这个时间的浮空岛景色十分怡人。因为离天空很近，可以很清楚看到时间的变化。早晨朦胧清澈、午时烈日当空、黄昏寂寥磨人和傍晚神秘莫测。
加上处身于高空，周围要么被白云围绕，要么被繁星簇拥——至少别人都是如此评价的。
让人流连忘返也很正常。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还是先回家吧，爸爸。而且我肚子有点支撑不住了。”
“啊啊。走吧。”
两人牵着手，再次踏上回家的道路。
真是个充实的一天。身上的疼痛和劳累不断提醒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