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个星期前。
阳春三月的日光，暖暖地洒在小城医院，让人不禁产生莫名的安心感。
事实上是挂着“口腔科”牌子的房间内，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嗷嗷惨叫。为数不多的几个患者，用看恐怖片的神情，面对眼前一丝不苟、弯腰工作的女医生。
虽然带着口罩，却仍旧可以从修长的睫毛，以及清澈的明眸，推断出她的脸蛋有多漂亮。
“再忍耐一下，快好了。”
她轻声说道，却是加大了手上钳子的力度。无论是话语的内容，抑或冰冷的语气，相信都让那位躺着的患者感受到什么叫生无可恋。
伴随着最后的哀嚎，一颗形状复杂血淋淋的智齿，被冷冰冰的金属钳子拔了出来。在旁的秋明熟练地配合着，往患者嘴里塞进棉花止血。
“OK了，单子拿到楼下缴费。还有一小时后去吃点东西。”
从台上爬起来的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因为塞满棉花而说不话，唯有虚脱地拿着医疗单往外走。
“医生我看我还是不拔了哈哈哈！”“老板突然叫我开会下次再来。”“艾玛好恐怖吓屎宝宝了。”
剩下的围观患者，在内心挣扎了几秒种后做出艰难的决定：跟在男子后面相继开溜。
霎时间科室里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两位年轻的实习医生。
门外依稀可以听到朱琪医生一路小跑，追着人无助地喊道：“请等一下啊各位……”
“你们干嘛又把患者吓跑啦！”五分钟后她气急败坏地拉开门，看样子是挽留失败了。
“没事。等他们牙疼得受不了，自然会老实回来。”安洁琳已经见怪不怪，盯着手机连头都懒得抬：“相当于今天又放假了，多好。”
“就是就是，我们已经尽力了。”虽然这么说着，秋明也开始进入游戏画面。
总之就是没有人看朱琪医生一眼，这也使得她更加恼火：
“我们是医生，要多为患者着想啊！现在全院就数我们科室业绩最差，而且不时被投诉！害我这个主任整天被院长骂！”
“哦，为患者着想？”听到这话，安洁琳放下了手中的玩意，走到朱琪医生的跟前脸贴着脸。
“那又有谁为我们着想？知道牙疼难受的话就尽快解决掉啊？这种小痛不忍忍难道还要全身麻醉么？现在私人牙科诊所多竞争激烈是我们的错吗？再说你个整天开会的上司先体谅一下干脏活累活的部下吧？你说是不是啊？啊？”
本来就高出半截的安洁琳，满脸不爽地发起牢骚来，散发出一边倒的压力。
她的话虽然有些刻薄，却每一句都不无道理，使得主任有口难言：“呜呜……”
不过看着对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她也感觉有点欺负人了。于是无奈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叹了口气：“唉，人和人之间，要是能多点互相理解，也不至于医患关系那么紧张了。”
受到极大打击的朱琪医生，蹲在角落里画起了圈圈。
秋明则是异常配合，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乖哦。”安洁琳也没心思看他们耍宝。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手机画面上的内容：“你有19条可能感兴趣的消息”。
这是名为“万事通”的手机中介软件，其用途是在网络上发布一些明码标价的委托。如若有人愿意接活，就能得到雇主的联系方式，以获得进一步的沟通。
待双方确认委托完成后，软件就会将雇主预先打进来的酬金，扣除1%的手续费之后，汇给解决方的银行账户。
互联网的发达，极大地改变了现代人的生活。以至于该软件上，每天都有海量的订单。
上至公司管理、销售策划、楼房出售、婚姻介绍，下至工地搬砖、钟点清洁、通下水道、代写作业，地球人能想到的应有尽有。当然，明显触犯国家法律法规的委托，则是会被软件自动屏蔽，且极大可能惹祸上身。
这些委托中只有一条引起了安洁琳的兴趣：
“本人的私有林地中，近来有不明猛兽出没，严重影响开发作业。雇佣过多人束手无策，寻求这方面的专家，详情再联。酬劳：100000元。”
如此漏洞百出的委托搁一般中介所，肯定会被立马赶出去：“你特么不会报警啊”。
但是经验告诉她，一是特别注明“详情再联”的，通常都有猫腻或难言之隐；二是没人会拿十万块这种不算小的金额开玩笑。
无论出得起钱的委托方，或是有信心拿走酬劳的解决方，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决定好后，安洁琳站起身来，对另外两个同事挥手道别：“下午请假，工资照扣。有病人就麻烦你们啦。”
***
“Kiss me bay I'll must be stay here day by day~悄悄地说你爱我吧~”
二手吉普车上的音乐，略带伤感却又不失节奏。安洁琳戴着超大的墨镜，以稍显违规的车速，飞驰在郊外荒无人烟的公路上。
随着夕阳缓缓下沉，她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前方山路的入口停着一辆商务型豪车，似是等候多时。
她重重踩了一脚刹车，并于同时猛打方向盘。于是本来速度不慢的吉普，以可怕的倾斜角度往豪车漂移过去。眼看还有一米多就撞上的时候，才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停了下来，足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换做平时的道上来这么一出，豪车司机非下来干架不可。对方车门打开后，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边鼓掌边笑道：“好技术，还有好胆量！不愧是女司机，女中豪杰……”
他本想再夸几句，但被漫天的尘土呛得咳嗽起来。
“客套话就免了。说重点。”安洁琳点燃一根烟，摘下墨镜的同时，顺带甩了甩自己金色的长发。
“哟，是你？”
“幸会。不过我们认识吗？”
“我中午才被你拔掉一大颗牙呢，医生小姐。”无巧不成书，对方就是半天前和她打过交道的倒霉患者。
“噢，抱歉。比起你的脸，或许我对牙齿更有印象。”
这个名为汕海市的小城，总面积不到一万平方公里，而且属于地广人稀的类型。因此生活在这坐城市的人们，经常会由于各种关系，带来社交圈外的再会。
“你的医术是挺赞……不过别怪我多嘴。”
不知是感觉无从吐槽还是出于礼貌，男子放弃纠结转入了正题：“这山里面还真有些危险，你……确定要接下这委托吗？”她笑着点点头表达感谢关心，同时却又摊开手掌示意无须多虑：“现在的伤亡情况？”
“两个工人，一个安保，三个接委托的，现在全部失联了。最后一个进去的人，大约是三天前。”
当今通讯发达的社会，失联一词大多数时候意味着，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行，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或许由于彼此的处世经验，安洁琳没有过问对方不想报警的理由。
中年男子也不好奇，为何一个青年女医生独自做着这样的兼职。他只是礼节性地握了握手，便转身乘车归往乌云盖顶的市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