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山里头的深处去,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便越是颠簸。
以安洁琳的开车技术,直接碾到山顶都问题不大。但为了完成委托,她选择在适当的地方把车停好,只带几件随身物品改为步行。
天色渐暗,她的双瞳之中,似乎透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红光。
她按照前人走过的痕迹,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慢悠悠地行进着。步伐看似郊游般随意,实际上却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这样的搜索方式效率自然不高,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目标。倘若是灰狼或者棕熊之类的野兽,对她来说反倒更轻松些。
然而著名的心理学家墨菲,提出过这样一套理论:如果事情有变糟的可能,无论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也就是说,人越担心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靠近两尺高的灌木丛时,安洁琳迅速地伏下身子,却又不发出半点动静。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两个来似人非人的东西蹲在五十米开外,啃咬着一头牛的尸体。
看来失踪的数人,也不能满足它们的胃口。底下这头可怜的牲畜已经被撕裂得七零八落,血迹和肉块四溅在周围。
区别于不知道自己已死,却短暂流连人世的徘徊者——眼前这些曾是人类的怪物,已经死去了很长的时间。它们的眼珠早已腐烂消失,颅骨扭曲得难以辨认。变成爪子的四肢异常灵活且力大无比,会把一切活着的物体,撕碎并吞食进自己体内。有关于不死怪物的传闻中,往往把这一类称为【啃食者】。
“刃。”
观察了三秒之后,拟定好作战计划的安洁琳手上,快速地飞出了四把手术刀。随后这些刀子钉在其中一头怪物的脑袋和身上,使它原本蹲着的身躯被巨大力道所带飞。
“剑。”
紧接着,她手持血一样鲜红的长剑,由灌木丛中鱼跃而出。最右边的怪物刚刚抬起头,未及反应便被利落地砍下了来。
此时从一旁的树上,跳下第三个埋伏已久的啃食者,举起变异的爪子扑了过去。
但安洁琳早有预备。长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些怪物不仅喜食尸体,还擅长结群伏击。她以闪电般的反应,向右前方弯下半身。使得怪物那足以拍碎脑袋的爪击彻底挥空,只擦掉了几根飘零的金发。
在双方同时失去平衡的瞬间,她的左拳顺势击出。连同不知何时攒在指尖的三把手术刀,挥尽全力打在啃食者的脸上。
于是尚未落地的啃食者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半后,又重重地跌在地上。它迅速挣扎着,试图再次起身反击。
安洁琳必然不会给它机会,抢先一步高高跃起,双手举剑的身姿挡住了月光,仿若从天而降的死神。没有丝毫怜悯,啃食者就这么被死神的利刃,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最开始被击飞的怪物,悄无声息地绕到安洁琳背后,籍此发动最后的偷袭。可惜它的算盘也落空了——女医生眼角的余光早已扫到它。
她甚至不用转身,手中长剑便穿透了还带着手术刀的脑袋。尔后剑尖用力上挑,将其一分为二。
伴随着凄厉的低嚎,以及颤动的树枝,第四只啃食者由树林深处冲了过来。或许是死去了更久的缘故,这只啃食者比同类异化得尤其夸张。大量骨骼由内而外刺穿了本体,又尖又长的牙齿杂乱无章。它以令人咋舌的角度姿势,扭动着丑陋的肢体。
安洁琳的眼神依旧不带一丝畏惧,向着这可怕的怪物冲过去。因为她确定自己的速度和反应都在对方之上。
长久积累的实战经验,使她转瞬之间便在脑海中拟定好战术。无论怪物用哪个爪子攻击,都有自信完美回避再一击结果对方。
但她终究还是大意了。
在双方相距三米不到、向彼此跃起的瞬间,啃食者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中,突然射出了利剑一般的舌头。而这舌头的长度颠覆了生物学上的认知,足以在这距离下贯穿安洁琳的左小腿。
“草!”
即便是葬送过无数不死怪物的安洁琳,也是第一次遭到这种攻击。她为自己片刻的失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小腿上皮开肉绽鲜血喷涌,伤口上甚至可以看见白花花的骨头;再往中间一点的话,估计整个小腿都要被削断。
原本跳起来的身子,失去重心向前倾倒;而对面就是张开大嘴,准备撕咬自己的怪物。
千钧一发的不利局面下,安洁琳神速的反应再次救了自己。她右手中的剑借势向前,刺进了啃食者的口中,然后凭借着这点反作用力,滚向了怪物的左后方。
虽然狼狈地滚了好几圈后,她才从地上单膝跪起;但至少避免了被咬成碎肉的必死结局,并且调整好姿势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眼前这怪物也不是省油的灯。它见攻击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便乘势钻进了丛林深处,准备借助树木的掩护,来进行周旋,再次奇袭。
惨淡月光下的白色身影,时而奔跑时而跳跃,与原本宁静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安洁琳并未预料到,自己会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划破好几个口子,左腿更是负伤不轻。
虽然她的视力很好,却也不免受到夜色和草木的妨碍。更为致命的是,腿伤不但影响了各种动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体力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咬牙强忍疼痛尽量用右脚发力,不断调整所处的位置。
最后的这只啃食者,无论是从异化程度还是战斗智商,都属于领头级别的。她若再拖下去,待到的体能耗尽再被偷袭,只有死路一条。
一声突如其来的异响。安洁琳侧方的灌木,丛似乎有个影子掠过。
“那边?”
左手的四把手术刀已然飞出,但感觉上除了树枝和叶子,并未打中任何东西。于是她不时往可疑的位置扔着飞刀;手中的剑却往反方向警戒,试图引诱出对方先出手。
万分胶着之际,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发生了。强烈的震感呼啸而至,夜幕笼罩下的整座山林都为之颤抖。拜其所赐,安洁琳的战术也幸运地奏效了。
在足以惊摄众生的震动中,啃食者抓住时机从树林中一跃而出,向身穿白大褂的纤细后背猛扑过去。
即便只有一条腿能发力,安洁琳仍然做出了自己最娴熟的一个动作。她原地起跳,在令人惊叹的高度中向后仰去。身姿恰似奔向月亮的嫦娥,优美得令人心醉。
啃食者再次扑了个空。巨爪仅仅抓烂了白大褂的下摆,令得几片白色的碎布随风飘舞。只是由于用力太猛,或者畸形的身体平衡性太差,啃食者又以怪异的姿态往前滚了两圈,压断好几株低矮的树苗。
完成了空中三百六十度的转身落地后,安洁琳的右脚沉势一蹲借力前跃,手持长剑使出一记跳斩。
这时,趴在地上背对着的怪物突然拧转脑袋,从血盆大口中再次吐出长舌,径直往她的脸上弹射而去。
“哼。”安洁琳早有预料,稍微把头往旁一歪,便以毫厘之差躲过。要是会被同样的偷袭打中两次,她坟头的草已经不知道有多高了。
而右手中高举着蓄势待发的长剑,改为横向一挥,把这条差点让她送命、令人作呕的长舌头直接砍断。
可惜也由于这下变招,她一连串的动作也随之改变。原本十拿九稳的一斩,只能改为侧身的上挑;而这额外的零点几秒时间,足以让啃食者的下肢再次发力,朝更远的前方逃窜而去。
她那凌厉的剑尖,只削掉怪物两根骨头、一片腐肉,远远不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