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苏拉索使馆,正举行着每年一度的活动:美利肯-苏拉索战后建交纪念晚会。
来宾们在柔和的乐曲下,或是享用着丰盛的自助餐,或是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人物交流攀谈。只是今晚多出了一个,以当时来说相当新潮的环节。被主持人抽中的嘉宾必须登台发表祝词,或是表演一段即兴的小节目。
“下一位幸运儿——是来自苏拉索联邦,叶卡捷琳娜女士!掌声有请!!”
然而这名字似乎有点出乎意料,令得部分宾客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她是谁呀?为什么会来这种场合赴宴……”
“你不知道吗?据说是最近流行的什么超能力者……”
“不会吧!难道就是那个能未卜先知……”
“一个神棍还装得挺像回事,真是天大笑话……”
不知道是否因为听懂了议论,被点名的女嘉宾看上去笑意全无。即便如此,这位半老徐娘依旧踩着礼貌的步伐,来到了主持人的身边。
“我知道您,女士。”一个岁数相对不大的宾客喊道:“您是【大预言家】叶卡捷琳娜,对吧?在年轻人的话题中经常会提及到您。”
这话总算让她挤出了一丝笑容,大方地略表谢意。
“这位先生见多识广,可谓是为两国文化交流的楷模。那么,我们的女士要如何回应粉丝呢?是不是该用一个完美的预知,偷偷告诉他明天彩票的开奖号码?”
在众人的轻声笑语中,叶卡捷琳娜接过了话筒:“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的预知能力具有随机性,并不能精准地指定某项内容。”
“噢,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主持人特地做了个鬼脸,引发全场再一次的笑声。
“而且现在要公开的,是我一生当中最后的三个预知。”她并没有配合主持的互动,也不在乎其他宾客的气氛,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第一,9年后的9月9日,恐怖之王会从天而降,令此地数以万计的生灵涂炭。
第二,我本人,叶卡捷琳娜,将于2002年的9月21日,在睡眠之神的带领下离开人世。
第三,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会爆发一场,足以摧毁所有国家、所有人类的全面战争——”
***
又过了十一年后,也就是2001年的某天。苏拉索国家秘密监狱,迎来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席尼斯共和国的高级将领。
但这位贵客却是只身一人到访,像跨越小区去朋友家做客一样随意。因此除了负责安全的士兵,苏拉索方面也只安排了几名人员陪同。
经过数道材质各异的安全门,以及重重把守的关卡区域后,他终于到达会见室,向此行的目标伸出右手。
“初次见面,叶卡捷琳娜女士。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我也一样,希尔罗中将。”一位外国人的能够流利地同自己交流,她却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我拜读过您的著作。其中对于超能力的评级分类,实在是非常独到的见解。”
“您过奖了,女士。”
“而遗憾的是,您却只能通过这些三流书籍来了解我。”她示意着对方带来的东西自嘲道:“出版社的那帮家伙,不会向一个囚犯索要版权,或者询问任何意见。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作者。”
那是一本感觉上相当廉价、制作粗糙的读物。《叶卡捷琳娜:预言抑或精心编造的阴谋》——下面的署名为尼达姆·侯赛因。
“我倒觉得它蛮有参考价值,起码有认真研究过您。”希尔罗象征性地翻了翻书页:“可惜没能找到这位作者,他应当很乐意和您成为朋友。”
“那还真是敬谢不敏。整个苏拉索乃至全世界,我需要并且能信赖的朋友只有一个。”叶卡捷琳娜发出了豪迈的笑声:“对吧,我可爱的尤里?”
听到这话,旁边的男子似乎觉得有点难为情,只是轻咳两声以示回应。数名陪同人员中,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会见室里。
“沙图诺夫副局长年轻有为。若非他安排得当,我们今天的会面也难以实现。”席尼斯的贵客面带微笑:“不过还是由衷希望,您所信赖的名单但可以适当增加。”
“哈哈哈,那倒也是。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这小鬼哭着鼻子向你求救的画面——”
“老师再开这种玩笑,我可是要生气了。”副局长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能不能在客人面前,给三十多岁的老男孩留点面子?”
“哎呀,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撒娇……”
“老师——!!!”
“哈哈,你们的感情真好。不禁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开心的日子。”他看上去和尤里·沙图诺夫相仿,比叶卡捷琳娜要小那么十几岁,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能永远持续下去。”叶卡捷琳娜笑容不改,语气中夹杂了别样的意味:“我已经活了四十有六,本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人总是贪心的,无论你我,还是副局长先生。否则大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希尔罗上将摇了摇头,摘下自己的墨镜:“鉴于时间宝贵,还是进入正题——关于您最后的三个预知,从前年的‘恐怖大王降临’说起。”
“这就没必要了吧……所发生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自称【恐怖大王】的异能者,令美利肯121架航班失事,造成了16553人伤亡——”
说到这里,沙图诺夫顿了顿:“和官方新闻描述的一样,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事件。”
“纵使我百般不愿,在这十一年来,总会不时想起那可怕的场景。”她长叹口气,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掌中。
“一艘艘载满乘客的庞然大物,失控地冲向了大楼、广场、海滩……那些绝望的惨叫声,就像从我的耳边所发出来。”
沙图诺夫走上前去搀扶住恩师的肩膀,却被她轻轻地推开。
“抱歉……女士,我知道这些对您来说非常痛苦。但有些细节不得不了解一下。”
“没事,请讲。”
“您说过预知无法自由指定,并且使用了‘想起’一词——是否意味着您所预知的内容,是以某种画面的形式所呈现?”
“是的。非要形容的话,是如同梦境那般,在脑海中浮现出的不连贯画面。”
“我懂了。您知道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却不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
“确实如此。所以我既无法协助美利肯揪出真凶,更谈不上预防和阻止事情的发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九年中不断祈祷,祈祷自己的预言不要成真。可惜——”
叶卡捷琳娜的脸上,露出了心酸至极的表情。
“我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