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天气非常晴朗,绝对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如同以往的航班一样,美利肯最大的民用客机搭载着四百余名乘员,翱翔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
无论是热闹的经济舱,还是价格不菲的贵宾席,都洋溢着轻松的气氛。没有人会否认这本该是一场愉快的旅途。只是在驾驶室的机组人员收到一则高频无线电后,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
很快,有开着遮阳板的乘客,发现了窗外的异常:底下云层正在不断拉近,而距离到站至少还有两个小时。
随后,语调沉重的机内广播,应验了了不祥的预兆。悲伤如同爆发般传播开来,演变成了成年人的哭喊声。
在机舱内旧四平八稳的情况下,座位上的氧气面罩降了下来。但没有人理会这东西,不是忙着穿上救生衣,就是提笔在纸上草草写下的遗书。
空姐则是在满脸的泪光中,履行着自己最后的指责,向每个人收取一件随身物品。
哭喊和祈祷,都没能阻止陆地上的道路和车辆逐渐清晰,机翼甚至已经掠过了摩天大楼的顶部。
但令人绝望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另一架对向的客机,同样以倾斜的角度俯冲直下。恐怕有着再坚定的信仰,也会在此情此景中崩塌无存。
最终这架庞然大物,于震天的轰响中落在海滩上。它化为巨型火球后依旧去势未了,径直冲往大海。
一些半果的游客根本来不及避难,瞬间消失在了飞机所经之处;光是外围高温的气浪,就直接致人受伤昏迷。
海面上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将水天之间连接起来,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而有着相似遭遇的飞机,在全美利肯总共有着121架。其中既有民航客机,也有各式军用的飞机。
这个噩耗传遍全球的半小时后,一位自称为【恐怖大王】的异能者,通过互联网宣布对此次袭击负责。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或者从何而来。只知道她的行为,仅仅是为了“消灭自己的对手”。
美利肯官方将这起发生在1999年9月9日的事件,其定性为人类史上最恶劣的恐怖活动。在民间则被传为【恐怖大王降临】。
更为费解的是,这个轰动全球的恐怖分子,此后却如同从世界上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半点与之相关的消息。
心存善念的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屠杀了上万人的元凶受到已被正义所制裁,就连其灵魂也都永劫不复。
***
“请别这么说,老师。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90年的建交纪念会上,强行以个人身份发布了预知。”
叶卡捷琳娜痛苦的神情,令到沙图诺夫也不禁拉低了帽子:“只是世间不愿意相信而已。所以……请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确实也是。毕竟不可能有任何政府或机构,愿意为这种天方夜谭的假说负责。无论是作为提醒方,还是作为受害方。”
异国的访客希尔罗,摸着下巴略加沉思:“而您选择在那时公开发布,也是因为预知到了次年的两国,会因为经贸冲突而断绝往来?”
叶卡捷琳娜点了点头:“对,那是最后一届的建交纪念会了。天晓得这两个国家,还要多久才会结束冷战状态。”
“哈,我也有同感。”
“有时会想,自己究竟犯下什么罪过,才要受到如此惩罚。”她再次叹了口气,望向空荡荡的天花板,之后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看到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我成为了这些预知的帮凶。不,甚至就像我亲手所造成的一样。”
“您的学生是对的,女士。即便拥有超能力,也只是人而不是神。”希尔罗将墨镜戴了回去,使得表情更加难以捉摸:“擅自背负所有的责任,本身也是一种傲慢。”
“……”
“况且您还记得吧,我所谓的超能力分级制。您属于第九级的异能者。”
“当然。你还特地指出这个级别的人类,在全球不超过五个。能得到如此高的赞誉,我深表荣幸。”
“那您也该知道,被评估为9级以上的超能力,属于‘不可扭转力’。没有任何物理方法或者其他外界因素,能够对其进行干预。换句话说——”
他稍作停顿,斟酌了一下词汇道:“超能九级的预知,是历史的必然进程。或许最努力的结果,只不过是让灾难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听到这里,叶卡捷琳娜的嘴角才微微舒展开来:“可以把这些话,当成是在安慰我么?”
“您的观点我们都赞同,只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无论如何,【恐怖大王】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沙图诺夫神色肃穆地说道:“但第二个预知的内容,马上就要来临。如果不能改变未来,就意味着老师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不到。”
“我理解你的担忧,副长。大概因为这事,你才动用权力和关系捏造了莫须有的罪名,将自己的老师送进这里。我说得对吗?”
“还真是败给你,年轻人,连这一点都看破了。”这一次的叶卡捷琳娜,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错。因为这个监狱,算得上是苏拉索第二安全的地方。想要对里面的要犯动脑筋,比刺杀总统容易不了多少。”
“而根据我的观察,您体内的所有器官都非常健康,各种组织和机能也无病变的迹象。”他所谓的“观察”,却是指方才的“握手”。
“那是那是,就连香烟和伏特加都被禁止了。尤其后者对于我们的民族来说,可是比生命还重要。”
“所以排除了人为谋杀和疾病因素后,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足以摧毁这所设施的意外。副长可以在消防、电气、供水、建筑等环节……”
“这些当然会做到,对吧尤里?这孩子可比你想象中的更爱瞎操心呢。”她略微提高了音量,很突兀地打断了对方:“我的事情无需在意,肯定是万无一失。”
“什么叫无需在意?今天特地把希尔罗先生请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好吧。”从沙图诺夫的嘀咕中,听得出对此说法颇为不满:“老师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
“嗯……”希尔罗盯着叶卡捷琳娜的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却欲言又止。幸而墨镜的存在,才没被察觉到这不太礼貌的举动。
***
2002年的9月21日晚间,苏拉索的【大预言家】叶卡捷琳娜,被人发现于国家监狱的单人囚房内,服下了大量的镇静类药物。历经两小时的奋力抢救后,终告不治身亡。
而距离她预言的这一天结束,只剩下不到半个钟头。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口口声声承诺过,要合力破解老师的预知!”
在恩师的葬礼上他顾不得任何礼仪,对着希尔罗的脸上就是一拳。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上前劝阻。
“现在呢?你敢把那些话在她面前再说一遍??”
而挨打的席尼斯中将,第一反应却是向自己身后,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因为与他同行的七名少女,已然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气。
她们有着像彩虹般美好的发色与面容,却令人感到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其他人也趁此机会一左一右拉开沙图诺夫,防止冲突进一步升级。
希尔罗将歪了墨镜扶正,走近玻璃棺木瞻仰遗容。经过好几分钟后,他才回到了沙图诺夫面前。
“你知道吗?其实服用安眠药自寻短见,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至少会在数十分钟里,让内脏经受火焰般的炙烤。”
“……那又如何?”
“但叶卡捷琳娜女士临终前,是带着微笑去世的。这也说明,她已经从更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可恶……我也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因为那次该死的灾难,老师承担了无以伦比的压力,每日每夜都寝食难安!而居然还有不少混蛋质疑老师才是幕后的凶手……”
他失声痛哭道:“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哪怕连十分之一的痛苦都无法为她分担!”
“不完全是这样,副长。你的恩师虽逝,却通过前两个预知的应验,为人们指明了未来的方向。”
希尔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望向堆满鲜花的遗体。
“向您的在天之灵发誓,我的女士叶卡捷琳娜。我和您的学生,以及这些孩子,都会尽毕生之力来实现您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