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前面的路为何一片黑暗。
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一盏幽蓝的明灯,一位身穿白褂的提灯少女朝我走来。
“你是谁?”她在问我。
我是谁呢?哦,对了,我是拉普兰德。
但她好像对问题的答案并不感兴趣,继续道:“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了。从现在起,你将会忘却尘世的一切记忆,进入死者的空间。在那里,将不再有痛苦,也不再有欢乐。跟我来吧,我是你的引路人。”
这样啊,我大概是死了吧,死在了最后的战斗里。可我是为了什么才战斗至死的呢?却一时记不起来了。
“喂,你快点啊,我还要赶时间呢。”引路的少女有些不耐烦了。
可我却还在绞尽脑汁回想着,因为这是无比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忘却呢!
思索之中,眼前的黑暗里渐渐开始出现画面。
幼小的我翻进了叙拉古最大的游乐场里,因为这里每天都有许多客人,所以垃圾桶里总是能找到丢弃的食物。可是,这里早就被其他拾荒者们占据了。
“打她!哼!一个感染者!居然还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抢吃的!打死她!”一群大孩子正在对我拳打脚踢,而我却死死攥着手中的一小块面包,这是我这几天来唯一的收获了,如果不吃下去的话就会饿死。所以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不会松手的。
这时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住手!不准欺负人!都给我走开!”啊,那时你的声音就像是福音,传达到了历经磨难的我的耳中,从此卑微的生命便有了信仰。
你就护在我的身前,不让任何人再伤害我。那群大孩子们纷纷逃开了。
我扬起头就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下的你的笑脸,就像天使在冲我微笑,你毫不嫌弃地朝我伸出了手。“来,我扶你起来。”
我那时颤声道:“我只是个感染者,没资格碰您。”
而你却笑道:“感染者又怎么了?感染者也是人啊。”就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起。啊,那是怎样温暖的一双手啊,好像带着全世界所有的怜悯,包容了我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你伸手帮我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心疼道:“都打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我拿出了手里的碎面包,道:“我,我只想在这里找点吃的。”自从孤身一人后,第一次受到这番温柔的我不禁哭了起来。
你的表情因为我的哭泣而痛苦了起来,跟身边那位拿剑的女子讲道:“伽罗姐,给这孩子买个汉堡吧,实在是太可怜了。”
于是,我就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香辣鸡腿堡,我大口大口地嚼着,仿佛那就是世间的第一美味,而它也确实是。以后的岁月里,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来这家游乐园吃一次这种汉堡,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好吃。
你抚摸着我的头发,跟身边的女子讲道:“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吧,让她在家里做些事情。在外面的话她会死的。”
身边的女子无奈道:“小姐,您已经收留了太多这样的孩子了,老爷都有意见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见不得这么可怜的人在外面受苦。父亲那里,我回去说的。”
“可小姐啊,”女子语重心长道:“可怜的人太多了,您是救不过来的。”
那时的你,年幼的你,却说出了震撼我一生的话语,“哼,你跟父亲都认为我在做傻事,是的,我没有你们聪明。现在我还小,只能见一个救一个。等我长大以后,就要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让大家都能生活在幸福中。”
人们为什么会觉得你傻呢,明明这才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愿望啊。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因为你的一个善举,就已经拯救了我的世界。所以那时我就坚信,众人眼中傻傻的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忽然,一根箭矢射在了我们的身边,一群蒙面的可怕家伙向你冲来,他们要杀了你!“当心!小姐!”那名拿剑的女子抓起你边跑,我向你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你。很快你便消失不见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你?!杀死如此善良的你!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了愤怒!无比的愤怒!想杀你的人,都得死!!!
我从地上捡起了射空的箭头。跟踪着两个蒙面人逃到了角落里,我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言语:“没想到德克萨斯家的小丫头,身边竟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任务没完成,老大会杀了我们的。”
原来你是德克萨斯家族的小姐啊,我记下了,而且还得知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那两个人,一个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地上,另一个看起来没有大碍。
“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咱们哥俩逃吧,只要离开叙拉古就还有一线生机。”那个没受伤的家伙讲着。
这时我走了出来,立即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但我怯声道:“我,我就是想来找点吃的。”
“这里没吃的,快滚。”
我并没有走,见到我这样子,没有受伤的那人起身边准备赶我走,他伏下身来准备揪我的头发,然而就在此时,那根箭头快速,精准地刺进了他的胸膛。他暴突着双眼,似乎无法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也能杀人,而且还杀的那么快,那么果断。
那重伤倒地的人刚想拿起身边的刀,就被我抢先拾起。于是我便用他自己的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热血溅到了我的脸上,他们死时骇人的表情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令我跪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把刚吃下的珍贵的汉堡都吐了出来。
开始,我以为只要多杀几个人,就可以适应这种恶心了。可以后的岁月里,尽管我的心越来越冷,杀人也越来越娴熟。可却总也克服不了杀人后的这种恶心感。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逼着自己每次杀人都要尽力做到极致。因为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为了要保护你而杀人时,我会下不去手。就算威胁到你生命的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我也必须能下得了杀手。
因为,我已经无可救药了。而你,还有希望。
我用布袋包裹着那两个家伙的头颅,从他们身上取下了家族的标牌。经过那些之前还欺负我的孩子时,他们正想要上前打我,却只看了我一眼,就吓得跑开了。我有那么可怕么?很奇怪,我确实感到自己好像改变了些什么。
这世上有人从一个被欺负的懦弱之辈,成为一个世人眼中最疯狂的杀手,居然只需要经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这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此后,我逢人便问手中标牌的来历,每个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直到来到一个贫民窟里,终于遇到了一位没有惊恐的人,他带着我见到了家族的家长,是个满身横肉的中年人,众人之中只有他一人坐着,**的上半身全是纹身,一副凶相的面孔上,一道刀疤自左侧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侧嘴角。
他用粗狂的声音深沉地问道:“找我们有什么事?”
奇怪,面对他我却一点恐惧都没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只有恶心而已。“我想加入你们。”
“哦,想加入我们的人很多,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可以杀人。”
他身边的人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嚷道,“你们听到了么,她居然说自己可以杀人。我说小姑娘,你这个样子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但是他们很快闭嘴了,因为我将布袋里的人头丢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他们发现这两人是自己家族里的人时,便拔刀准备朝我冲来。却被家长拦了下来,他声音依旧深沉地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两个家伙贪生怕死,任务时临阵脱逃,自知按照家规唯有一死,竟想要逃出叙拉古,幸亏被我撞见,便帮贵家族清理了门户。”就在我的言语间。一封信使刚送来的信件传到了家长的手里,他看过后,将信件转交给了身旁的众人,每个人看过信后,又看了眼面前的头颅,都点了点头。最后,一人站出来讲道:“不错,这两个人确实没有出现在官方发出的死亡名单上。肯定是临阵脱逃了。”
我感觉到了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由开始的轻蔑到现在的敬意,已经有人开始带头提议道:“收下这孩子吧,这么小就能杀人,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啊。”
可家长却依旧沉稳道:“你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杀掉他们的?”言语中,他的眼中亮起了道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这世间一切的谎言。
我笑道:“因为没人会相信,我这么小的孩子能够杀人。”
直到此刻,家长的脸上才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但你却做到了,了不起!”他猛地起身,此刻我才发现,他竟如山一样高大。他走到我的面前伏下身来,佛摸着我的头顶道:“从今往后,你便是索那罗亚家族的一员了。你叫什么名字。”
“拉普兰德。”
想想真是讽刺,多年后当他被人从背后刺穿心脏时,愤怒地质问杀手的名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拉普兰德。”
之后我便加入了Inferno,因为这里网罗了全叙拉古所有家族的各种情报,我从中得知了你的所在,并且只要有家族想要对你不利,我都可以第一时间得知。除了自己的任务外,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陪伴在你的周围,你从来没有发现过我,可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你的笑容,你吃饭的样子,你生气时撒娇的样子,在我眼里都是那样美,就是让我看上一辈子也看不够。
偶尔我会来到你的卧室,翻一翻你正在看的书,里面都是美好的爱情故事。那时你就像这世上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对这个世界满是最美好的幻想。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很安心,充满了幸福。
这个世界的黑暗,这个世界的残酷,都不该影响到你。就让我把这些都挡在围墙之外,埋进黄土之中。
当梅罗文加给我下达了杀掉你父亲的任务时,我便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
我杀掉了最后一批威胁你的杀手,最后一次来到了你住的庭院。想最后再看你一眼,所以我离得很近,以至于连你都发现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都不会再遇见我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回到Inferno,拼上我的性命,与梅罗文加同归于尽。杀手死了,女孩活着,公平交易。
美丽的你啊,永远都不必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也永远不必知道我做过的这一切。因为,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也不需要报答我,因为报酬你早就给过我了——那块世界上最好吃的汉堡。
我们的故事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的,可就在我将要离开时,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是从你的庭院里飘出来的。
我发疯似地冲了回去。不可能!不可能啊!明明已经没有杀手了啊!我冲到了你的房间里,可你早已不在。该死!
我出去找你,经过最高的那座楼的窗口时,我看到了你的父亲正倒在血泊里,而你家的管家还有保镖就围在他的身边,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了解到原来他们才是幕后的真凶,而且还要抓到你的哥哥还有你,去完成他们邪恶的计划。
我真是蠢!居然从没想到过这一点,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为何不是无所不能!直到最后都没能保护好你。。。。。。。。
一定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现在就必须除掉他们!我冲了进去,杀掉了那个叫伽罗的女人,可惜那个保罗还是跳窗逃了。我检查了下你父亲的身体,希望还能有救,可惜已经晚了,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你,也必须经历如我一般的痛苦。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你的声音,我本能地想要逃离。可是却移不开脚步,是的,我还不能走。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家族的保护,即将坠入黑暗的世界中。在那里,你需要有人保护,需要有人教导你生存的方式。所以,我还不能死,这个任务,我必须完成。我从你父亲的尸体上取下了象征家长的标牌。
门渐渐打开,能够想像到你再次遇到我时的心情。无所谓,对我的憎恨要是能够成为你活下去的力量,那就恨我吧。以后的岁月里,我会为你献上我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你能够独自面对这个残酷黑暗的世界。
这个过程里,你失去了很多,而且都是我逼的。那些存在于你身上的,曾经令我百看不厌的美好,每一样的失去都令我心痛。
很多时候我都会幻想,要是不曾踏入到我的世界的话,你会怎样呢?应该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在周末的闹市里,与恋人普通的约会吧。而不是在执行一场暗杀任务。
应该在一番热恋后,收到爱人的求婚戒指,并幸福地答应吧。而不是收到一枚藏着毒针的凶器。
可好在,你成长了,也变强了,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当威胁你的梅罗文加死后,只要再杀掉那个幕后黑手保罗,你就彻底安全了。。。。。。。。
对啦!!!我想起来了!!!我是来救你的!!!身周的黑暗动摇了,剧烈的晃动中产生了无数裂隙,光线从裂隙中照了进来。
提灯的少女立即拉住了我,喊道:“不要走!现在你即便回去,等待你的也只有苦痛与折磨!只有在我这里,你才能得到安眠。”
我转身看了看她,笑道:“苦痛与折磨么?呵,你知道么?当我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受苦时,曾无数次想要了结此生,也曾怨恨过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将那么沉重的苦难压在了我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直到那一天,当她朝我伸出温暖的双手,冲我开心地微笑时,我才明白,原来一切的苦痛与折磨都是有意义的。正因为承受了这一切,才让我遇到了她,世间最美好的她。。。。。。。。”
裂隙逐渐扩大,黑暗终于破碎。落日的余晖中,银发少女自积雪中爬起,雪又在下,落在她的伤口上,便瞬间融化了。她的血仍未冷!长剑仍紧紧地抓在手中!胸前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了,内脏也受损破裂,以前的旧伤裂开了,随着每一次呼吸,都有鲜血从中涌出。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你身处险境,我拉普兰德就算此刻正躺在坟墓里!也能爬出来再战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