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砍,挥砍……他能做的只有挥砍,不停地挥砍。
四周昔日的战友都已倒下,只剩下了他。他看着前面将他包围的敌人,再次举起了手中带有锈迹的长刀。
“来,加入我们吧。”
肮脏的下水道中,她面带微笑的朝他伸出了手。没有嫌弃,没有憎恶,也没有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有的,仅仅是同胞之间平等的目光。
他握住了那只手。
“和我们一起,为了感染者的未来努力吧。”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们是,整合运动。”
劈开那只黑色菲林族射来的弩箭,他握着刀把的手竟被弩箭振得微微颤抖。容不得他放松一下,那名黎博利族的老者已经把长刀朝他挥砍了下来他只能匆匆举起自己的刀进行格挡。
“镫!!!”两把刀相互碰撞机出一阵钢铁的声音,他被这名老者硬生生的震退。没有时间反应,一颗巨大的火球又朝他袭来。如同同天而降的陨石一般。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矿场的高墙被源石火炮击垮,他与其他的同伴们一起冲了进去,去解救里面的感染者,他们的同胞,他们的家人。
矿场的警卫们架着高射弩机冲着他们扫射,每次射击都会有几名同胞被弩箭了贯穿身体倒下,没有人退缩,他与其余的同胞们义无反顾的向警卫们冲去。他们的领袖,那位名为塔露拉的德拉克冲在最前面,带领着他们向警卫冲去,像压迫他们的乌萨斯帝国冲去。
那只红色的鲁珀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后迅速掉开,紧接着一个披萨黑色斗篷的家伙又冒了出来,两把血红色的利刃朝着他的心脏刺去。急忙闪身躲开,他立刻挥刀向这个奇怪的家伙砍去,但对方却化为破碎的黑影四周散开,他只在到了一团空气。
一名同高墙般耸立的白发瓦伊凡坚盾挡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拿着电锯的菲林与那名瓦伊凡站的一起。在那各瓦伊凡的背后似乎有一团火焰形成的怪物怒吼着,朝他喷出了熊熊焰火。
“你受伤了是吗?”在战斗结束后,一名鼻子上有着明显伤痕的白发卡特斯少女朝他走来,递给了他一块糖。
“放心,不是辣的。”霜星朝他笑了笑,看着他的伤口问道:“疼吗?”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着,我去叫梅菲斯特来,他会帮你治疗的。”霜星说的把另一边的那名白发小男孩叫了过来。那名小男孩笑嘻嘻的朝着他的伤口吹了一口气,一些细小的粉末吹到了上面后,伤口疼痛感立刻减轻了不少,他十分感谢的望着他们,心中满是感激。
又是一次刀锋相接,那名老者的长刀划过他的腹部,一丝丝血液从伤口处渗出,但他也在对方的肩上留下了一道撕裂肌肉的伤口。
战斗越来越激烈,更多的敌人向他进攻着,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是如何撑到现在的。他只是靠着自己对战斗的本能,勉强的坚持下去。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的意识也愈发模糊,甚至连普通的劈砍都令他艰难万分。他再一次被那名乌萨斯人的叉枪束缚,一名阿诗兰跃空而上,手中的重锤向他狠狠砸下。远处萨科塔族的背后升起八把长铳,铳口对准了他。高台上的那名术士则是将手中的法杖描向他,一连发火山熔岩般的火球朝他袭来。
“你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啊,这么多的伤口……”
乌萨斯某座移动城市隐蔽的破旧楼房里,一名卡特斯少女里面用棉签沾上药水,一面小心地为他擦试伤口一面有些心疼的说道。冰凉的药水刚接触到伤口他便被刺激的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头上又被少女不轻不重的锤了一拳。
“现在知道痛了?”少女似乎有些生气,嘴上不留情面的说道:“你以后再不好好养伤的话,我可就不帮你治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少女在为他擦试伤口时动作更加的轻柔小心了。
他倒在法术轰炸成的坑洞里,满身伤痕,一股焦糊味从他身上散开,伤口都被烧焦,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他忍受着剧痛颤抖的站起,重新抬起了那把残破的长刀。
就这么死去,会不会更好?他几乎开始放弃了。
他拉着少女的手在迷宫般的巷子中奔逃着,身后时不时传来军警们气喘吁吁的叫骂声与警犬的吠叫。他们在这处的据点已经暴露,必须马上转移。少女拉着他的手勉强跟在身后,她瘦弱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呼、呼……你、你别管我了……”背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少女好像放弃了似的,松开抓着的手喘着气说:“我走、走不动了……你别管我了,没有我,你一定呼……可以逃出去的……”
“别犯傻了你。”他没有松开少女的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少女突然间感到身体被悬空抱起,发出一声惊叫。他将少女横空抱起,带着她在交错纵横的小巷中穿梭着,利用复杂的道路甩掉身后的军警。
就这么死去,真的好吗?
伤痕累累的他突然爆发了,一股无名的力量流淌在他的体内。一名目光锐利的菲林族冲了上来,手中的剑笔直的朝他刺去。他狠下心来不再进行躲避或格挡,同样举起手中的长刀向对方砍去,两把刀剑碰撞迸发出火星,那名菲林族竟然被他逼退几步,踉跄的往后退去。
刚才的碰撞也震的他虎口发麻,手上被烧焦结痂的伤口也因此重新迸裂开渗出几丝鲜血,他急促的喘着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手上的血液顺着刀把流向残破的刀身,在刀身上引流成了一小股血流,当血顺着刀身向下滴落的瞬间,血滴燃起了火焰。
那把带有锈迹的破损长刀,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跪倒在少女逐渐僵硬的身旁,用力握住了了她冰冷的双手。少女面色苍白,但却面带笑容,她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少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庞,但那只手却在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却停住了。他慌张地想要抓住那只手,那口手却仍旧从他的手心滑落下来,无力的掉落在了少女身下的血泊中。
少女那修长白皙的双腿竟然从膝盖处被锯开,露出白花花的骨碴。鲜血从断口处缓缓流出,就像两条小溪一样在少女身下汇成一面血红的湖泊。在少女的胸口,还有有一道明显的枪伤,一颗乌萨斯的蚀刻子弹安静的待在伤口中。
在那以后,他的长刀燃起了火焰。
复仇的火焰。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在法术对撞后形成了冲击波中,那名菲林族被击飞在地。法术爆炸的中心,他手持烈火长刀朝这名菲林族冲去。复仇的烈火熊熊燃烧,他自己也和这火焰一样燃烧着自己。
那名菲林族迅速站起身,将身上那件被火焰烧成烂布条的皮氅随手甩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与强者战斗的兴奋,他的那把长剑附上了湛蓝色的光芒。
菲林族用力朝他挥下剑刃,一道气势磅礴的湛蓝剑影向他席卷过去,宛如迅猛的雪豹一般势不可挡。他没有躲闪,那把燃烧着烈焰的利刃向着对方劈去,誓要焚烧一切。
剑影与烈焰纠缠在一起,迸发出一阵阵强劲的汽流。烈焰被剑影不断侵蚀着,细密锐意的汽流划过他的身体,留下一道道细密渗血的伤痕。他咬牙硬撑发出一声吼叫,刀身缠绕的火焰更加猛烈起来,剑影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在一声类似于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后,他带着那把焚烧烈焰的长刀冲出剑影破碎的残片,向那名菲林族袭去。对方惊诧的瞳孔中映射出那把燃烧的长刀。
硝烟散尽,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在飘散的烟雾中若隐若现。这一次的战斗,他们成功的将矿场的同胞们全部救出。而他,带领着小队将矿场的警卫全部消灭,一个不剩……
他坚信着领袖为他所描绘的感染者光明的未来,他将他的所有都献给了这个飘渺的梦想,他愿为此举起手中的刀刃。
寻仇,复仇,寻仇,复仇……他双手上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眼神也愈发冰冷。无数次的战斗早已令他麻木,他无数次的挥刀只为复仇。
他是复仇者。
一面三角形的巨盾挡在了那名菲林族的前面,替他承受了这致命一击。盾的主人——那个绿色长发的独角鬼族,显然被这一记斩击伤的不轻。那面噬鬼巨盾的正中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刀痕。他没有任何犹豫去,再次举刀朝对方砍去。
突然间,他的身体停住了,仿佛自己的时间停止了一般。一名有着萨卡兹特征的萨科塔人举起法杖向他释放着法术,对方身后虚幻的时钟停在了某一刻。
抓住时机,那名黎博利老者接替了退下场的鬼族与菲林族,手持利刃朝他冲过去。
长刀闪过,他不甘心的看着对方手中的利刃向着自己的心脏刺去,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吼声。他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竟迸发出金色的火焰,将那锁住时间的枷锁烧裂。高台上那名萨科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法术竟然会被破开,一时呆住了。幸亏那名红发的萨科塔及将她扑倒,才没有被那迅猛的火焰波及到。
老者的斩降刀朝着他的心脏刺去,传来一阵血肉被刺破的声音。
刀仅仅刺入半寸后,便再也无法向前挺进。他的左手狠狠握住刀刃,任凭掌心被锋利的刀刃割破,手掌的血液在渗出伤口的霎那燃起了血红色的火焰。他猛然发力,将老者的长刀夺下,同时右手挥刀向老者砍去,老者几乎是在长刀被夺下的,瞬间侧身翻滚,躲开了那把致命的烈焰长刀。与此同时那名红色的鲁珀在老者落败的瞬间甩出了几枚飞镖,为老者争取时间。
没有躲闪,刺透血肉的飞镖对他来说仿佛不痛不痒。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提起长刀,他向那名鲁珀奋力砍去。
红色鲁珀迅速跳离战场,又有一名白发的鲁珀握着两把样式古怪的长剑冲他袭来。那名白发鲁珀的背后凝聚出一黑一白两头狼魂朝他呼啸,与刀身的火焰碰撞在一起。在两种法术的碰撞下,狼魂渐渐出现了细小的裂纹,紧接着从裂纹中窜出的火焰将狼魂焚烧殆尽,他的刀锋向着对方斩去。
同天而降的剑雨迫使他停下脚步。竟然又有一名灰头发的鲁珀冒出,急切的挡在了那名白发鲁珀面前,手中的长剑向他的要害刺去,那名白发鲁珀的眼中透露出对战斗的渴望与兴奋,抓起剑对他再次发起了进攻。两人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招招致命,每一次攻击都准确的命中他的要害,他遍体的伤痕又增加了许多。他用两把长刀抵住双方的斩击,伤口渗出的鲜血又一次爆发燃烧,他几乎成了一个火人。
两名鲁珀被火焰爆发的气浪冲退。他向那名挥发的鲁珀做了个进攻的假动作,接着便转身向另一边的白发鲁珀冲去。对方见他朝自己袭来毫不畏惧,架起了自己的武器,白狼近乎癫狂的挥动着长剑,他也玩命地将手中的长刀劈下。两人玩命的打法竟一时间难分难解。
终于,白发鲁珀还是败下阵来,被他一脚踹在腹部踢出了战场。灰发鲁珀急忙冲上去,挡在了白发鲁珀的身后。他毫不犹豫的将左手中的那把长刀向两人掷去。
一到身影迅速闪出,握住刀把转身向他砍去。长刀裹挟着金色的气流与被火焰缠绕的长刀相撞,又一次激发出了强烈的气浪。老者毫不动容,剧烈的罡风把他的发须吹的凌乱。老者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刀法也愈发迅猛,他被老者的刀法压制着,新添的伤口不停的渗出血液,血液又迅速的化为火焰燃烧。
终于,老者的长刀贯穿了他的腹部。他感觉到腹部一阵透凉,一股铁锈味开始在他嘴里蔓延,他感觉到了体内不断上升的温度。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有几朵微小的火花从嘴中散出,熄灭在半空。
他已经和燃尽了灯油的灯芯一样,开始燃烧自己了。
越来越多的火焰从伤口中硑出,紧接着他的全身都已经覆盖上了熊熊燃烧的焰火。老者察觉到了不对,主刻抽出刀向外退去,但他的反应更为迅敏,已经看不出是刀的火刃朝着老者挥砍过去,老者也连忙竖起长刀格挡,被他直接砍飞到了一旁的居民楼。被老者砸断的墙壁激发出纷飞的灰尘。
那名带着链锯的菲林见识不妙,立即冲了上去,手中巨大的链锯照准他狠命劈了下去。
他脚下的大地发出断裂的巨响,那把残破的长刀竟然没有被锯断,硬生生的扛下了这记可以劈开一道城墙的斩击。
一名蓝发的龙族女性突然出现,手中闪烁着红光的刀刃瞬间出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那把红色的刀刃带着龙吟朝他斩去,宛如真龙动怒。
红光闪过,砍下了他燃烧着的左臂。
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血液喷出,他的左臂被砍下摔落在地,手臂上还残留着燃烧的火焰。手臂焦黑,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块漆黑的木炭。断臂的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他的血早己流尽。
炙热的火焰蚕食着他的身子,将他包裹在了里面。他感受不到肌肉燃烧的疼痛,他所能感知的,只剩下复仇的怒火。
尽管只剩下一只手,但他仍不肯倒下,露出白骨的手掌紧握着刀把,挥舞火焰。他以火焰为刀,挥霍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那名瓦伊凡再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土色的巨龙张开巨翼朝他嘶吼。术士已经咏唱完毕,手中的法杖纷纷对准了他。高台的狙击手也已经准备好了,那名红发的萨科塔的背后再次升起了数把长铳,黑色的菲林也已经架上了巨弩,那位狼狈落败的菲林朝他挥下了手中的长剑,一黑一白两只狼魂随着剑雨向他袭去。
以他自己为中心迸发出冲天的火焰,火焰直冲云霄,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城区。
他挥刀,他燃烧,他的身躯都化作熊熊烈火向敌人袭去。他无畏生命的消亡,他肆意的挥霍着自己的生命,他不惧死亡的到来,只因为,他是复仇者。
即便他的复仇,早已失去了意义。
他的眼前被一片耀眼的光芒照射着,当看见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好的地方,就如同天堂一般美丽。女孩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着身上的伤口。
他看了看女孩,无数的话语梗在了心头。
女孩抬头朝他笑了,笑容是那么的甜美,就像一位天使……
果然,还是不想死啊。
战场上的硝烟散尽,他拄刀站在那座法术轰炸形成的坑洞中,身体表面已经烧成了焦炭,散发着焦糊味。刀身突然折断,失去了支撑的他轰然倒下。
死了,就没有人记得你了。
在落地之前,他的身体就与体内破碎的源石一同化为了粉尘,消散在了半空中。那把断刀,静静的躺在坑洞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