桖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托那些价值不菲的小物件的福,酒馆的老板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客房,虽然这么说,但也只是稍微宽敞点,干净点的地方罢了。
在这个时代,不能要求太多。
窗外的阳光有些昏暗。
但起码酸雨停下了,老板正在外面骂骂咧咧的修补外墙的铁皮。
桖刻打了个呵欠,走下了楼梯。白天的酒馆没有什么人,不像是他这么悠闲。买了一份肉卷和青果汁当做早餐,吃饱喝足的他打算去买点必需品,为了下一次的工作。
准确来说,一把更好的剑。
虽然说桖刻手上的这一把陪伴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剑刃上的缺口和锈迹证明它已经不再适合用来继续和他一起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了。
路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酸雨残留着,来往的人都只能避开这些危险的水坑。除此之外,克罗还算是繁荣,这从过路的商队和掺杂在居住房之间的许多商店就能看得出来,已经很少有城市能像这里一样了。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柜台后面的武器展览框吸引了桖刻的目光。这间武器铺是沙克人开的,虽然他们对于农业十分苦恼,但这些蓝血战士对于锻造武器很有一套,也是支撑他们武斗传统的基础。
“小嫩皮?过来看看,这儿可是沙克铁匠的店。”
一身工匠打扮、双手环胸的沙克壮汉看见桖刻笑了笑,言语中充满了对于自己锻造技术的自信。
因为人类的皮肤没有沙克族那样的骨片,所以沙克人很喜欢将人类称之为嫩皮人。这就是为什么,你很难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让一个全员武斗派的种族明白什么叫尊重的原因。
桖刻并不在意这些,他从货架上取下一把尚在鞘中的剑,缓缓抽出剑身,漆黑的钢铁上铭刻着一段奇特的符号。
第二纪元的文字,其名为「斩影」。
“小心点,这可是一把铭刀。”
沙克壮汉离开柜台,从桖刻的手中接过这把长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桖刻沉默。
铭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大师打造出的武器才能获得的称呼,它们会被刻上古代的文字来命名,而任何持有铭刀的人,都会被尊称为刃行者。
因为没有实力的人留不住这把武器,它总会被更强的人活得。对于弱者来说,拿着铭刀是一种灾难。
“我买了。”
桖刻点了点头。
沙克族的壮汉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手中的剑递给了桖刻。
“祝你好运。刃行者。”
桖刻从包里把自己大部分的昂贵小玩意都丢给了老板,提着剑转身离开。
打开门,街面上乱成了一团。
“奴隶!奴隶跑了!”
“抓住它们!”
“该死的,我要打断它们的腿!”
气急败坏的发福男人站在一间店铺门口,那是他的奴隶商店,标志上被铁链拴住脖子的笑脸和他的表情比起来真是格外讽刺。
虽然几个商人护卫都是好手,但毕竟只有四个,一时半会想把满街乱窜的奴隶都抓回来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该死的,我要把那个自作聪明撬锁的蠢货给活活打死……!”
气急败坏的奴隶商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站在原地跺脚。
在他眼里,奴隶就像是被饲养的肉畜,根本不配和他抗争什么吗……
桖刻不再围观。
这事儿他管不了,也不想管。这片大陆可能只有那一个老朋友可以帮助这些奴隶逃出生天,可惜……他不在这里。
桖刻是个无聊的人。
不喜欢多余的事情,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情。
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他只相信自己的剑。
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
客房在酒馆的三楼。
二楼是没那么多钱的人住的,没有隔间,只是许多床乱糟糟的挤在一起罢了。桖刻怀疑小偷工会和每个酒馆的老板都有某种勾连,他曾经在其他酒馆里不只有一次听见底下轻微的脚步声。
三楼情况稍好,六个小隔间,三个大隔间。
桖刻不会在这个方面亏待自己。走廊尽头的大房间就是他租的房子。
然后,他准备和老板聊一下住房的安保问题。
拇指弹开剑柄护手,漆黑剑身微微出鞘。
左手极轻缓的拧开把手。
推开门。无人。
打开的窗户有风吹进来。
桖刻收剑,走到窗前吹了一会风,才关上了窗户。
“你不是小偷。”
他没头没脑甩出一句话来。
“普通小偷不会来三楼,敢来的窃贼忍者不会只在窗沿留下一个方向的脚印……他们的身手,出入皆不走门。你很聪明,但还不够。”
桖刻转身走向自己的木板床。
蹲了下来。
捂着嘴巴竭力不发生任何声音的少女眼角几乎要溢出泪水来。
“奴隶。会撬锁。而且很熟练。街上的动乱是你的杰作?”
她往里面缩了一点,好像床底是她最后的庇护所。
想要把一个竭力缩在床底的人拽出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桖刻的力气并不大。
“……”
他没辙了。
“我不是奴隶贩子。”
没有反应。
“我不会伤害你的。”
缩。
桖刻想了想,拿出一个肉卷。
她伸手、闪电般的速度。快到桖刻的手下意识握住剑柄。
撕咬、咀嚼、大口吞咽的声音。
看来已经饿到不行了吗。
最近的奴隶贩子也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出来吧,我不会把你卖给奴隶贩子的。”
许久之后,躲在床底的少女才从床底缓缓爬了出来。
「转瞬间,剑刃出鞘,以桖刻的剑术轻而易举的将少女的头颅斩下,血液立刻喷涌而出,染红了半个客房和桖刻的衣衫」
桖刻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他确实有过一瞬间,动了杀意。
这个女孩意味着麻烦,桖刻讨厌没有必要的麻烦。
但有些事情,讨厌也不能逃避。
比起麻烦,桖刻更讨厌猎人者、讨厌奴隶贩子、讨厌奴隶制,讨厌这些让他刻在骨子里恶心的东西。
这个女孩的头发很长,有些脏乱,身上只有些破麻布衣服,暴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伤痕,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和警惕,充满了……恐惧。
但她选择信任桖刻。
他不喜欢辜负别人的信任,这样的感觉让他感觉很难过……糟糕透顶。
即使这份信任只是他用一个肉卷换来的。
他决定要带她去找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