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作者:月台 更新时间:2019/11/17 18:33:58 字数:2249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仅仅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肉身凡躯依然存在,那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至少能从意志、从心灵去感受到自身的行动。不会有人连自己的四肢动作都无法体验到,除非他们已经失去了四肢或断去了与之联系的知觉。

人是崇拜知觉的动物,意识之源头绝对来源于那无时不刻存在于身的感知,构成于有机体之间的联系,最终形成高于其上的理念,至少我是如此认为的。然而意识是如此不可靠,不可信又不可知,唯有把它定义为由电信号组成的庞大网络,把灵魂杜绝于肉身之外,才能令它本身稍有安心。

如果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的你,看到此时这般感慨的我,在默认之余,恐怕也会有一丝疑虑吧。

这种感慨,并非适用于那已然成为机械的我们。后工业时代就已经开始的解构之分,把人的身体比作一台机器。纵使真实的东西无法被解构,你大可以宣传人不存在,人只是一个概念、一台被偶然性支配的机器;然而人却不会因为这些语言或思维的游戏而消失,你不能解构它,就像你不能解构一朵逝去的花。再多的片段,哪怕是用手、用笔、用画布、用相机去记录下每一片花瓣,用神秘学和科学去决定它的属性,都不能改变那朵花儿逝去的事实,也无法否认它曾经盛开过。

只是这个时代的我们并不缺乏解构,我们需要的是直观的、反叛的理念,来约束我们的思想,让我们扮演好自身的角色,处在这个世界、这个被赋予了物质性定义的社会之中的角色。我们存在的价值已经被我们的角色所定义,而这个角色,无非来自于你的肉躯。

仿佛从未有过灵魂什么事一般,我也希望那只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境。

你真的思考好了自己的生存战略吗,还是说你只是在这儿通过虚无的**来逃避现实?

......

我看不见我的手,尝试低头也无法看见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看不见,这是无法感受到其存在。我的手不存在,我的身体也不存在,自然我的眼睛也不会看到任何事物,我那不存在的身体不会新陈代谢,我那不存在的心脏也没有丝毫的跳动,我甚至无法感受到它究竟在什么位置。

这是感觉剥夺(sensory deprivation)吗?我这么想着。如果我的灵魂和肉身的一切都切断了联系,那些知觉已经彻底不属于这里,那么现在的我,是在没有肉身也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以灵知的形式存在于这片黑暗之中么?

至少意识还是很清晰的。

真的很清晰吗?

等等、我是......

一直在思考的那个自己,猛然惊觉,我连这个所谓的自己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谁?

这个正在思考的,不知为何物的客观存在...究竟是谁?

下意识想要闭眼再睁眼,这仿佛印证了我是人,但此时我并没有眼睛,也没有眼皮,更没有可以搭载这些器官的肉身。

我到底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无数的疑问出现,我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我已经呆在这个不存在时间也不存在空间的地方非常非常久了,乃至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这些过去曾经提出过的问题。

都说感觉剥夺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出现幻觉,甚至发疯,没准我现在也只不过是被暂时剥夺了感觉。也许是参加了什么奇怪的实验,充当志愿的小白鼠了吧,也许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已经被装进缸里了也说不定,外面搞不好还有一个正在记录反馈的研究员,正在把我的思考现象转化成她的项目论文呢。

为什么要说她?我也不知道。

这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一个虚构的故事,也许连我自己都说虚构的,所以在不存在的意识中虚构而出的她,也只是一个幻象,一道毫无真实感的幽光罢了。

不,现在还不是想那些东西的时候,如果无法记起我是谁的话...哪怕这意识是虚构的意识,也会很可悲的,不是么?

......

“呼,空气真是清新。”我抖了抖身上的衬衫,感觉不错。

因为刚刚才换下穿了不知多久的病号服,这下终于可以穿回自己的衣服了,对于洁癖来说是一大幸事。

实际上,不止空气清新,这儿的环境也很干燥,阳光也很温暖,毕竟这里可是医院之外啊!对于一个刚刚出院的人来说,哪怕这个时候下雨了,院外的雨水都是甜的。

只听见一声闷雷,原本温暖的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啧啧,还真的要下雨了吗...”

不过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家里人一起回家,然后马上洗一次澡,换上睡衣在自己的床上好好躺一躺。病床可太难受了,就算考虑到社交问题而住了单间的特护病房,也依然不能和自己的房间相比较。

自己的房间就相当于是自己的独立空间,是可以被自身支配的,可以保持清净的安乐窝,是我难以脱出的舒适区。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可让我难受死了。

不过好运似乎没有来临,我还没有考虑清自己回到家里做什么,就想起来我似乎并不是一个家里蹲...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学业。

没错,只不过是休学去了医院,而出院也是因为休学期满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去医院,我根本想不起来。他们似乎给我做了名为Mect的手术,让我丢失了不少记忆。

但目前要关心的是,我还必须返校复学。

在柜子里稍微翻找了一下,就找到了一张证本,那是国立明华大学的学生证。打开一看,个人信息全部是空白,唯有院系上填写的是美术学院。

哦,我原来是个美术生,虽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至少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国立明华大学的美术学院,其实就是原来的帝都工艺美术学院,曾是在帝都和帝都美术学院并立的一所美院,后来被国立明华大学合并了,就成为了国立明华大学的美术学院,也就是所谓的明华美院。

这样一想,其实很多身世脉络也跟着清晰了起来。为什么会选择美术呢?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感性方面的表达,倒不如说是某些我“看到”的东西,实在是难以言说,只能用图像的形式记录下来。

于是从小到大我都在绘制一些秘密的手稿,同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那些从没有给外人见过的手稿销毁掉。那不仅仅对于我来说是秘密,我同时也有理由相信,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也许正是这份偏执让我住了院吧。毕竟,异于常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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