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老人此时已经确定,大势已去,此人已无法顺利击杀了。
正当他准备飞身而下,独自面对炎天,为下属争取一点时间时,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话一出口,所有的杀手,都开始撤,连白蛇老人都不例外。
这声音,是一名女性发出的,语气中透漏着一股高傲与不可一世。
炎天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胸膛丰满,赤着一双纤纤玉足的女人。
正常男人很难将眼睛从她的胸口移开,但炎天更在意的却是这个女人的脸,那张脸清冷妖艳,充满魅惑,又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
“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女人冷笑道:“男人,都只会这一种搭讪方式吗?”
炎天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就是蓝凤凰?”
白衣女人皱了皱眉,道:“你认识蓝凤凰?”
炎天脑中闪过狄飞惊的惨状,和那不雌不雄施展诅咒的公子,道:“我听龙大说过,蓝凤凰喜欢把喜欢自己的男人,都阉了。狄飞惊恰好也遭了**之刑,而那以刀刺自己心脏的公子,似乎也......”
白衣女人打断了他的话,道:“哼,这与我们见过与否,似乎并没什么关系。”
炎天:“不,我曾经在龙大的藏品里,见过一副女人画像。我问他这是谁,他说,这是蓝凤凰的画像,是他从花梦醒那里讨来的。虽然画上的人没有蓝凤凰本人那么美,但十分也有了八九分的神韵了。”
这似乎激起了白衣女人的好奇心,她自高台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时,轻的却像是一片羽毛,道:“他竟然特意去讨了蓝凤凰的画像?花梦醒居然还留着蓝凤凰的画像?”
炎天哈哈笑道:“也不是留着,我那二师兄花船主,说要把那副画烧了。死人的画留着晦气,龙大说‘难得画的这么好看,蓝凤凰人虽变态,长得却还不错,你不要不如给我吧’。所以,才到了他手里。”
白衣女子听到这里,双唇紧闭,眼角微微上抬,地上也忽然钻出两条蛇,吞下她两条**的腿,变成了她的一双靴子。
炎天盯着她的脸,又端详了一阵,道:“离近了看,还真不怎么像了,你比画上的姑娘要老,而且也要丑一些。”
其实,他已认出来了,这女人十有八九便是蓝凤凰,因为画上的人,和面前这个女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而就她的发言和那群十三堂杀手的反应来看,那白蛇老头,似乎并不是堂内的最高统领,蓝凤凰反而像是真正的白蛇。
他已考虑到她要让自己还活着的部下逃走,所以,她根本不担心两人的谈话时间有多长。
而他呢?他表面光鲜,击杀了三名白蛇手下的高手,实则内外伤已有一身,刚刚心脏上的那一击,已经几乎将他杀死,他仍然能行动,其实是强行运用自己现学现卖的“二王枪”才得以暂时不死。
但“二王枪”又是狄飞惊独门功夫,他只在远处感知了狄飞惊的运气方式,却没有狄飞惊的心决,所以,施展起来,也着实费力。
如果以这样的身躯去对付蓝凤凰这样的高手,那是万万不行的,他需要时间,以鬼火修复腿上以及心脏上的伤口。
他知道,蓝凤凰曾喜欢花梦醒喜欢到无以自拔,也知道龙依然毁了她的组织,她恨他入骨——倘若她真是蓝凤凰,那么身为花梦醒的师弟,龙依然的弟子,他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了。
利用这两层关系,用言语激怒她后,她的招式就很容易出现瑕疵,便也更好对付了。
炎天只算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白蛇的杀人速度。
当两柄短刀从白蛇长靴上的刀袋抽出时,炎天本已做好了反击的架势。
但是只是眨眼都不到的功夫,这两柄刀已经一把透过他的后背,贯穿了他的心脏,一把自他的咽喉深深的一割,就像久别恋人,最热烈的拥抱。
“男人的嘴,最好别太贱。”她冷冷道。
她看着炎天倒下,双刀准备在他的尸体上再补几刀。
可地上没有血,之后黑火自炎天倒下的躯体上蔓延,黑火覆盖的区域,不停有鬼手自地底伸出,这些手,有的缺了几根指头,有的却是断手,但全都朝向白蛇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凄厉的鬼鸣,白蛇也觉得心里发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得身形一闪,向远处退了去,炎天却被无数鬼手抬起,他起身时,白蛇惊骇莫名,因为他咽喉和心脏处,竟没有刀伤。
“你......怎么做到的?”白蛇冷冷凝视着炎天的咽喉。
炎天微笑道:“我不是刚刚看过两次那胖子的‘金蝉脱壳’护体神功吗。就试着用了一下。”白蛇看见地上残缺不全的数只鬼手,忽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感了兴趣。
“原来除了嘴贱,还是有些别的本事的。”
炎天在满地鬼手中,向前走了一步,他这一步重的,几乎要将地踩得塌陷。
两个鬼火分身立刻自他身上分出,直扑白蛇,白蛇见他步子凝重,挥手掷出短刀,直中炎天小腿,炎天以剑支撑,几欲跪倒,白蛇翻身一跃,两脚却将鬼火分身踢散。
她身材婀娜多姿,招式却又快又狠,这一个翻身腿击后,却不再进击,翻身一跃,地上忽然冲出一条白色大蛇,她就翘着二郎腿,坐在蛇头上,那大蛇将她顶上高台,又炸裂成无数小蛇,向炎天爬了来。
炎天拔出腿上的刀,忍痛走了第二步,四道鬼影分身自他身上分出,其中三道分身上,伸出七八只鬼手,疯狂旋转,化为了三道鬼火旋风,袭杀着地上的白蛇,一道分身骤然飞起,直直冲向白蛇。
白蛇抬起一脚,以脚跟直击那分身面门,就在这时,炎天与那鬼火分身俱是一震,对换位置,一柄缠着鬼气的锋利鬼剑,直直切向白蛇脚踝。
谁能想到,白蛇力未使全,招式仍留有变化,竟凌空倒翻了个筋斗,避开了这一剑,只是她再落下时,已有八道鬼火分身随着炎天一步踏上高台自四面八方围上了她。
近百只阴火鬼手自这些分身中猛然伸出,在白蛇第二次落地时,将她全身每一寸都死死攥住,指甲已嵌在她白皙地皮肤上,渗出了鲜红的血。白蛇被这些鬼手强迫着拉扯着,跪在地上,三只鬼手,扯开她的嘴。
另两只鬼手,强迫着扒开她的眼皮。
炎天将炎劫剑上升起耀眼的火焰。
“看来,狄飞惊、钱守义、庞行云以及他们弟兄的死,都该算在你的头上。那无名花楼里无数条命,也拜你一手所赐。”
白蛇被这鬼手压着,眼神中并没有恐惧,听到炎天数落她的种种恶行,她反倒想笑出来,在她的眼里,那一桩桩血案,似乎就是她最棒的杰作。
炎天并没有再说什么,如果慢慢杀掉她,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太过残忍,他下不去手。三来,那也太过于危险,存在无数的变数。
但在无数种处死方式中,他也选用了最残忍的一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旋花剑气自她口中刺入,将她由内至外,活活烧死。
剑已利落地刺下,鬼手在剑刺下的时候,也一一消散,但剑气飞旋时,却没有血,只有一身被火焰绞烂的白衣。
五丈外,白蛇全身的衣服已剥落,只有下身缠着一块破布,她一只手掩着**的、丰满的胸膛,微笑道:“真下的了手啊。不过你这样的男孩子,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我们,来日方长。”她轻轻咬着自己的食指,一甩长发,便一个瞬身失去了踪影。
炎天拔剑欲追,俨然已杀红了眼。
却听白蛇自远方传音入耳:“比起来追姐姐我,你不想看看你的妻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小天~❤”
不能追她了。
他在这杀阵之中,心心念念拆招破局,早已将旁事忘到九霄云外。白蛇一句话,令他已有如坠冰窟之感。
冬千月现在带着阿雅,如今还生死未卜,白蛇对她做了什么?
她这么晚加入战场,是不是因为她先对上了冬千月?
想起兴德寺内许多人的结局,他已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清明剑诀发动,背离着十三堂杀手群逃离的方向,他感知到了冬千月的气息。
冬千月是天月门的月字级杀手,她的灵息炎天虽然一直觉得不强,但却有一种难以说明的平衡、稳定。但这时,她身上的气,却是乱的。
他从来没见过千月身上有这么乱的气息,他甚至怀疑,那个熟悉的气息,是不是由千月散发出来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自高台之上展开火焰羽翼,向着冬千月飞去。
在见她时,她的嘴唇苍白如纸,双瞳也有些无神。
当千月看见他时,千月低首垂眉,疲倦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毒已经解了,她至少已不会死了。”
解毒,是用你的血吗?炎天想说些什么,但见到千月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嘴唇都在颤抖——就算冬千月拥有避毒的体质,但阿雅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解她身上的毒,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阿雅,毒虽然已经消失,但某种邪秽的力量,仍存在于她的体内,这时千月道:“她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受损也太过严重......不过你放心......”千月声音变得很温柔,但她的言语此刻就像是一把刀,戳在炎天的心上。
我放心什么?
救她,是为了我吗?千月,你做到这种程度,是因为我吗?
他想否定,却没有否定的理由,如果不是为了他,她怎么会救她?
“我可以用幻术,将她的遭遇,慢慢消除,将她的记忆以幻术更改,这样......”
可是这样,千月你必将经历她所经历的全部,是吗?不,如果做到消除并更改记忆,那么那些血腥的记忆,你将一遍遍重复体会......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你觉得她对我很重要,你认为我放不下的是她对吗?
他呆立在那里,双目空洞地看着冬千月,想传达的情感却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他只看到她故作坚强,宁可遭受无数的痛苦,也要救回他曾经的“情人”。
可他只想告诉千月,真正对我重要的,只有你而已。
这短短的一早,炎天经历的痛苦已经太多,她知道,他心里有太多过不去的事,庞行云、狄飞惊和钱守义的死亡,在他的心里已成了一个结。她不想让阿雅的疯癫,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救活她。
哪怕她是炎天曾同床共枕过的女人。
可是,她才是他新婚的妻子,她甚至还没和他入过洞房。
这份爱,在这一刻竟变得如此卑微,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在看着炎天空洞的眼神时,突地颤抖了两下,不知为什么,眼泪已在她眼里打转。
为他如今还惦念的旧时爱人,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不让他崩溃吗?
还是说,要在他面前,给她看看自己的容人之能?
那句“你对我来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他说不出这种话,这样露骨的爱意,他也曾对人表达过,他不会花言巧语,
所以,被戳伤的心上,现在还留有那时的疤。
他不是什么三江侯,他只是个失败的男人。
阿雅对他来说,本不重要。他来找阿雅,只是因为她和千月一样,都是舞女。
他觉得,否定了曾经的阿雅,就如同否定了如今的千月。
他喜欢冬千月,无论她做过什么,他都喜欢她,只是这种爱屋及乌,勾起了他曾经的记忆,让他对阿雅,有了一种莫名的歉意,从而诞生了,想办法去改变别人一生的荒诞想法。
这种想法,不仅害了阿雅,也害了冬千月。
可是,他怎么将这么复杂的情感,这种越说越乱的事情,讲给冬千月,与她讲了,她能懂吗?
她能接受吗?
还是说,这些事,本就是他自我满足的借口?
“千月。”炎天走到阿雅身畔,以手触摸阿雅的额头,他声音冷的就像三九的雪,“活在幻梦之中,阿雅姐,恐怕是难以接受的吧......”
冬千月:“难以接受......吗?”冬千月忽然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炎天竟用鬼火,将阿雅体内的灵息灼烧殆尽,阿雅躺在那里,却已完全失去了活着的痕迹。
“炎天!”冬千月大声嘶吼着,她抱起阿雅的身体,像是小孩子努力修复的玩具,被人一脚踩碎。
已经够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他知道有些话,一但错过了时候,便再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他这么做,可能千月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也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听他任何的解释。
但他,却已不想让千月投入更多的精力了。
坏掉的东西,终究是坏掉了,无论你投入多少精力,她都已经无法修复了。
如有回天法,不过舍自身。
他无权决定阿雅的生死,但却偏偏有力量这么做。
就像,他也无权决定十三堂堂下杀手的生死一样!
冬千月站起身,扬起手,一巴掌重重掴在他的脸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冬千月眼里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喘着粗气,打完这记耳光,她就瘫坐在地上,放声地哭了出来。
他挨了这一巴掌,什么也没说,只是展开火羽,飞上最高的楼宇。
我,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
十三堂就可以吗?
原本的我,只是厌恶身上这股力量,这股力量,只能带来杀戮,血与仇恨。
这股力量,也是无数组织争抢的对象,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隐居起来——我本想这样走完短暂的一生的。
因为不想让这火焰,带来更多的不幸。
可是,无论我怎样选择,世间的不幸都未曾减少过。像是十三堂这样群草菅人命的杂碎,为什么没人去谴责?
为什么,没有组织去将他们剿灭?
道德,法理,畏惧,被这些东西绑缚住手脚,眼看着这帮杀手逍遥法外,这便是我该做的吗?
我只想让一个曾经认识的女人,能走上新的道路——这种理由,就足已让他们去虐待她,直到她精神崩溃,濒临死亡吗?
无名花楼上下,所有舞女被杀时,兴德寺的规矩在哪里?可有人替她们出过头?
十三堂要杀钱守义,要杀我,兴德寺里,可有人为我出过头?
够了。
不必再想那么多了,不必再有那么多约束了。
为了将你们杀死,我,愿意化身为恶魔。
将要奔出兴德寺的杀手们,此时同时被一道奇景吸引。
那是一道高耸入云的冲天炎柱。
在他们意识到不祥,加快速度逃亡时,已有八九丈高的炎浪,自兴德寺的远端,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咆哮着扑杀而来。
炎浪覆盖了整个兴德寺,无从走避,无从逃窜。
青蛇剑士转身提剑,准备以一己之力将这炎潮破开一个洞,保住身后仍在逃窜的下属。
但她合身一击,只不过斩碎了炎浪之中的八道剑气,便转瞬被炎浪吞没,快得就连痛苦与失落都来不及。
那狙击手要聪明的多,他辗转腾挪,躲在几重建筑后,最厚的一方矮墙后,算是避开了炎浪的袭击。但炎浪过后,矮墙已成断壁。
白蛇老头的烟,却将炎浪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已是他最后的一口离魂烟。
当他看着身后几位下属后辈能顺利逃脱时,心里才有了一丝宽慰。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第二道炎浪。
透过单片眼镜再看,那的确不是由幻术构造的幻觉,他忽然开始发笑,为自己刚刚那最后的一丝宽慰发笑,也为自己竟然会按照那个疯女人的计划去行事而发笑。
他没有再转身逃走,他毕竟是十三堂的原堂主级别,要不是一剑上小楼,要任命自己的情妇接替自己的位置,他们何必在此送命?
既然要死,便死的体面一些吧。
炎浪过处,建筑倾塌,无人生还。
后史书将这次事件称为“兴德寺大火”。
描述这场景的,只有八个字“惨绝人寰,生灵涂炭。”
而这件事发生的缘由,被定义为“天灾”——是由天外陨石坠落,引发的天灾。
鉴定人,姓孔 名凤秋。
时任剑阁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