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水剑诀这招“血河”的确看起来骇人无比。但龙潭这群人,早已视死如归,先前死在龙依然手中的那群武者,无一不强,无一不惨,难道他们真会被郭南星的一剑吓住?
为同僚报仇后的短暂愉悦后,是更多的疑惑。这群疯子僵住不动,郭南星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在这时,龙依然高声道:“既然龙潭的诸位高手已被郭少侠的剑法镇住,为什么不请你们的主子来?我相信郭少侠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找陆老六而已。”
郭南星发现龙依然已从那沼泽中脱出,心下一喜。
但龙依然却觉得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龙依然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青青,而是安平镖局死去的那些手下——相信龙潭肯用那种手段激他来此,并设置了如此周密的陷阱,多半也是因为安平镖局之事。
只是龙鳞阁如神隐巨龙,外人根本不清楚它的势力究竟如何。龙依然既不想在剑阁中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在剑阁之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武功。那么,郭南星一行人,就只有死在这里——毕竟来此赴死,是他们心甘情愿。
本来龙依然与郭南星之间也有冲突,并不是因为一句“龙大,我来助你”便可以将背后交给对方的关系。
只是,转念一想,郭南星正因与龙依然先前有过冲突,他才应该活下去。否则,只有他一人活着离开龙潭,郭南星的死便说不清楚了,他还不想因为这种事与剑阁交恶。
而且,自打剑阁之人到达这里之后,那高大的铠甲战士,以及致命的狙击手,便已“消失”。龙依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已经走了,还是在观察什么。但根据他们的反应,龙依然判断这两人并非是“龙潭”本土的杀手——毕竟剑晴做事详实,不可能在花名册中漏掉他们这样的强者。
依照那三米多高的巨人的作战方式,可判断出这人是狂战士一族的族人——花名册里,陆老六也是狂战士一族的战士。
或许,陆老六就是依靠这层关系雇佣了这两人来剪除龙依然。
但这两人,明显对“剑阁”这样的正统部门十分忌惮。不愿意在郭南星一行人还活着时出手——龙依然的三次“吞日”都在此消耗殆尽。他也不宜再次以身犯险。郭南星如果活着,就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所以,郭南星必须要活下去。
如此一来,安平镖局灭门之事,此时此刻,也只能放下了。
至于那狂战士的身份,相信也并不难查——毕竟,狂战士一族都嗜杀成性,没几个愿意穿上铠甲,他们族类之中,那身重甲已算是极有特点的标志了。
龙潭近乎全部仍活着的高手,如今都已围在了这里——但在一招“血河”之后,所有人都似被吓破了胆,动也不能动了。
恐惧,说不清缘由,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他们是已被长钉刺中要害的标本,如今,只有思想是他们的,而身体,早已失去了控制。
无人能言,无人能动,郭南星眼中,周遭仿佛伫立了无数个凶神恶煞的蜡像。这种无声的恐怖自然远甚于单纯的厮杀。
他此时此刻已明白,单凭一招血河,是绝对不会让这群人变成这样的,肯定是龙依然他做了什么手脚,此刻,他对龙依然那深不见底的实力,心中又增了一层敬畏。
这时,那一群“蜡像”被一个高大的身躯一个个拨倒,龙依然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陆老六 陆巳蛇。
陆巳蛇眼见手下兄弟一个个动弹不得,运气于眼,便察觉出端倪,那沼泽之中本聚集着无数阴气,此刻,正被龙依然源源不断地调运出来,铺天盖地地倾泻在龙潭黑林之中。
要知道鬼气乃生灵死后残余灵气所化,质纯性阴,拥有极强的自主意识。而质轻疏散的灵气,一旦遇到鬼气,多半会溃散消陨,众人此刻被鬼气侵体,为保全体内灵气,周身气孔全数关闭,这些人自然不可移动分毫。
可陆巳蛇如何也预料不到,如此大量的阴气,龙依然竟可以在顷刻之间便全部据为己用,现在他还不明白那些鬼气为何会故意绕开他,只要龙依然愿意,他此时也只是龙依然剑下的待宰羔羊罢了。
陆巳蛇双手亮出一双短剑,道:“既已杀到此处,还讲什么客气?”
龙依然神情却很悠然,他缓缓道:“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陆巳蛇:“你闯我龙潭,杀我兄弟,还敢说自己是正当防卫?”
龙依然微笑道:“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来龙潭,不过是因为孟岭 孟兄在此,我与他在天云台见过一面,十分投缘,才来拜会而已。”说到此处,龙依然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一到龙潭,便有刀山箭雨迎着我,我还以为是龙潭被什么奸佞之徒夺了去,正担心孟兄的安危呢。”
陆巳蛇听他这么说,心里气得跺脚,但如今自己和自己兄弟的生杀大权全在人家手里,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陆巳蛇只好道:“既已如此,还待如何?”
龙依然微笑道:“还好,我后来明白了,原来你们这一行人,迎得是剑阁这群剑士,并不是我,这误会如今总算是没有了。”
陆巳蛇狠狠道:“既然你我已没有误会,人你也杀够了,现在为什么还要定住我周遭这一众兄弟?”
龙依然看陆巳蛇识破了他的伎俩,也不辩驳,只道:“这只因我和这剑阁剑客也有些缘分,而我这人向来喜好公平,最看不惯以多欺少。所以,才不想让诸位动手。”郭南星这时终于确认周遭这群人,真是龙依然以杀气镇住,除了惊讶,就只有后怕了。
而龙依然巧舌如簧,仍笑道:“倘若孟兄的下属,真的出手将这群剑客杀了。我想那并非孟兄所愿。何况,这群剑客缘何来此,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陆老六你动了郭家未过门的妻子?那样更是龙潭理亏在先了。”
郭南星听到这里,死死盯着陆巳蛇,咬紧牙关。
陆巳蛇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龙依然要如何“调节”这件事。
龙依然道:“刚刚我说了,我这人向来喜欢公平。陆六爷你挑起的事儿,自然当由你自己承担。”说道这里,龙依然又对着郭南星说:“而陆巳蛇是孟兄的手下,我不宜出手处置,他动的是你的未婚妻,我给你机会,能不能杀他便全看你了。”
郭南星只道两字:“多谢。”
陆巳蛇却道:“且慢。”
龙依然:“有话请讲。”
陆巳蛇道:“倘若他不能杀我,反被我所杀,你将如何?”
龙依然微笑道:“我与他非亲非故,你若杀他,那是他没有本事。我自当与剑阁这些剑士退出龙潭。”
陆巳蛇:“那假如我死于你的手上,我这干兄弟......”
龙依然哈哈笑道:“既然你赢了,我不准你再杀其余剑客,那么你败了,我自然也要保龙潭其余之人的周全。人命不分贵贱,这才是公平。”
陆巳蛇道:“你自可如此保证,剑阁这帮‘正派人士’呢?”
郭南星冷冷道:“我来,本就是来杀你。龙潭其余人之生死,与我有何干系。”
陆巳蛇道:“好,出你的剑。”
话音刚落,陆巳蛇便以手中两柄匕首急攻郭南星。郭南星反应也奇快无比,施展悬水剑诀,倒飞了去与陆巳蛇保持了十几步的距离。
要知道郭南星此时右臂仍为龙依然所伤,剑术上自比平时弱上三分,而即使是全盛状态,他与陆巳蛇相较也未必能占得到便宜。
所幸,他所用剑玉是乙级品相,其中蕴含灵气之深邃,如同六个陆巳蛇,加上郭玉城早将几手绝学刻印在剑玉之中,所以,郭南星虽与陆巳蛇斗得险象环生,却也不算落了下风。
龙依然在旁静静观查,才见悬水剑诀在郭南星手里使来,当真名不虚传,郭南星手中长剑虽只有三尺,但长剑横斩,直刺,其上剑气却如鞭如枪,缠着南星长剑如活物一般,袭击陆巳蛇。
陆巳蛇虽说是狂战士一族,好战轻防,但周身气劲护体,一时间郭南星的剑气也无法伤到他分毫。但他也知道,与剑阁剑客拼气量,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如果不能逼近郭南星将他杀死。如此消耗,无异于自寻死路。
说时迟,那时快,在郭南星一时心急,准备以“悬水穿石”将剑气凝练在剑尖射穿陆巳蛇的防御时,陆巳蛇的身子骤然加速,趁着郭南星的破绽一下子接近了他,只见他手中两柄短剑迅如雷霆,在空中横纵斜刺,急而有徐地连斩了一十三下。
郭南星一时之间只有后退,似毫无还手。
可龙依然却能看出,陆巳蛇的双剑,每每击中郭南星的刹那,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缓滞,应是那郭南星的护体气盾起了奇妙的作用。灵气相较鬼气,虽疏散稀薄,却可为人所用,它们可任由修炼者的磨砺,与周遭的一切结合,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如经由剑刃释放,便成了剑气。经由身体发散,结合衣物、铠甲便成了气盾——当然,这只是初学者的用法。
像是剑圣那样的顶级高手,已可踏步生莲,举剑生雷,化天地万物为杀人的剑气了。
郭南星的气盾,是经由特殊修炼,生发出来时,便带着如水如胶一般的粘稠缓滞,陆巳蛇的双剑为何缠着如此凛冽的杀意,在接近他时还是无法完全击穿他的气盾,伤到他的本体,可能正缘于此。
郭南星内心却是叫苦不迭,这护命的气盾,消耗灵气奇大无比,而这陆巳蛇人虽巨大粗壮,速度却快得要命,每挥一剑,就要砍掉郭南星一截灵气,如今郭南星只觉得剑玉中的灵气,也只剩下一半了。
陆巳蛇双剑之势不绝,郭南星剑上剑玉蓝芒一闪,他掌中剑忽然快了三倍有余,长剑缠着剑气,反攻陆巳蛇,只见他出剑极快,由下转上,由左转右,连续三剑挥出,剑法快而老练,变招如溪水奔流,不见丝毫阻滞。
陆巳蛇见此也是大吃一惊,立马由攻转守,但上身衣服,仍被剑气割成了碎片。他身上被最后一道剑气撕开了条血口,却听他嘲讽道:“你的剑莫非只会割衣服吗?”他这一句嘲讽另有所指,郭南星听了大为光火,凝剑在掌,周遭六道剑气自陆巳蛇头,档,肩,肋六个方位猛地斩了去——这一套剑诀,正是郭玉城“悬水剑诀”中的杀手锏,六龙分水剑。
陆巳蛇眼见剑气逼近,大喝一声,“散!”这一声断喝,几乎喷出了他全身残留的一半灵气,那六道杀人的剑气顿时烟消云散,只见陆巳蛇双剑朝着郭南星的天灵感处笔直地刺了去。
郭南星心头也发了狠,他挺剑朝着陆巳蛇被剑气割伤的伤口猛地一刺。
陆巳蛇的双剑在郭南星的双肩上,各划出了两道极深的血口,郭南星周身的气盾,终究让陆巳蛇的剑偏离了方位,而郭南星的剑已刺入了陆巳蛇的伤口——刺的不深,但只要挨了这一剑,那么陆巳蛇便已经死了!
郭南星“血河”剑诀已发动,陆巳蛇的血已开始脱离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