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痛快速的在自己的案头写着行文。
“李遇春!”
门外响起如同炸雷般得声音。
可以这样毫无顾虑的直呼我名的,也只有当初跟我一同从军,从一个战壕死人堆里走出来的生死之交于德海。
他现在的官职是豹突营的千总,军衔比我小了三个等级
门被推开。
于德海火步急燎的进来,他身后跟着炮兵营的总指挥金泰,中军折冲营的总指挥安大海,还有几位将领。总共五六人罢。
全军最高将领,几乎都在我的屋子里集合了。
“什么事,于将军?”
我停笔,淡淡的问,他们的来意,我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
“这城没法子守了!”
他张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那我们可以退到哪里?如果退了,又有何面目见少帅?!”
我发问,声音很大。
“李将军。”
金泰对我行了个军礼,他军衔跟我同级,但是现在我是泗州城的守城将军,所以名义上也算他的上级。
“剩下的两门红夷大炮,也炸膛了。”
他平静的说,他周遭的几个将领早就知道了,神色却还是黯淡了下来。如果有铜镜照的话,我想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一定是惨白的。
周围的将领们开始议论起来,我夹在其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请诸位大人可以听小女子一言。”
一声轻盈的言语坚定的响起,让四起的议论立即停顿,本来在一旁默默服侍我的小梢,第一次在军议中发表自己的看法。
“小女子不曾读过书,但也听闻‘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如今山河破碎,内忧外患,正是诸位将军共赴国殇之时,其义重于泰山;倘若今日诸位将军若全身而退,城中百姓势必将被贼军所屠。其行轻若鸿毛。请诸位将军三思。”
“扯淡!难道让老子在这里等死?!”
于德海啐骂了一口。
“如果没有那些流民,这城还是可以守;况且我们保护他们,他们感激么!”
他抱了抱拳。
“李遇春,现在这城肯定是守不下去了,明天我们不如率部突围,杀他娘的措手不及,然后去扬州跟史大人合兵一处守扬州!”
“于德海!你出征前口中所言,难道忘记了么!”
我怒斥。
于德海在少帅府被点将出征时,曾经扬言“驱除胡掳,万死不退半步”。
他似乎想起来了,脸抽了抽。
“此一时彼一时。”
他小声的嘟囔。
“现在正如小梢所言,我等若再退,则鞑子兵锋将直指扬州城,扬州再失,则皇城危矣!我军当奋力守城,再有言退者!斩!”
我挣扎的起身,大声的说。
于德海冷哼一声,离开了。
其他几位将军说了一些“愿意与城共存亡”之类的话也就离开了。
屋子再次变得冷清起来。
小梢还是默默的在我身边,不多言语。
行文最后一个字也写完了,只需要把它用信鸽递交给少帅就行了。
额头的汗水被手绢轻轻的擦拭。
清香轻轻沁入心田。
“天已经不早了,早点去歇息吧。”
我有些害羞的把头侧过几分,却柔声道。
小梢把手绢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手中。
“这是绣给李郎的,希望你可以喜欢。”
她悄声的说,我用心的听,没有遗漏一个字。
她说完有些急促的离开了,走到门口回眸,脸上挂着一丝粉黛。她似乎想说些,却还是忍住了。
“晚安。”
隔了许久,她缓缓道。
“嗯。”
我应了一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悸动。
烛火把她留下的白丝手绢印的有些泛黄。有些略别于胭脂的香味扑鼻,大概是她身上的香味罢。
展开手绢细看,上面没有绣图案,只绣着几句诗词。
累累罪曲
羽羽成袭
子若不弃
交织成穸
我轻读了几句,虽然一项对诗词读解不甚擅长,但结合此时此景,居然也能读出诗中的一些意境。
不断的杀戮无休止,如果可以跟心爱的人一起赴黄泉的话,那也是幸福的罢。
也许,真的只能和小梢一起消亡于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