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的打开。
我有些无力的站在城门口，看着鞑子的先锋部队缓缓入城。
我….
还是选择了投降。
投降鞑子。
“蛮子！本来将军下令破城之日就要屠城！但还好你们识时务，将军下令不杀降！”
交接仪式上，鞑子军官对着我得意洋洋的说。
我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与其全城官兵和数万百姓死在这里，那还不如投降对方，保全他们的性命。最后一刻，我是这样想的。
但内心最深处，其实更加希望的是可以卸甲归田，跟小梢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罢。
我抬头，不经意间发现城上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江南的天气，雨季总是来得早罢。
城内的百姓看到鞑子，先是很惊恐的躲避，但看到他们也没有打算屠城的意图，就好奇的围观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也洋溢出了喜悦的神色。
是的，城围解了，他们又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罢。
“云展万里兮旭日曜明，将士守土兮以报君王。手刃胡掳兮何惧一死？魂归故里兮永瞻家邦…”
城头上依依稀稀响起了军歌。
我远目，发现火器营的金泰将军带着火器营的弟兄们唱着军歌，手里操着火器跟围守的鞑子士兵厮杀起来。
火器的清脆的声响却令我的心感到越来越沉重，罪恶感不断的涌上心头。
开城门投降，也是我立即下的命令。
而主战派的金将军到最后也没有同意。
前几日我还说着要死守城池，现在却开城纳降，在那些弟兄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朝秦暮楚的小人了罢。
“金将军！投降…罢…”
我大喊，喊道“投降”的时候，声音已经几同蚊嗡。
金泰看到了我。
“鼠辈！金某羞与你同伍！”
一把利刃趁他分神之际刺透了他的胸口，他立即反手格杀了身后的鞑子。
此刻鞑子士兵已经涌上了城头，火器营本来就是小编制，一个营不过数百人，加上这一月围城损耗，此刻的火器营不过三百多人。
而鞑子士兵已经上了一千多人，将火器营围的水泄不通。而且城下也架起了弓弩，只要一声令下，火器营的弟兄立即会被尽数抹杀。
金泰咳出一口血痰，喘着粗气，面色惨白。
他缓缓对着南面作了一揖。然后爬上了女墙，周围的鞑子莫不是神色紧张注视着他。
“誓死不降！”
他怒吼。
声音嘹亮。
他纵身，如同断翼的鸟般直直坠落。
残存下的火器营的兄弟没有犹豫，纷纷爬上墙头，唱着军歌，前赴后继。没有一丝反悔的随他而去。
“混蛋！”
在我身边，受降仪式上的那个鞑子军官随手甩了我一个耳光，我无言以对。
他策马走了，似乎要检验其他受降营的官兵有没有反叛行为。
心头越发的沉重。
仰望天空。
银丝开始慢慢陨落。
下雨了。
回到住宅府邸，已经过了酉时。
鞑子军只派了副帅来受降，主帅多铎却不出现，大概在他眼里，我还没有足够的分量让他来接见罢。
晚上鞑子军摆了酒宴，大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而意想不到的是安大海居然会趁此机会溜须拍马，搞得那鞑子副帅很是受用；我也不多言只管闷头喝酒。
推开门扉，我已经满是醉意。
在床头看到小梢在梳妆，我已经全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了，酒的后劲已经上来了。
我一把把她按倒在床头，她的发如绽放的花般散开；在我醉后的眼里，她是如此的娇羞可人。想要占有她的冲动开始蔓延开来。
“小梢…今日就是…我们、我们…成亲之时…”
我大着舌头，混沌的说。
说完话后气氛变得很安静。
窗外隔着的雨声开始变得清晰。
“为什么要卖主求荣？”
她这样问。
我没有回答，反而开始撕扯着她的衣裳，只是为了逃避与发泄。我不想回答；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我所做的，终究是错的。
她伸出双臂，然后把我拥入她的怀里。
我再也无法抑制，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如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该有多好。”
听到她说话的时候，胸口突然有被贯穿的感觉。那应该是利刃刺入我的胸口了罢，而行刺的人，也只有她了。
“为什么…”
我震惊的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牵制住了，已经无法动弹。
“我是护皇戌卫营的隐刺….”
护皇戌卫营！？
据说那是本朝太祖称帝时就有的隐秘机构，专门负责在暗处解决所有想要刺杀皇帝的刺客，发展到后期，也负责刺杀对皇帝心怀不轨的逆臣藩王，刺杀成功后就对外宣称其是忽染风寒、因病去世等。听说袁帅杀毛文龙的时候，身边带着的侍卫其实就是护皇戌卫营的人，我曾经听过同袍们聊起过，以为那只是无聊的传闻，没想到…
“城破了，首领负责保卫先帝遗尊，而让我们散入民间，伺机刺杀所有有叛大明意图的反臣…”
我顿时清醒了。
她却眼神迷离，喃喃说着。
那天…
她竟是想刺杀少帅么…
她手上的厚茧，应该是常握刀剑器械所留下的罢，我早该察觉到了，却还是把它当成是农耕时留下的痕迹。
“可是…那日我发现，‘他’居然当了那厮的走狗，暗暗的守护着那狗官，所以啊，我当时只能拼死用‘摄音术’先乱了‘他’的心智，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以制造出刺杀那狗官的机会…”
她还是喃喃的说着，我已经听不懂了。此刻她的手也松开了，我慢慢的撑起手臂，俯卧在她的上方。
终于…
可以看到她惨白不已的脸了。
利刃没有刺到了动脉，现在她失神的自语，趁此机会，我要杀她，也是很简单的。
“嘶—”
我握着利刃突出胸口的部分，手颤抖的抓着它用力往上推移了一寸。那是动脉。这样的话，我必死无疑。
滴溅的血渲染着她的脸。
“为什么！？”
她像是被拉回了现实，捧着我的脸颤抖着尖叫。
她，也不是真的想杀我罢。
只是她出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抱歉…终究是我负了你…你走吧…找个好人就嫁了罢。”
我已经开始失神。
看不清周围事物。
我的头靠在她的胸口罢？
我是这样觉得的。
我可以听到她的心跳。
似乎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又拿着兵刃刺进敌人身体。
这是幻觉罢？
我已经睁不开眼睛确认了。
小梢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微弱了…
这到底怎么了？
外面的雨声变得大了呵。
这要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醒了，
可以再见到她微笑着在自己身边。
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