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莉塔一行带着真相回到哨兵岭,天已经蒙蒙亮了。
杰森和奥莉塔、信、莲、迪姆一起走上塔楼,托斯曼和莱恩中尉等人正等在那里,希望也在这里,正在和等在外面的人们聊天。
希望很惊讶杰森一行会在这个时间出现,但很快就将惊讶的表情藏了起来,走过来做出个一抱歉地动作:“昨晚突然有急事,就没来得及向你们说明就借走了一匹马,真是对不起呢。不过,那匹马我已经让管理员好好照料了,就在外面。”
“没关系,少一匹马并没有耽误我们的行程。”信冷冷回应。
这时,托斯曼和莱恩中尉也过来了。
“找到了吗?”托斯曼问。
杰森点点头,精神依旧有些萎靡。
“是谁?”莱恩中尉追问。
“是——”杰森的声音稍稍有些抖,“是范克里夫的……女儿。”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托斯曼惊奇,“要说他最擅长的,那就是保密,真是太可悲了。”
“那么,这可怜的姑娘现在身在哪里?”莱恩中尉问。
杰森咬紧了嘴唇,一时间继续说下去。
但最终,她还是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希望。
-
杰森虽然从小就经历了很多,但从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还记得很多年之前——她还是爱丽·杰的时候——才十几岁就带着伊森和茉莉俩个孩子从南边一路游荡到萨丁农场外。
已经很多天都没能找到或偷到些什么能吃的东西了,饥寒交迫的杰森将目标锁定在不远处的萨丁家。当时是秋季,萨丁家刚刚收了庄稼,田地里是什么也没有剩下的,爱丽只好让俩个孩子藏在萨丁家田地外的草棚里,自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进到屋子里去。
爱丽从小就很瘦弱,矮小的身材和敏捷的双腿成为她最好的武器,她很自信能偷到些什么。
多年之前,西部荒野还不像现在这般贫瘠,也几乎看不到流浪汉,倒是兄弟会的匪徒和冒险者、人民军在荒原上平分秋色。
当时,萨丁家住着几个初来乍到的冒险者,所以总是会在厨房留些剩饭菜以备不时之需,鼻子灵敏的爱丽早就闻到了。爱丽溜到萨丁家的房子后面,透过窗户向屋内瞧了瞧,一层没有人,但从二层传来一些谈话的声音,证明是个好机会。
她扒住窗台用力爬进屋子里,很轻松就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了厨房。
厨房里有不少面包,爱丽赶忙抓住几个塞进脏衣服的兜里,但正在锅里煮的炖肉味道和刚刚炒好的青菜诱惑实在让她无法拒绝。
要是能偷到一碗肉和菜的话……
贪婪趋势爱丽找到了一个碗,拿起勺子想要去成一些菜和肉。
就在这时,一名冒险者男子刚好到厨房来了。
“咦?这里还一个啊,”冒险者发现了爱丽,以为是萨丁家的孩子,“那肉还没炖好呀,别急嘛。”
毫无防备的爱丽被吓了一跳,扔下碗和勺子就要跳窗户逃跑。
结果,冒险者意识到不对劲儿了,俩步就冲上来一把抓住了爱丽的胳膊,将枯瘦嶙峋的她提了起来。
“放开我!”爱丽拼命挣扎,还用脚踢着,“快放下我!混蛋!”
吵闹声引来了萨丁家的人,一位黑色短发的,看着比爱丽大一些的姑娘走进厨房。
“怎么了?战士叔叔,这是在干什么?”姑娘问。
冒险者提着爱丽转过身来:“哦,抓住一个想偷东西的小鬼,最近小偷真是越来越多了。”
“……小偷?”
“是喽,还差点让她跑了。”
姑娘走进,歪着头看了爱丽许久。
爱丽当时很害怕,也不敢出声,同样看着那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岁的姑娘。
“但是,她是我妹妹呀。”突然,姑娘说。
冒险者和爱丽同时愣住了:“……诶?!”
“是希望小姐的妹妹?”冒险者惊愕。
小希望很淡定地点头:“对呀,是个总看不见人的淘气鬼,这是去哪里疯玩了?竟然不说话就回来偷吃的。”
爱丽很机灵,转了转眼珠配合希望:“我、我去哨兵岭了!对不起!姐姐!下次绝对不敢了!”
“嘛~嘛~,知道就好啦。”
“是……”
爱丽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冒险者也是信了,急忙将她放下来。
希望帮爱丽盛了一碗吃的,赶忙带着她出去了。
……
希望将爱丽带到屋外的农田里,看看周围没有别人,才停下来。
爱丽很感激,却又不知道该怎样道谢,只是傻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黑头发的温柔姑娘。
“我……”
“快吃吧,都要凉了。”
希望将爱丽衣兜里的面包拿出来,帮她吹了吹灰,递过去。
爱丽鼻子酸酸的,拿过面包使劲儿咬了一口,然后嚼了一大块野猪肉,用汤送了下去。
但爱丽没有都吃完,还剩下了很多。
“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爱丽说,“其实,我是来帮他们找些吃的。”
“你们没有家吗?没有爸爸妈妈吗?”希望问。
“没有……事实上,我们都是孤儿,并不是有血缘的兄弟姐妹。”
“那,你愿意当我的妹妹吗?你的弟弟和妹妹当然也可以成为我的弟弟妹妹。”
“诶——?!”
“我叫希望,你呢?”
“爱、爱丽!爱丽·杰!”
从那时起,她就是希望姐姐的小爱丽了。
总是跟在姐姐身后,听着姐姐给她读故事书,教她识字,还会给她找吃的。
那温柔贤淑的希望姐姐……
-
“孩子,难道索拉留斯没有帮我们找到这个人吗?”
“那可就麻烦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们了。”
突然杰森陷入了沉默,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信和奥娜雅更是困惑。
杰森无法将“希望就是范克里夫的女儿”一事说出来,她已经绝望的将双拳都握出血来。
但在这时候,突然塔楼下的营地伐木场燃烧了起来,很快营房和其他建筑也开始冒烟,混乱的呼喊声四起,竟然是流浪汉和豺狼人冲进来了。
“是怎么回事?!”斯托曼惊呼,“卫兵!警卫都去哪里了?!”
猛然间,斯托曼发现原本在执勤的几名警卫竟然不见了踪影,连塔楼顶上的哨戒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流浪汉和豺狼人很轻易就冲破了防线,将还在睡梦中的兵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民军的士兵们被突然的火灾烧昏了头,很多人只穿了内衣跑到外面来,又被奇袭的敌军抓住或杀死,黎明前的哨兵岭一个瞬间就化作火焰的地狱。
站在哨塔上的一群人已经被惊呆了,谁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
“快想想办法!我们需要增援!”斯托曼对莱茵中尉呼喊。
然而,一个冰冷音调卡住了莱茵中尉的回答:“你们什么都不需要,这里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希望?什么?!这不可能!”
“竟然真的是你……”
原本那乖巧善良的萨丁家的女儿,换做了一张冰冷的面孔站在众人面前。
托斯曼和奥莉塔、莲都很惊奇,但信和迪姆没有表现出多么意外,莱恩中尉也早就有所察觉了。
杰森则紧紧咬着嘴唇,将脸扭开不去看她心爱的姐姐——她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个事实。
……
“希望……哈!真是讽刺的名字!”希望大笑起来。
托斯曼惊恐:“为什么?希望!你怎么能——”
“希望?托斯曼,当我看到爸爸的头被你的手下砍下来的时候,我应该有这种感情吗?”
“埃德温·范克里夫……”
“但是!希望姐姐……”
“希望只是个笑话!是这个冷漠的世界对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希望扯下了朴素的伪装,变成一身红黑色皮甲的迪菲亚兄弟会成员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一伙装备精良的匪徒冲上了塔楼,将所有人都控制住了,托斯曼、莱恩中尉、信还有奥莉塔,谁都没有获得反抗的机会。
“把他们绑起来!”希望喊道,“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兄弟会的崛起!我‘凡妮莎·范克里夫’!将会肃清这虚伪的世界!”
终于继承了范克里夫的名号,凡妮莎将原本被困在刑架中的狼人也松开了,狼人对这位女范克里夫表示了屈服。
“真是辛苦你在这里保护我这么久,撕心狼将军。”凡妮莎赞许。
撕心狼发出一阵阴冷地笑声:【这些人类真以为制服我了!现在!看看谁才是要掉脑袋的那个!】
狼人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个目标,就瞄准了侮辱过自己的奥莉塔,亮出巨大的爪子走上去。
本也是被扣押起来的杰森看到自己感恩的公主小姐遇到危险,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挣脱了控制,拔剑挡在奥莉塔的身前。撕心狼很惊愕竟然有人类可以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但只是冷笑一声,就一爪子将杰森打飞到了哨塔的外墙上。
杰森爬起来踉跄了一下,可撕心狼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那巨大的爪子随时都有可能在她的胸腔上开个洞。
凡妮莎在这时候出面阻止了撕心狼,让他去找其他人消遣。
“跟我一起,爱丽。”凡妮莎向杰森伸出手。
望着姐姐的手,杰森紧紧咬着牙,泪水如柱从脸上滑落。
最终,她摇头了:“对不起……姐姐,我已经向圣光发誓,不会再做坏事了。”
“圣光?哈!你的亲人被匪徒虐杀的时候,圣光在哪里?你和伊森、茉莉饥寒交迫的时候,圣光在哪里?”
“但是,姐姐,我相信是圣光让我们相遇。”
“真的吗?那么现在,圣光又在哪里?”
凡妮莎侧开身子,杰森看到撕心狼正站在奥莉塔的面前,奥莉塔看着那即将穿透自己脖子的利爪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但在这时,信的身体突然化作一团暗影冲向撕心狼,将其扑倒在地。暗影这一次很快就散去了,奥莉塔和莲,还有杰森都看到了暗影内的真实面目——是与撕心狼一样的灰鬃巨狼正想咬断对方的脖子。
【你这家伙是……?!】撕心狼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狼人。
信冷冷地哼出一声:【真没想到会有背叛吉尔尼斯的家伙,到那个世界去向利亚姆王子请罪吧!】
撕心狼在面对信的时候,竟然处于下风了。
但就在兄弟会的匪徒想要上前去帮忙的时候,突然一阵烟雾升起,信低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撕心狼趁机快速起身,却没有伤害信,而是退到了凡妮莎的身边。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凡妮莎要她的人收了手。
她拿出一个雾蒙蒙的小瓶子,准备在被控制住的一行人面前打碎。
“祝各位有个好梦。”凡妮莎满足地笑着,“但一觉醒来,你们会发现噩梦才刚刚开始。”
“希望姐姐!”杰森挣扎着,抓住了凡妮莎,“不要这样做!”
凡妮莎没有听杰森哀求,而是就在她的面前打碎了瓶子。
睡梦毒药开始发散,除了已经昏睡过去的信,托斯曼、莱恩中尉、奥莉塔、莲、迪姆,还有杰森都觉得全身发软,倒在了地上。
没多久,一行人就相继昏睡过去了。
-
“希望……姐姐……”
唯独杰森,她强睁着模糊地眼睛,呼唤着。
凡妮莎很惊奇杰森的毅力,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托起她无力地下巴。
“爱丽,我最后问你一次,要跟我来吗?”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伤害大家……”
“被伤害的人是我,现在就连你——我的好妹妹——也在伤害我。”
“我……没有……”
“那就跟我一起,不然……你对我来说又算是什么?”
杰森知道凡妮莎说的是心里话,她的表情是那样冷酷,那样认真。
泪水不断地涌出,杰森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那温柔的希望姐姐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凡妮莎非常失望。
杰森艰难地点了点头,她也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最后,她只感觉凡妮莎在自己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并在耳边留下了一段话:
“爱丽……我真的没想到你也会走和我相同的道路,却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我们姐妹若是联手将会多么强大。只可惜……
“希望今后你不会被他们派到这里来送死,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姐……姐……”
终于,杰森也倒了下去。
当一行人再度醒来时,留给他们的只有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哨兵岭残骸。
还有,一份梳理不清的情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