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矢口君!”
时间毫无道理的停在1996年的那个晚上,停在日高任性的叫出我的名字那个瞬间。
在那之前,我们聊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还要继续装傻么?”
日高的眼神如同紧逼的下轻拳,将我死死压制在墙角进行被动防御。然而这毫无用处,这一点我很清楚,在被动防御轻拳无法反击的情况下,对方随时可以完成近身后的指令投。
但是如果不假思索的进行反击,很有可能被轻拳击破形成僵直……然后承受日高一套觉不讲理的连招……她在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毕竟她之前的攻势已经足够凶猛。
“人家想去有被窝的地方休息。”这是十秒钟之前日高直视着我的眼睛做出的攻势,“跟我两个人去……好不好?”
我完全没想好该怎样破解这样的攻击。
家庭餐厅一瞬间变得沉默压抑。右侧那个熟睡的大学生发出轻微的鼾声,让现场的气氛愈发谜之尴尬。仿佛一切都停止了,唯有日高的眼神在悄悄变化。
某些被称之为“渴望”的东西,在那里一点点冷却成“寂寞”。
“抱……抱歉。”道歉没来由的脱口而出。
“不行么?”日高的眼神里似乎正在发生一场无声的坍塌。某些我不太清楚的东西,从高空之上急速坠落,然后在地面撞击出浩劫般的蘑菇云……然而一切都毫无声音,仿佛无声的默剧。
“至少,再考虑一下。”
“考虑?”
“最合适的住处啊、距离的问题、还有需要的费用……此外,不给家里打给电话真的合适么?”我慌慌张张的靠向身后的椅背,卡座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中间的长桌将我和日高隔开成两个世界,让我获得暂时得以喘息的空间,“总觉得你爸妈会担心你吧?这是你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么?”
“再考虑么……好吧。”日高慢慢低头,扑倒在桌面上,“你慢慢考虑。”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含糊,然后没有了声息。
大概是疲倦得睡着了吧。我在心底悄悄揣测,却没什么勇气尝试叫出她的名字作为试探。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弄成凝结的墨,看不懂的世界在其间自然的生长出来。
我就这样警惕的蜷缩在座位的一角,任由日高在眼前睡熟,任由世界慢慢从黑夜之中向清晨一步步脱身。
“还以为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怎么会。”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周,便利店之中突然进来了几名客人,在货架的另一头来来回回的游荡着挑选商品。脚步声让我本能的压低声音。
“怎么了?有什么害怕别人听到的?”
“只是单纯的有些不习惯罢了。”
“有趣。在游戏厅之外的任何地方,你都有可能感到不习惯。”
“倒也不是这么说……”
“不过既然觉得不习惯的话,要不要考虑去习惯的地方?”
“习惯的地方?”
“游戏中心。”日高毫不迟疑的在我眼前站起来,全然没给我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时间,“这种地方,矢口不会拒绝才对。”
确实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
“怎么了?听到游戏中心都显得一脸犹豫?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矢口同学。”
“不,只是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能做到哪一步。”我苦笑着揉了揉手指,跟随日高走出便利店。
“玩拳皇?”
“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的游戏厅之中街霸的后续作品已经越发少见。家用主机和PC的普及,让更多人脱离了游戏厅。在现代的大型游戏厅之中,娃娃机、赛车、跳舞机占据了大多数。格斗游戏的角落倒是更多的留给了SNK的拳皇系列。
其中绝大部分机器又留给了97/98这两代玩家口碑最好的作品。
“其实2000之后的拳皇已经偏离了既定风格。尽管新任人物的加入和新的故事拓展吸引了一部分新玩家,但是过于强大的援护系统让对战多少失去了原本的乐趣。”
日高坐在身边,轻轻撩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左手操纵着遥感在格斗家列表中轻飘飘的移动光标。
“日高之后对游戏界的情况倒是了解得很清楚。我还以为你真的失去玩游戏的动力。”
“我只是说自己失去了最初玩游戏的那种契机。”光标停在大门五郎身上,选定角色,然后飞快的向下,定格在随机选手的问号上。
“咦?两名选手随机?”我有些诧异的扭头。
“有什么关系?”
“单纯好奇而已。”跟随日高的选择,我慢慢在时间结束前选定了龙虎三人组。
“说起来,矢口在后来为什么会慢慢淡化对格斗游戏的喜爱?”
“大概是因为其他的游戏类型变得丰富起来了吧。”我紧盯着屏幕,让自己的罗伯特小心翼翼的接近日高的麻宫雅典娜……日高随机到的这个角色近身攻击、指令投和飞行道具的牵制效果都不弱,罗伯特的攻击距离是我能够依仗的唯一优势。
“其他游戏?”
“主机、PCGame,尤其是SLG和MMO的兴起。”我一面回答,一面通过↓↘→↗A的指令做出上勾手,试图空击凌空跳过来的麻宫雅典娜。
但是在上勾手的动作完全做出来之前,雅典娜的跳+D已经击中了罗伯特。
“咦?小跳?”
“看来矢口确实沉迷在其他的游戏领域了。”日高冷静的控制遥柄,在落地的瞬间做出定身指令投,然后在罗伯特浮空的瞬间连上轻拳平A+划空光剑。
浮空后的两段连打?
“这并不算太复杂的拳皇技巧吧。”日高微微扭头看着我,然后轻轻收回目光,“所以现在都在玩什么游戏?”
“呃,帝国时代Ⅱ、沙丘、星际争……”我一边拙劣的试图让第二位出场的坂崎良曝气反击,推开日高,一边磕磕绊绊的回应着她的问题,“主要还是PC上那些。”
“真遗憾。”
雅典娜的闪身巧妙的从我的龙虎拳前方位移到身后,在坂崎良做出反应前,雅典娜精准的精神力投已经让他再度浮空。
前小跳+轻拳、划空光剑后连凤凰弹、再加上精神力球,日高麻利的操控着无限连段的技巧,将我从左侧的板边直接送到另一侧的板边。
“第二局又是我赢了。”
“认输认输。”我恼火的举起双手,“最后一个坂崎由莉我不太熟。”
“居然认输。”日高谨慎的盯着我,“真不像我认识的矢口同学。”
像是巧妙的警告,我的内心下意识轻轻向上一提。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日高双手覆盖在按键上,慢慢扭头看向街机屏幕,“矢口同学,最后为什么没留在美国?”
为什么……没留在美国?
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选择跟她继续对战。
就是被日高1V3,也好过现在面对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呢?”日高不依不饶的继续死死咬住这个问题不放,眼神看着屏幕,一点点变得凌厉起来。
“大概……是突然发现有些放不下的东西。”我含含糊糊的扭头,看向空荡荡的游戏中心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