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为什么人类之间要这样彼此残杀呢?」
干枯的针叶林被刺骨的冰天雪地掩埋,一个小小的男孩子问着一个穿着破旧军服的大约十八、十九岁的少年。
少年虽然看上去年轻,但黑色的双瞳却无比的深邃。
「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虽然事实上也没有谁是错的就是了。」
男孩听不懂少年的回答,只能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少年由得苦笑,不过也没有做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这不是个孩子该问的问题,自己的解释也不是这个孩子该得到答案,所以黑发黑瞳的少年决定转移了话题。
「总之先回到主题吧,昨天的课程没有忘吧。樱?」
男孩再次点了点头,调整了背上弩弓到比较舒适的位置。
而少年并未像男孩一样拿着弩,而是在背着半身长的猎弓。男孩也曾想要有如少年一般的猎弓,但因臂力的关系,最终只能选择了使用较为简易的弩弓。
两人一侧背着是狩猎用的箭袋,另一边是肢解尸体用的工具。
这附近有鹿群,半结冻的小溪旁可以看见用蹄翻找底下藓苔的痕迹。
两人避开的兽径前进着,毕竟鹿是一种很谨慎的生物,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牠们放弃原本使用的道路。
只是再谨慎也会有松懈下的时候。
几天前,少年在这里丢下了一大袋盐吸引鹿群的注意。
鹿极端的嗜盐,到了哪怕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也要尝一口的地步。
森林里的一处被雪覆盖的空地,一群鹿贪婪的围在了盐袋的周围舔拭。
尽管还是有不少鹿抬着头东张西望,但是几天下来的放松加上这里视野良好的关系,鹿群早已放下一开始的警戒。
两人埋伏在下风处的灌木丛中。
「还记得怎么做吧?」
少年问着男孩,男孩点了点头,回想着这一个月的训练。
不仅是弩弓的操作和准度,更多的是关于如何将鹿开肠剖肚,在成为猎人前必须先成为屠夫,唯有了解一个生物的内部构造才能给予最致命的打击。
当夺取性命的行为精致到一定程度后,才能给予这场谋杀一个响亮的名称——狩猎。
和准心连成直线的是心脏,虽然箭矢是木制,但唯有箭头的部分用了钢制的放血箭头。
只要能插入心脏,猎物通常跑不了多远就会流血而亡,这既是给猎人的效率也是给猎物的仁慈。
这是男孩第一次跟随少年狩猎,虽然解剖的工作他也参予了不少,但见到一大群活生生的鹿时,男孩还是感到了一股神圣和自身的污秽。
为了自己生命延续下去,就必须践踏起其他的生命。
「怎么了吗?樱。」
「没事。」
少年知道男孩没事中隐藏的意思,但少年没有再追问而是默默等待着男孩叩下弩弓的板机。
圣经上说人是吃下苹果才堕落的,但人最初的堕落是为了活下去而狩猎其他生命的时候吧。
男孩观察了良久后,决定选择一只老公鹿。
不要选择有生育能力的雌性、不要选择强壮的个体,猎人和猎物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改为蹲姿,把弩弓架在膝盖上减少身体颤抖所造成的偏差,男孩先是深呼吸了一次,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闭上气息。
除非在弓箭射出后,不然绝不呼气。
男孩在专注在那只雄鹿身上,让意识一步步的缩短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弩弓上有一个简易的准心。
男孩找到了三十码的位置后,把准心放在了那只正舔食着盐巴的公鹿身上。
「注意风向。」
「嗯。」
男孩抬高并将准心往着风吹来的地方偏移了一些。
叩下板机。
只是弩箭并未像是男孩预料般刺穿公鹿的胸膛而是刺进了旁边另一头母鹿的大腿上,鹿群立刻惊觉的四散逃逸。
少年站了起来,快速的掏出一只箭、架在弓上射穿了那只中箭的母鹿的胸膛,母鹿应声倒下。
「对不起....」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用枪,命中率在这个距离有风的情况有个三成就不错了。」
少年摸了摸男孩的头。
「之后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倒地的母鹿仍气喘吁吁,男孩阖上双瞳默祷了一下后抽出匕首划过母鹿的气管,少年立刻用带来的大保温瓶接起了喷出的血。
在这冰天雪地中从没有浪费这个词。
保温瓶装满了,少年换了另一个保温瓶,在保温瓶的杯盖里倒上一大杯还温热的鲜血。
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杯盖给了男孩。
「喝吧,暖和一下身体。」
男孩学着少年一饮而尽,却在中途被腥臭味呛的全吐了出来。
「不用勉强自己,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血放完之后,再把牠拖到小溪边吧。」
少年从不在住家的附近处理尸体,这除了防止猎食者因为尸体的味道靠近外,更多没告诉男孩的原因是防止其他人类。
此时一只小鹿从树丛钻出,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对着母鹿的尸体哀鸣着。
鹿跟狼不同,失去了母亲的小鹿不会有其他的母鹿愿意照顾,小鹿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少年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小鹿的脚,提着牠的后脚走到了男孩的身边。
「交给你了,能做到吧。」
「....嗯。」
男孩不是没有放过血,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孩子下手。
在小鹿的哀鸣中男孩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放过牠吧,曦。」
「我们就算放过牠,没有母鹿的照顾牠还是会死,而且就不一定会死了那么轻松了。」
「我知道,可、可是.....」
「是吗?」
少年果断的放开了小鹿,小鹿仓皇的逃进了树丛里。
「曦,对不起...」
「没事,只是每件事情都有其代价,你只要有能承受那份代价的觉悟就行了。」
少年拿出手巾擦拭着男孩嘴角上的血污。
「走吧,血也放的差不多了,该去小溪边处理尸体了。」
两人在小溪旁用树枝临时搭建了一个放肉的架子,顺便将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鹿的一身都是宝,毛皮可以制作衣物、肉可以食用、筋可以制作弓弦、骨头可以削尖为茅、脂肪可以制作火把、内脏可以制作诱饵。
升起炭火,先将鹿肉做简单的烟熏,之后放入冰牢或是加上盐腌制都能更好的保存。
由于这需要一段时间,少年带着男孩离开。
两人并不怕附近有任何的小偷,毕竟这附近的老大可是棕熊乌兹尔。
森林之民常说一句话,遇上野猪用智慧、遇上狼用威吓,而遇上熊则是死路一条。
乌兹尔光是站起来就有两公尺半,这附近没有其他的食肉兽敢造次。
棕熊的毛色中参杂的一点白色,或许是跟北极熊混种的结果吧。
男孩曾经看过棕熊叼着一只人腿,津津有味的嚼着。
一旦吃过人肉,那就不再是普通的熊了。在过去阿依努人的文化里,吃过人肉的野兽会堕落成鬼神。
其中隐含的意义是一旦尝过人肉、理解人类弱小的猎食者将不再把人类视作竞争者而是视为猎物。
没有鹿飞奔的脚、没有鹰翱翔在空中的双翼、没有狼锐利的牙齿,人类在食物链中是何等的脆弱。
所以人类会将所有品尝过人肉味道的猎食者赶尽杀绝,为了保护人类自身。
从没有一种生物的生存之道跟人类一样,毁灭了一切对自身不利的事物。
但是少年从没有猎捕棕熊乌兹尔的打算,对少年而言能赶走狼、狐狸的棕熊是再适合不过的看门狗,更何况牠还能赶走人类。
两人走到了山丘上。
少年隔着老旧的皮手套拿起一团黑色的物体「兔子的粪便,里头有黑莓的种子,在附近找看看有没有黑莓吧。」
「嗯!」
男孩有样学样的掰开了兔子的粪便。
但少年很快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意识男孩跟上。
是熄灭的火种。
这附近有人。
可以看见隐约的拖着一只脚前进的足印,后头还有熊的脚印。
男孩向少年确认着「这个人遇见了棕熊乌兹尔了是吗?」
「是的,很不错的观察。」少年在火种的余烬中持起一块焦黑的骨头思索了起来「...大腿骨呢。」
「曦,怎么了吗?」
「不,没事。」
少年笑了笑起身,推开了附近的新雪,干涸的血迹在结冰的大地上指出了一条路。
大概是生火煮肉时碰见了棕熊乌兹尔,被棕熊乌兹尔咬伤了一只腿,然后.....
少年发现了附近一个弹壳。
那个人用枪暂时逼退了棕熊乌兹尔,拖着受伤的脚一路逃到了树林。
由鞋印的尺寸和步伐的大小判断是个男性,身长大约一百七十到一百七十五公分。
「樱,弩准备好,我们要继续『狩猎』了。」
「欸...嗯!」
男孩仓皇的跟上「狩猎...但是我们今天的肉已经够好几天用了。」
或许狩猎和谋杀其实是差不多的词汇吧,同样用尽计谋和狡诈,只是一个是对异族一个是对同类。
「我们是要去杀掉那个人。」
还没等男孩发出惊讶的声音,少年就在男孩嘴唇前比出了嘘的模样。
「对方很危险,有枪、也有一定的狩猎技巧,趁着他受伤的时候解决他再好不过了。」
「可是对方不一定是坏人吧!」
「他是不是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就这么放过他的话,我们可能会因此发生危险,所以不管对方带着善意还是恶意,只要杀掉就没事了。」
「....」男孩低下了头。
「樱,你今天问我为什么人会自相残杀对吧。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天性。」
而终有一天,人类会因为这个天性走上绝路。
「如果你不想跟来的话,回去也没有问题。」
男孩摇了摇头,跟上了少年。
足迹越来越明显,两人很快的发现一个右脚严重变形流血、蓄着胡子的男人在树下痛苦的喘息着。
两人躲在灌木丛的阴影,男人显然是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
少年拉起了弓。
人模拟鹿好猎杀太多了,直立的代价便是把心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男孩却抓住了少年即将射出箭矢的手。
「曦,能不能放过他呢....他、他说不定跟我们一样有等待他回家的家人。」
男孩恳求的问着。
毕竟他早已决定不要再牺牲任何人了。
「我们所捕猎的鹿一样有牠们的家人。我们只是为了我们的生存而杀戮,这点杀人跟杀鹿是一样的。」
「嗯...」男孩明白少年的道理,但却无法接受「可是、可是....」
「我明白了。」少年收起了箭矢「就照你说的做吧。」
「....对不起,曦。」
「不用道歉,因为说不定你做的这个决定反而是对的呢。鹿肉也差不多好了,我们回去吧。」
吃完晚餐后,男孩独自了走出他们居住的废弃教堂。
这原本是曦和奏居住的地方,但自从男孩和另外两个小女孩来到后,这里成了他们五个人的家。
曦和奏两人教导着他们三人一切在这冰天雪地的生存技巧。
男孩还没有从狩猎的余韵中缓过神,当鹿肉端到他前方时他就想起了那只小鹿哀求的双瞳。
到了最后他一口也吃不下。
这个世界若是要牺牲谁才能活下去的话,要是牺牲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人那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男孩在冰冷雪中的呼吸成为了白色的雾气。
老实说,男孩不止一次的觉得在少年一贯的笑容中其实隐藏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少年每次对自己的让步或许其实是对自己的放弃。
屋里头传来对男孩的呼唤,男孩甩了甩头想要摆脱悲观的思绪,此时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这附近能造成这个脚步声的生物不多。
—棕熊乌兹尔!?
这是男孩的第一个念头,他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弩弓赶到了门前。
少年曾经教导过,要夺取生命的话,攻击的是心脏,要逃跑的话,攻击的是腿。
任何强大的生物腿受伤的话也无法追赶多远。
男孩躲在暗处摆好了瞄准的姿态。
设置在周围的铁罐陷阱传来喀啦喀啦通报入侵者的声音,但进入的不是棕熊乌兹尔而是今天下午时才见过的那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
「有人吗!救、救命!怪物啊...那只熊是怪物啊!」
!!?
男孩放下了弩弓「你、你还好吗!」
「太好了!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了!」男人声泪俱下的开口,男孩连忙遮住了男人的嘴。
屋子里传来少年的声音「樱,怎么了吗?外头怎么声音那么大。」
「是、是我不小心碰到了铁罐了!对不起!我把陷阱重新布置好后立刻回去!」
男孩说完后才小声的对男人开口「小声一点,不然你会被杀掉的,跟我来!」
男孩搀扶着男人到了教堂的马厩中,这里已经没有马了,但厚重的稻草仍足以御寒。
「等等我,我帮你拿一些草药。」
幸好奏姊姊不像曦一样多疑,听到男孩编了不小心划伤腿的谎言后,立刻拿了止血消炎的草药给男孩。
男孩回到了马厩,伤口已经整个溃烂。
幸好虽然男孩对于学习狩猎感到自责,但学习医护时从不马虎,他先让男人咬住了毛巾随后用匕首挖掉溃烂的肉在把草药敷了上去。
把木板跟脚紧紧的捆在一起,避免未来出现肢体变形的情况。
「谢谢、谢谢你....」
用完这些后,男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感谢。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西边,原本大家都说东方这里暖和一点,但看上去现在哪里都一样,该死的末日。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不,还有另外四个人。」
「咦,没有大人吗?」
「有一个。你不能他发现,他发现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哈哈...可是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啊。你们有什么吃的吗?」
男孩拿了鹿肉,男人不客气地放在嘴里就咬了起来。
「我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啊,你知道西边的难民营吗?我们原本住在那边的,结果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有人说管理那边的军队偷藏食物,所以大家发生了暴动,杀了那些军人后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偷藏食物,然后突然一堆怪物入侵,那里就彻底荒废了。」
「你的女儿呢?」
「....我在半途跟她走散了。该死的,这该死的世界末日。」
「我叫作樱,你叫作什么名子呢?」
「约瑟夫。」
「那约瑟夫大叔,我明天再来喔。」
此后数天,男孩偷偷的把男人藏在马厩中,他们甚至约好了暗号,男孩敲三次马厩的木头后男人才会从干草里现身。
男人向男孩要求了一把小刀,他雕刻了许多木头的动物送给了男孩。
男孩每天都借故不跟大家一起吃饭,以把他的食物分给男人。
男人口中的故事吸引了男孩,那是关于曾经的世界,那还有春天的世界。
男人也问着男孩身边的世界,特别对少年的事情感到兴趣。
「这是一个能够暖身去寒的草药。」男人从包裹中给了男孩一包粉末「你可以偷偷帮我加进你们平时喝的汤里吗?这就当作我被你照顾那么多天的报答吧。记住不要被发现啊,不然被发现万一你被问起这包药草怎么来的我就完了。」
「我知道了。」男孩将草药的粉末放入怀中。
今天鹿肉吃完了,虽然奏看着鹿肉喃喃着最近怎么消耗的那么快时让男孩心惊胆颤了一下,但所幸其他人没有多做怀疑。
男孩再次陪着少年去狩猎。
「曦,你知道飞机吗!听说那是由钢铁做的,却能飞在空中!真是不可思议呢。」
「是啊,听过过去冬天还没来的世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飞机在天空飞。」
「数以千计..?」
「嗯。只是樱,你是从哪里知道飞机的?我记得我以前没有跟你们提过啊。」
「这、这个...从路边的书上看到的喔!」
「是吗。反正回到主题吧,樱,今天全程交给你了,有发现脚印了吗?」
「嗯。」
鹿是很聪明的生物,从那次以后他们接近盐更加的警觉,于是少年放弃了这个陷阱把盐袋收回。
所幸由脚印来看,鹿群还在附近。
男孩生疏的向少年确认,一步步跟踪着鹿群。
前方乌鸦密集。
那么多的乌鸦出现肯定没有好事。
少年赶走了乌鸦,从鸦群不满的叫声中露出的是一只小鹿的尸体。
黑色的双瞳满是恐惧的神色,只剩下一颗完好无缺的脑袋。
少年拿起匕首,骨头上的碎肉已经被乌鸦碰过了,不适合食用,只能割下毛皮。
男孩认了出来「这是前几天的那个孩子....」
他所杀死的那只母鹿的孩子。
「是啊。这里的骨头都被咬碎了。」
不用比对咬痕也知道是谁造成的,这附近唯一的食肉兽棕熊乌兹尔。
光看小鹿的双瞳都能明白牠死前是多么的害怕和恐惧。
「是我、是我害死了牠....」
少年摇了摇头,反驳了男孩「没有谁害死了谁,是牠不够强大才会死在这里。走吧,剩下的就留给乌鸦了。」
男孩跟了上少年,重新找起鹿群的踪迹。
在溪边的岸上,一只不合时宜的鲑鱼搁浅着。
想必是追寻着过去的习性独自一人回到了牠的出生地吧,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与牠一起回游的同伴都已经一个也不剩了。
意外的收获让今天不必再有鹿死亡。
树林里传来棕熊的咆啸,乌鸦乱飞着。
男孩瞥着树林的方向「乌兹尔今天很生气呢。」
「谁动了牠的食物牠都会生气,牠看上的猎物绝不会放弃。」
「曾经这座山也是开满了樱花吗?」
「嗯,说不定,只是再曾经这里说不定可是沙漠、再再曾经的话这里说不定还在海底。樱,你觉得未来这里会是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
「那你希望这里是什么呢?」
「....」男孩沉默了一下「我希望这里可以再度绿意盎然呢!」
「是吗。」少年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曦,我没有救到那只小鹿。」
「不,你救了牠。不然我早就杀死牠了。」
「可是—」
「吶,那么樱,你认为什么才算是拯救呢?」
男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至少不会让牠就这么死去。」
「我同意。但是樱也无法保护牠一辈子吧,就像奏跟我不可能永远守护你们一样。所以我才认为当时杀死牠是最好的办法。」
「.....」
男孩想要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就连男孩都心知肚明少年说的是再正确不过的结论。
「不过—」少年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我的答案也不一定是正确的,以前奏常常对我说,我绞尽脑汁想出的答案肯定会比她的答案更加耀眼。这句话也送给你,樱,你努力想出的解答一定可以比我的答案更加厉害的。」
「!!.....嗯!但、但是....抱歉,我一直都让曦失望了呢....」
「不,我从没有对你失望过,樱。」
但少年不以为意的继续说着「毕竟你只是在寻找属于你的答案而已,对我而言是十分开心的事情。不忍心下手这种想法我并不认为是错的,只是...嘛,什么是正确的事情你就自己思考吧。」
正确的事情吗....
这果然对樱来说还是太过艰难的答案。
「好了,不说了,今晚有鲑鱼汤可以喝了喔。」
晚餐时男孩照样带自己的那份去到了马厩,因为谎称是练习弩弓的关系,所以剩下的人也没有太在意。
男人并未喝男孩带来的鲑鱼汤,只是放在一旁问着男孩「今天我给你的草药你撒进去了吗?」
「嗯!谢谢你了,约瑟夫大叔。」
「不客气,那大叔我希望你能给我最后一样东西。」
「嗯?是什么?」
「靠过来一点。」
男孩不疑有他,靠了过去。
「——我想要你的肉啊!」
直到脖子被匕首架住,男人粗壮的手压着男孩动弹不得。
「!!?你、你在做什么!!?」
「哈哈哈,你真是太好骗了。不过肉放太久就会变难吃,我就留着你最后吃吧。」
男人拿起稻草做的绳子把男孩绑在了马厩的柱子上。
男孩死命的挣扎着。
「放开我啊!放开我!!」
「你说你住的地方还有三个孩子对吧,真是太好了,小孩子的肉特别的嫩比起干巴巴的老人好吃呢。」
男人站了起来,这几天休养下来,他的腿早就好了。
男孩苍白了脸,少年的警告重新响在男孩的心头。
「不准你过去!」
男人不理会男孩,只是狂笑着「说真的,也真要感谢你呢。」一脚将地板上的汤踢洒「我给你的药才不是什么去寒保暖的呢,而是毒药啊,现在他们肯定都睡死了过去吧。」
....原来、原来自己犯下了那么大的错吗!?
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男孩剎那间想要抢过匕首,一把刺进自己的胸口。
小鹿那恐惧指责的双瞳浮现在眼前,就像在咒骂男孩的虚伪一般。
只是—
「看到了吗?这就是代价呢,樱。」
少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男人张望了良久才发现少年站在屋顶的梁上。
「你、你怎么没事!?你不是应该喝了汤吗!?」
「哦,你是说这个吗?」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株植物「大花曼陀罗,你交给我们家可爱的孩子的就是这个对吧?我们早就发现、事前就把汤掉包了,只是—」
少年摘了一片叶子放入嘴中。
「我就算吃了也不会有事就是了。」
「可、可恶!」男人拿出匕首仓皇的想要挟持男孩做为人质。
但是少年更快的拔出弩弓射掉了男人手中的匕首。
「首先是右腿—」
弩箭穿过男人刚好起来的右腿,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接着右手—」
左脚、右脚、左大腿、左肩、左前臂。
跟狩猎无关的,完全在折磨猎物的行为。
少年跳下屋梁。
「我啊,在你生火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大腿骨呢,是人类的。年纪大约八到九岁,是你女儿对吧。」
「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不然在这狗屎般的世界才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你难道就没有为了活下去做过下贱龌龊的事情吗?」
「不,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你为了活下去是你的事情,但你碰了我家的孩子就是我的事情了呢。」
弩弓顶住男人的脑袋,黑色的双瞳里比外头的冰天雪地更加的寒冷。
「你知道吗?吃过人类的野兽会被称呼为害兽,一定会被赶尽杀绝。那吃过人肉的人呢?会不会也需要赶尽杀绝。」
「对不起!求求您,我、我会立刻离开这里的!求求您放过我吧,看您的衣着您是军人大爷吧!军人不就是该保护我们这些平民的吗!我不会再犯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呵呵,你错了喔,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啊。」
只是在少年要叩下板机前,男孩大声吼了出来。
「曦,住手啊!你、你要是杀了他,就变得跟他一样了。」
「...」
少年望向了男孩。
「樱,你刚刚不是也看到了代价吗?如果你想保护其他人的话,放过这种人只会给其他人造成不幸,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跟你一样,因为一时的善良帮助他,结果反而失去了他们珍视的人,你这不是善良,你这是放纵。」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曦!我不认为曦杀了他就是对的啊。」
男人在一旁也努力求情着「对!那个孩子说的对啊!请您放过我吧!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再做坏事了!」
「真的吗?」弩弓连同那深不见底的笑意更加用力的顶着男人的脑袋。
「真、真的啊!我发誓!」
「是吗。我相信你喔,走吧。」
少年把男人抓了起来丢到门外。
男孩一脸抱歉的看着替他解开绳索的少年。
「曦,对不起....」
「不,没事的,我是真的相信他。毕竟—」少年的目光瞥向了门外「死人确实是不可能再做坏事就是了。」
门外,男人痛苦的站了起来,只是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棕熊。
乌兹尔。
是呢,棕熊乌兹尔绝对不会放跑牠盯上了猎物。
而且哪怕是食人的野兽也知道挑最弱小的下手这个古老的猎物和猎人间的共识。
「啊啊啊!!!!不要!不要!救救我啊!」
棕熊拖着男人到了黑暗的森林,消失前回头望了少年一眼,接着消失在黑暗的森林里。
只听见男人最后一声的哀号。
少年拦住了一脸于心不忍的男孩。
「樱,温柔是好事,但我会帮助你可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果有一天你的温柔碰上了抉择,牺牲其中一边你珍视的事物以换取另一边时,再悔恨都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曦!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受伤再有人死掉了啊!」
男孩哭了出来。
少年沉默。
最后摸了摸男孩的头「那就变强吧,变强到足以让你看见那个绿意盎然的世界为止。」
「嗯!!」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愿你的强大能让你不用再面临抉择。
愿总有一天你的温柔能带你前往我没有机会抵达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