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上旬】
新年了。
从年初开始,妹妹爱由理就一直住在了大藏本家,回来似乎还要几天,而这些天的我回到了最初的清闲。
女仆们也有假期,有些人回家探亲去了,还有少数人则留了下来。这算是一年四季都温暖着的樱公馆中、有些许冷清的日子了。
在清晨被九千代叫醒后,我整理了一下房间,随后下楼打算给自己泡一盏早茶。
然后,看见了瘫在客厅的沙发、同样无所事事的义母大人。
啊,说“无所事事”可能有些不妥,因为她的手上拿着服装杂志,大概是在以欣赏为前提的放松中吧。
“义母大人,早上好。”
“呀,是朝阳啊。今天也依旧很精神呢,要喝茶吗?”
已经准备好茶具了,看来是打算悠闲这一个清晨呢……不对,我可不是习惯了被叫“朝阳”哦。
“谢谢您,我正好也想泡茶来着。既然您邀请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在左侧的沙发坐下,随后义母大人的眼睛回到杂志上,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
“对了,今天茶和往日不同,有点苦,稍微注意一下。”
“嗯?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品尝之后,我不禁吐了下舌头。
“义母大人、这是?”
“说是从产自中国的名贵茶叶,你的妹妹送来的。光闻叶子的话会有清香,一下子心情都变好了呢。虽然没有甜味,偶尔喝点苦涩的尝尝不也挺好嘛。”
“您说的没错,但是……对我来说、有点不能接受啊。”
义母大人笑了:“稍微有点苦就立刻吐舌头了啊,你。”
“不,只是比起苦味更喜欢甜而已,像黑面包那样的苦味,还是能吃下去的。”
她撇嘴:“真亏你能吃下那么硬的东西啊……对肠胃不好所以别光凭兴趣就买来吃哦。”
那属于偏见,义母大人。
“嘛,接受不能的话就不强迫你喝下去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休息一天也没关系,不过你要是想画设计的话我也很乐于看到。”
“欸豆、这个,还没有想好……”我可能是思维比较迟钝的那类人,啊、或许是过于松散也说不定。
“是吗。之后自己去思考吧,决定自己怎么做是很重要的事。”
义母大人撇开我,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看起了杂志。在工作中总是一本正经的她,很讨厌中途被人打断,所以我也放弃了搭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空气一旦沉静下来的话,就会不忍心打破呢……而且,可以隐约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是这为什么呢……啊啊,陷进沙发的义母大人看起来好小,好可爱,为什么这个年纪的人会这么好看呢……
“……都叫你去思考自己的事了——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诶、啊?啊、哇哇——不不不是,不是在盯着您看哦义母大人。”
“那个慌张的表情很轻易的就把自己出卖了……”义母大人露出无奈的神情,“来,和我说说,你刚才都在想什么。”
“欸、这个,也没想什么……最多就是[义母大人好漂亮]、[穿得衣服很好看]之类的吧?”
“就算我的美貌是事实,也不是你无所事事把视线一直刺过来的理由吧,笨|蛋吗。”
稍微有点不高兴了呐,这里该怎么做呢。
“对了~义母大人,最近有一部很有意思的电视剧正在播出哦,要不要一起看看——”
“我可没那么好糊弄,看招!”
“好疼!”
卷起杂志打了过来,不过实际上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那么疼,另外个子太小勉强够到我头顶的样子很可爱——不,什么都没有。
“呜呜……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义母大人会突然生气起来呢?”
她抱肩:“没有生气,但有点不快是真的。听好了辉星,我在很大程度是放任了你去做自己想干的,不过也不是什么都行。起码,我希望你能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一些能让我认为有用的事情,对自己无益的还是少做为好。”
认真起来的义母大人很有气魄,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每次都会感到压力。
“是,遵从您的教诲,从今往后会一直践行您所说的话。”
“嗯,不错的回答。”义母大人微微勾唇,“我不会怀疑你所说的,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是!义母大人,我觉得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去做了,所以。”
“嗯,现在去房间画图吗?”她带着缓和的表情,微笑着看我。
“不,那个要放到稍后一点——”我起身,接下来要做出的举动,说不定会吓这个人一跳。但机会难得,之前一直抱着想试一试的心情,在今天我想尽可能地实现一次。
“嗯?为什么来这边……”义母大人的脸上浮现出疑惑,视线跟着我转到了自己的身边。
『咚』的一声,我在义母大人身边空出的位置,也就是沙发一端的尽头坐下了。
“义母大人。”在这里理当鼓起勇气,但说出的颤声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动摇,不过没关系,只要在泄气之前一口气说出去——
“嗯?”她发出无意义的单音,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就是那般的无法理解吧,因为一直以来都很听话的我做出了她没有预见的举动。
“要头放到上面来吗,义母大人?”我拍了拍自己的腿。
自己的表情现在是什么样的?大概是在微笑,但因为非常不安所以没法段定,感到身体开始发热,如同血液沸腾了般。
“哈?”第二个单音,她的表情凝滞了。
“所以说、那个……需要来一个膝枕吗,义母大人~?”差点咬到舌头。还有询问的语气是习惯,要是改成强硬点的语气会不会好点……
当我还在掂量成功率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义母大人十分少见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在、在说些什么啊突然地……『膝枕』?这算什么,意义不明、还以为你要做些什么,原来只是无聊的任性啊……哼、哼,不予接受,快点消失吧消失吧。”
“……啊。”我睁大眼看向她。
“怎么了……又盯着我是怎么回事。啊啊、眼睛不要看这边,转过去。”
义母大人把手伸过来,按着我的脸试图转动,但行为本身却没什么力气。
“不,我只是很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说得意思不是很明确吗,还要我说第二遍?”
“不是……那个、没想到您会这么正经地拒绝啊。”
我还以为,这样请求一定会被她以嘲讽或者恼火的语气给驳回的,但居然哪个都不是……
“怎么,我正经的态度很少见吗。什么轻浮的女人吗我是……好了好了,听到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不是的,义母大人。”我认真道,“不是玩笑之类的东西,这是我的真心话。”
“很久之前,我就想为义母大人服务一次了。因为您一直都非常忙碌,如果有机会、能让您稍微放松下来的话……所以我搜索了一下,听说‘膝枕’这样的行为似乎能给人带来放空一切的轻松感,才想这么做的。”
“为、为什么啊……?难道说,我做了什么刺激你的事?”义母大人的嘴角抽动了下,担心地看着我。
“嗯,是这样呢,义母大人做了很多……我想,大概是‘报恩’的念头吧。”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报恩的地方啊……”她低下头,仿佛在回忆,“而且,以这种方式的报恩,听都没听说过。”
“我只是想让您高兴一点而已,想着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可以。”看着她踌躇的模样,我笑起来,“义母大人不才说过吗,要我做些让您觉得有意义的事,『膝枕』不行吗?”
“不,膝枕倒不算无聊,只是……”混乱了一会,义母大人才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然后叫到,“说到底,我为什么非要接受义子的膝枕不可啊。拒绝,我拒绝!”
“不是义子哟。”不知为何,欢欣的心情都要溢出来了,仅仅只有此刻,为了达到目的就让我说一些对不起自己的话吧。
“是朝阳啦,义母大人很喜欢叫的,‘朝阳’哦。”
“这样啊、是‘朝阳’这个叫法刺激到你了吗?你也是有自尊心的,我知道了、向你道歉,今后会注意的所以不要再过来了——什、等下——呀啊——!”
明明没做可怕的事情,义母大人喊得好过分呐。不过平常的我也绝对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举动吧,这是为什么呢,连我自己都很好奇。
“好,这样就可以了~。”
我稳稳地坐下,享受着片刻的安心感。
“喂……这可不妙啊。”
身子下面有声音幽幽地传来,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消息是,义母大人貌似没有生气,非但如此还变得拘谨起来,不像那个平常的大人了。但也有坏消息,那就是此刻,自己大腿内侧的肉被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了,非常的疼,真的。
但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我很愿意付出,所以忍下来了。
“义母大人,您觉得如何呢~?”
“如何之类的,我只是在想,你最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还有之后该怎么惩罚你呢……你说该怎么办好呢,朝阳~?”
毋庸置疑的,完全是义母大人没错,好可怕。
“准、准备已经做好了。干了这样的事,我想大概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了,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非常好~不愧是,经过我调教的女仆呢,朝阳。”因为是背对着我的,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听声音,我的立场真的很不妙了,现在向谁求救……还是算了。
“既然做好了觉悟,嗯,我想想……”义母大人沉吟了片刻,然后,掐着我的手指放开了,于是绷紧的身体也终于舒缓下来。
“……嗯。”之后就没了声息。
“……欸豆、义母大人?”我不安地问。
“嗯?”
呀,声音恢复正常了。而且,手也动了……拿到了杂志……还看了起来?
“那个……您不说点什么了吗?”
“唔,没有。还有,在我看书的时候别打断我,安静点。”
“啊,是的……”
于是我就沉默了,义母大人平静地接受了我的膝枕,并且镇定自若地看起了书。
这是能称之为“和谐”的光景吗……虽然背后的代价说不定相当难以承受,但一直以来的愿望,也差不多实现了这么一个吧。
“嗯唔……真暖和啊。”
过了一会,发出了这样的呢喃声。因为近在咫尺,听得比往常还清楚。但我遵守了不能打扰她的约定,没有出声。
“稍微、有点想睡了……昨晚也没睡好,嗯——也不坏……”
我还是静默着。
再等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已经感觉不到她在动了,只余下平稳的呼吸声。
“……义母大人?”试着小声呼唤她。
没有回应。
“那个……义母大人~有客人进来喽。”再小声一点。
翻开的杂志往回倒翻了一页,然后无声地落在了地毯上。
“…………”
动作要尽量轻。
“嘿咻。”
将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好梦……”
嗯,现在的话,她听不到的吧。
——所以,可以说。
“……我最喜欢的义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