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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我敲了那个门。
隔门的声音:嗯?壹与么。房门没锁,进来吧。
辉星:失礼了。
推门而入,赤色的眸子在看到我的那一瞬凝滞了。
露娜:……辉星?
向她微微鞠躬表示尊敬后,我端着从壹与那里接下来的茶点来到义母大人的桌前。
露娜:真意外呐。以服侍我为由进来,你还是第一次吧?
并没有责问为什么是我,而是看似毫不在意地调侃,义母大人微笑着看我,是无懈可击的模样。
辉星:上楼的时候正好遇见壹与,得知是要给您送点心后,我就心血来潮地想要主动承担一次这个工作。
露娜: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如果打搅到我就会负起责任的心理准备了?
唔、严厉……不过我确实想到了这种情况,而后依然来了。
辉星:红茶与软心甜点,请用。
露娜:唔嗯……九千代的手艺呢。
吃过点心的义母大人眼神不再那么锋利,或许是被甜份软化了,也或者原本就只是想吓吓我。
露娜:最近的你,变得聪明起来了嘛,像这次来讨好我一样。
辉星:呃,并不是抱着这种刻意的心情来的……
露娜:呵,慌乱了。虽然想藏着心事,但格外脆弱的精神总是会出卖你呢,非常好懂。
辉星:……(羞愧)
露娜:那么,怎么了?突然来这里。
辉星:啊、不,其实不是有明确的目的才来的。只是……
露娜:[因为就要不在公馆里了,所想多看义母大人的脸],是这样的吧?
辉星:欸、为什么知道——
露娜:你以为我是谁呀~,嘛,再怎么说小孩子的想法我还是能捉摸透的。
辉星:不愧是您呢……但,也不全是。
辉星:刚才说了没有明确目的,但我是为了和您说话而来的。
今晚就是搬家的时候了,时间不允许我继续在这个公馆里逗留。
虽说不是就此与樱公馆诀别,但入学之后,回来这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吧。
所以,至少想趁着仅剩的一点时间,把某些话说出去。
露娜:是吗……喏,吃点心吗?
辉星:咦、?
义母大人以一副慵懒的样子坐在位上,抬起脸庞,手举着一块点心问我。
辉星:啊……好的,谢谢。
单纯的是因为不明白她的意思,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露娜:坐下来。
辉星:——嗯?
露娜:所以说,手够不到啦。坐下来。
我可以用手接住,但这明显不是义母大人所期望的。
有些犹豫地坐在下,正对面的义母大人放低手臂,将点心置于我的眼前。
呃、莫非……
辉星:啊——唔、嗯。
试着微微张开嘴,然后义母大人就把它塞了进去。尽管动作有些粗暴,不过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真实的笑容。
辉星:谢谢您……很好吃。
喂食。一个单词蹦出脑海。这好像是迄今为止,义母大人对我主动做出的最亲昵的举动了。
露娜:啊、哈、哈,给可爱的生物喂食,还蛮有趣的嘛。
露娜:不过,要是女仆装的话就更好了呢……
因为要搬家了,所以收拾了以前的东西,现在穿在身上的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男装。
辉星:女仆装的话……马上要搬进去的公寓,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这是提前的准备。
露娜:嗯啊?听说上次出门,你不就是穿的女仆装嘛,有什么问题。而且那个公寓,你们不就是第一批住户么,哪有别人啊。
在这里反抗义母大人是愚蠢的,就接着她的话说吧。
辉星:——好的。那、现在去换女仆装,可以吗?
露娜:唔嗯……算了,就这样吧。进进出出的很麻烦,有些事是现在才有兴致做的。你也不希望过了一会回来,我的态度就变得强硬了吧?
辉星:是的~我想和心情好的义母大人聊天。
露娜:行啊,正巧是放松的时段,既然有点心和茶,那么再来个谈话消遣的人也不错。
露娜:所以,要说的是什么?
辉星:是的……是关于、有点难以启齿、恋爱的事……
露娜:……恋爱?
义母大人脸上浮现出不解。
露娜:什么嘛,有喜欢的人了啊。
辉星:诶诶?不不不、不是的!
露娜:(白眼)手舞足蹈的,在跳什么舞?桑巴吗?
辉星:——不是的,我、没有恋爱!
露娜:啊是吗,好了我知道了。
无趣的表情呢,[我可不关心],仿佛在这么说着。反倒是被区区一句话吓得手无足措的我非常滑稽。
露娜:(撇眼)就算你说喜欢上了那个粉色兔子或者炭色少女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那是啥啊,已经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了。
辉星:真的·没有恋爱。会谈到这个话题只是因为……对,妹妹说了!
露娜:嗯?你的妹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对此感兴趣的……
那个、虽说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但她确实也提过这种话哦?
露娜:哼,纠结这个没有意义,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吧。
辉星:是,那个……
本想循序渐进慢慢深入的,但义母大人超级直球粉碎了我的计划,如此一来,只能单刀直入了。我很怀疑有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哪怕以失败告终也得一试。
辉星:前几日和林芸小姐的交谈中,她问到了我和您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这样的。
露娜:嚯……会误解情有可原,然后,你怎么回答了?
辉星:以[义母女关系],搪塞过去了。
露娜:标准回答呢,毕竟那个时候你是朝阳。
……想要把话题顺利进行下去,必须来点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借口。
露娜:其实也没关系哦。我在对外的时候,也说过一两次自己有孩子的话。
辉星:诶诶诶——义母大人有孩子的吗?!
露娜:笨|蛋,指的是你啊,随随便便就激动起来会显得我对你的教育不到位。
辉星:啊、啊……这样啊,义母大人对外是把我当做亲生子的呀……
露娜:嗯,这样理解也没错。我并没有说出明确的性别,也只是在私人场合说了而已,所以明面上不会暴露你的存在,安心吧。
呀、说不定现在的心情有点小高兴……不不,还有问题要问呢,不能动摇啊,我。
辉星:咳咳——然后,林芸小姐又问了您的婚姻情况。
实际上不是问的,记得我是听到过[百合婚]这个词。但本质上没有区别,算不上谎话。
辉星:关于那个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不清楚你是否同意……
露娜:真是无聊的问题呐,没有就是没有了。我不存在伴侣这个人物的事实,这个公馆里的人观察一下就会明白喽。
辉星:诶、但是,如果知道您没有丈夫的话,那个“有孩子”的消息,岂不是不攻自破了吗?
露娜: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出结论的,但听到的传言里有[樱小路露娜有个私生子],我也没打算特地去否定了。
辉星:呃,没关系吗?义母大人的名声问题……不会变得不太好吗?
露娜:(戏谑)呵,谁会在意这种低级的谣传。而且,就算我自己没说什么,各种各样的谣传还是会从私底下传出,一个个都去管的话,会累死人的。
露娜:(玩笑)还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吧?只是个小孩,管得太宽了。
辉星:是,您说得没错,但是、我稍微有点在意,那个……
露娜:嗯嗯?
辉星:就是、义母大人为何没有伴侣一事——
说得磕磕绊绊的,最后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并不在常识范围内,害怕引起她的不快,我带着不安看向义母大人的眼睛。
露娜:(抱肩)——哼嗯。
收起从容地神色,取而代之的是[问了这个啊]的无聊表情。
露娜:虽然多少预料到会有些不合,但连义子都大张旗鼓来问我,还特地找了这个时间,说不定真的是我做得不对呢。
辉星:(慌)不不不、不是说义母大人很奇怪的意思哦?
要是被误以为我在质疑她就不好了。然而义母大人只是移开了目光。
露娜:嘛,我知道了。对你的话解释一下也没什么,接下来要说的实在太过无趣所以我只说一遍,想知道的话就仔细听哦?
辉星:是,正襟危坐且期待着!
露娜:所以都说了很无聊不用期待也可以……啊啊、就是那个,至今为止作为企业家遇见的男性并不少,但能令我刮目相看的人几乎没有,都是些歪瓜裂枣罢了,成天脑子里尽是些各处搜刮钱财的污水,为了得到我的家产而追求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露娜:光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就有的忙了,在此之上还要应付苍蝇真的是太麻烦了。因此,邀请什么的全部一概拒绝。对于冒失的、敢来打扰我的人就打出去。
所以……一直以来义母大人基本上没有客人呢。这么一想也是。
露娜:若是真有出类拔萃的人才还好,但遗憾的是树大招风后来的都是阴风。似乎是我的为人被所谓“优秀”的男士们诟病了。当然了,有眼无珠的家伙也不是我考察的对象。
这个、真不能说就都是男人们的错吧,义母大人的性格眼见下来……确实属于“不好相处”的类型,级别还尤为偏高。
露娜:另外还有,虽然有才但是性格恶劣的家伙。比如大藏衣远啦、衣远汪啦、代理校长啦,那些更是看都不用看呢。要是想做我的伴侣的话……嗯,起码要做到能跪下来舔我的鞋底这点吧?
难度太高了!!
露娜:最后来说说我的恋爱观好了。
辉星:唔、嗯……虽然目前为止已经筛选掉了所有可能性、但我还是听一听吧。
露娜:(微笑)[恋爱什么的是即无趣又浪费精力除此以外还什么都得不到的无用之物,所以就安静地滚到一边玩蛋去吧],呦西,以上。
好,非常切实地理解了,这个人根本没觉得自己的状态有问题。不过这点也很明显,毕竟义母大人那超级的自信心是不可攻破的。
那么,如何让义母大人察觉到自己现在身上环绕着的孤独,就是尤为困难的课题了……两位前辈,你们还真是托付了一个大事给我。
辉星:那个……要是有恋人的话,好像可以做很多甜蜜的事情哟~?
试着以微笑劝诱,然而这等伎俩被义母大人一句“嚯说得你好像谈过似的”就给轻易破解了,我哭。
露娜:而且,恋爱什么的听起来真幼稚啊,当我是小女生吗。
嗯,到义母大人这个年纪的时候,思想深邃到一定程度,会觉得幼稚也是无可奈何的。况且我自身也并不对恋爱感兴趣,比较起来还有更实际的问题应该思考,比如我的设计。
辉星:充分理解了,看来向您问了多余的问题呢。打搅到您的兴致我很抱歉。
露娜:呀,我说了,不在意。倒是你找我谈话本身很少见,所以才会回答的。要是一开始就觉得麻烦的,也没必要和你说明吧?
辉星:啊……
义母大人没有兴致低落,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本以为问完之后义母大人就会像往常一样变得难以接近,但此刻她身上飘出的气息依旧没有拒绝他人的意思。
露娜:反正我预料到会是无用的担心和听腻了的劝阻,那种事早就无所谓了,辉星你有时想的太多一味的死脑筋也是缺点呢。
辉星:缺、点?我吗……我承认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是具体在哪里还不明白。义母大人能告诉我吗?
露娜:啊,那首先一点,你很容易受到别人影响。
辉星:唔、嗯……
露娜:就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不知所谓的话然后想了些多余的事,接着又以为自己身受责任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的吧?
辉星:为什么这都知道!好可怕!
露娜:还·是·太·嫩·了,你。
恶作剧似的捏住了我的脸颊。义母大人站起身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露娜:听好。我,早就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而你终将有一天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
露娜:虽说为他人着想是你的优点,但对不需要的人会显得婆婆妈妈的希望你能注意到。体贴、直率的你,我觉得是挺不错的孩子了,总有一天会发光发亮的吧,不过在那之前,你还要多加练习呢。
辉星:(含糊不清)联、席(练习)?
露娜:对,为了实现梦想,为了获得幸福,为了能够高兴、满足地活下去,就是以此为目的的练习。
义母大人放开了手,像是说完了一般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辉星:……我、不太明白。
露娜:真不开窍呐,以这点来说是个麻烦么……好吧,别纠结了,时间还很足够。你现在,还有其它需要做的不是吗?
辉星:唔嗯。
露娜:总之就是前进,不要停下来,即使累了也要让自己打起精神,拼命前进。我能教给你的东西很有限,今后是就自己学习的空间了,记住这句话并努力吧。然后,不要让我失望。
辉星:……是!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是我会尽可能去努力的,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露娜:(笑)会怎么样呢,哈……我,姑且期待着吧。
今天就要离开樱公馆了,或许此刻义母大人脸上的笑容往后很难再见到,这么一想我不禁有些惆怅,她说的没错,我是有些多愁善感吧。
因为最喜欢樱花季的樱公馆了,所以我和义母大人约定,在那个时候会再见。今天从她这里收获的答案,就用期间的两个月来思考,之后得出结果来拜访她吧。我不会简单就放弃给义母大人带来笑容的约定,亦不会忘却她的教诲,这也是为了让她高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但平常就没什么欲望的我,却认为这种执着是有意义的。义母大人也能明白吗,我的这份心思?若是有天能全部讲给您听就好了。
另外,果然您画的设计图十分出色,是我远远比不上的,她们做成衣服后想必也十分美丽吧,不,说不定是我为自己心中的呈像打分太高了,但如果可以,我想为您做衣服啊。
【——各种莫名、难以说清的感情盘踞在胸口,在日落之后,我怀着繁杂的心思,坐进了开往新公寓的轿车,望着樱公馆,道了一声别。希望、不,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道别,我还会回来这里的,但在此之前,我该如何抒发,这明明还没出走,就擅自深重起来的寂寞感呢。
……对啊,如果能让自己产生还未离开樱公馆的错觉,或许就可以了吧?
[樱之园],那个原名为青山天的公寓名字,就这样被我定下了。
您还好吗,敬爱的父亲大人?这是我寄给您第一封邮件,此刻的我仍然懵懂无知,但因为能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到您,我就莫名地心安下来。
虽然,那座华丽城市的奢侈生活,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我唯独记得您曾经在冬季里,紧握着我的那只温暖的手,还有久久萦绕在耳边的爱尔兰摇篮曲。
我想,这是大概是一生都不能忘却的记忆吧,正如,您依旧刻在我脑海中的音容一样。
虽身在东京,我不曾放弃期待与您的再会,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吧,因为义母大人这么对我说了,我会一直相信。
冬天即将过去了,这里一切安好,请您也保重身体哦。
您的儿子,大藏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