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作者:灵某人 更新时间:2020/3/23 21:37:34 字数:3547

【二月上旬】

呼啊——

总算结束了,这样就能安心下来……倒也不是呢。

临近二月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可以住进下层的许可。

妹妹的楼层虽然是最高档的级别,但相比起住处的体验,我更在意环境的安定。

不能否认,我自己是喜欢安静的,这点和义母大人差不多。因此能从上层搬出来,对我来说也不算坏事。

她们两人严格来说都不是吵闹的类型,但在画设计的时候,我需要不用揪心于其它事的状态,从这点来说,时常得注意是不是有人进房间的心理状态会影响到创作的过程。

可能会显得矫情,但我只能说没办法,这就是构成我创作的要素之一。

对于我的存在,无论是妹妹还是九千代肯定也有所顾忌。隐约能感觉到,我的一举一动都能对她们产生细微的影响。

在最后打招呼的时候,爱由理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但那个妹妹很识大体,最清楚我不能一直待在高层这点的,应该就是她了,因此只是客套话而已吧,当然我也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情,如果情况允许,她一定会在我继续留在66层这个提案上投赞同票。

至于九千代,临走的时候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不舍的意思,但她很纤细也很害羞,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于是在分开的时候只说了“请您照顾好自己”这样普通的话语。

对于这样的两人,我表示由衷的感谢。但碍于心理方面的问题,是不太能直接说出口的……

哈啊,我到底是属于坦率的那一边又或者并不是呢,连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抛开那些如同乱麻的心理问题不谈,在今天,我总算可以住进这个位于樱之园第二层的房间了。

硬要说的话,比在樱公馆的那一间要小,但也已足够,画设计图是需要的并不是空间。相反,待在并不狭窄的小空间里会产生安全感。这点在我坐下来几分钟后便感受到了。

辉星:自己的房间……吗。

被重力拖着倒下,后背接触到的是柔软白净的床铺,仍带着几分湿气的冰凉感令人舒心,而最为重要的是,这绝佳的气氛。

犹如隔绝了声响般的寂静,只有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能被察觉;空气中弥漫着恰到好处的清爽感,仿佛置身于神明栖养之所。

嗯——对,说不定,我现在有点高兴呢。即使如此,也是安静的高兴,证据是血液的流动并没有加快(脸色平常),脸颊则是自然的微笑着。

在被简单的感动捕获沉醉了一会后,我的大脑再次回到现实。

确认了一下时间,嗯,才过去一会,艾斯特应该还没有从地下街的餐厅中回来吧。

作为贴身随从却并不具备烹饪能力的我,为了补偿主人本应陪同她一起行动。但艾斯特却是个亲切的人,她说“若是觉得吃饭这段时间麻烦的话,小仓小姐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即使我说了“没有那回事”,主人仍然没有要求我同行。随从之身却如此悠闲,原本自己是不能接受的。

然后她又这么说到。

[主人也是要有个人时间的不是么,所以接下来我会自己待一会,小仓小姐能理解的话就太好了。]

情况变成继续纠结下去就是侍从的失职,于是我接受了主人的提议。不过之后追加了“以后请让我陪同大小姐”的条件,而后这次她同意了。

目前为止,和艾斯特的相处融洽,这个人在将我作为女仆使用的同时,时而也会以朋友的身份与我交流,拜此所赐,现在的处境远比当初我想象的要轻松得多。

更何况,艾斯特拥有“才能”。反复强调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不过这点真的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拥有才能的是“艾斯特”,而不是别的谁。

和她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大部分都是两人在垂头构思与设计,但只要短短的几句交谈,内心就会雀跃起来,继而惊叹起思想的摩擦与碰撞竟会闪耀出如此明亮绚丽的火花。这中体验前所未有,因为义母大人根本不和我说自己的设计,而我的设计她又不太在意。

虽然她说遇到我很幸运,但对与我何尝不是同一感受,因为这几天过的太高兴令我几乎有种“相见恨晚”的怨念了。在她那富有想象力的奇妙思维的刺激下,我在创作的时候可谓“文思如泉涌”,灵感一个接一个地迸发而出,继而诞生了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设计。

短短几天就有如此进步,我越发期待着和她共同学习的未来了。

然而,也并非没有遗憾。

本想着是品性端正的大小姐,而现实则出入很大。艾斯特的相貌和性格都属于很容易被接受的那一类,唯独礼仪和德行方面不尽人意。

该怎么说,身为随从不可挑剔主人吗……默默接受她的这一切,在此之上为其效力,我一开始是如此打算的。

但主人的内在包含着闪光点。她也一样拥有着上进心,从她的话中隐隐可以读出一些不安,很清楚自己的懒散,但也知道那是不行的。说是希望我用耳光打醒她,其实艾斯特也对自身的缺点感到痛恨吧。

人会放纵自己,因为困难而不思进取,具体表现就是如果山太高路太远那就吃点好的早些睡下吧,等明天想要登山走路的时候,又会因为相同的原因而放弃,于是陷入了循环。

当处于循坏中的本人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或者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时候,就会想着寻找解决的办法吧,但本性难改,自己反复地纠结毫无用处,在怠惰的笼罩下,改变自身仅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就像艾斯特这样。

万幸的是,她并非一人。以随从之身来对主人说教肯定不妥,不过她貌似并不在意这些,还把当做可以交心的朋友。

这样我也对她的改造伸出援手了,没错,早上起不来的呻吟以及偶然冒出的脏话是在向我呼救啊。既然如此,作为艾斯特钦定的贴身随从,拯救“失足”、“不良”主人的任务,我义不容辞。

这么一想,我可没有悠闲的功夫了,得快点去她身边才行。

不过以上也只是推论,是以低位者之心揣测上位者思想的肤浅做法,若要我肯定这就是艾斯特的想法,果然没什么自信呢。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自己也未成熟,总得来说,还是要慢慢来。

……然后,就自然想到了入学后的事了。

啊啊,是一群人坐在同一个教室啊,大家都聚在一起学习,课后会离开座位相互之间交流感情也是理所当然吧?

稍微有些害怕呐,被问到的话如何承接起话题……诶、不过我是随从,被注意到的可能性比较小吗?毕竟那个是特别编成班,那间教室里的几乎都是富家子弟,她们应该会忙于各家族之间的礼仪交涉,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女仆吧、

嗯,这样一想就不用担心了呢,到时候全部交给艾斯特就可以了嘛,自己只需要守望那幅少女们交好的场景就可以了~。

啊、但是,让艾斯特自己和她们交谈说不定会出乱子的,如果又在不恰当的时间说出她那伦敦腔的恶劣英语……嗯,毫无疑问会“出名”吧,反向意义上的。

为此又必须得矫正她的礼仪啊……虽然多少也想到了,不过果然有些烦躁。

另外,女仆之间打好关系也是必须的吗,为了主人的颜面我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丢脸……这个、稍微没有自信,自己会犯错吗?会一不小心就露出丑态吗?哎呀哎呀真可怕啊……

抱着头烦恼了一会,并没有思考出有效的解决方案,我只能丧气般地放空大脑开始发呆。

之后花了不少时间整理自己乱掉的头发。就男扮女装这点上来说自己的长发是很适合啦,但偶然也会有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

义母大人当初为何要我留长发呢,是考虑到现在的事么……不不不、再怎么样也没人能想到四年后的未来吧,要是真的那义母大人也太可怕了,简直是神。

至于对这头长发是否喜欢,自己也很难说。

因为身体是男性,所以排斥象征女性的长发……这也能做为一个理由,然而并非如此,我虽会有觉得碍事的时候,但从未想过剪掉它。

如果我说要剪短头发义母大人估计会把我监禁起来的……不,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凝视着长久以来一直仔细护理着的银白长发,一边梳理着,一边回想关于它的种种记忆。

……对,那一天。

是义母大人收留我不久后发生的事,那时候八千代小姐还在,义母大人会很普通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应该是樱花季吧,花园里的樱花开放到了最为繁盛的时候,就是如此的一个夜晚。

不记得起因是为何了,好像在八千代小姐对我说了什么之后,我心甘情愿地被她从房间里带出来,沐浴在当时女仆们惊奇的目光下,来到了樱公馆的庭院。

然后,在那里,那个常年位于庭院中央的座席上,我看见了。

[樱公馆]的主人,名字里也带着[樱]、仿佛夜之妖精般透露出奇幻色彩的美丽女性,如同明珠般镶嵌在我眼前这幅宁静的深色之景中。

如今的记忆朦胧,坐在那里的她,好像在散发着不知名的银白微光。想来真是荒唐的记忆,哪有人可以发光的。但深刻于脑海中那个场景,不断的告诉我,[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其姿态神圣而华丽,我无法否认处于夜色中的她的美。就连周围的花草,在沾染上她的气息后仿佛也变得纯净起来。

彼时,她在做什么呢?大概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仅仅如此,就成了无尽黑夜中最为夺目的存在。

有风吹过——不,有吗,可能没有,她只是转头,眸子望向了懵懂的我。

随后,树梢摆动,薄红樱花轻盈飞落,印上了点点银光,闪烁着,与素白的人影重合。

在那之中,银白飞舞,如瀑布,又似星河。点点樱后点缀其上,其美,不可方物。

…………

再往后一些日子,义母大人建议我开始把头发留长,说这样会很漂亮。我好像根本没有犹豫,笃定地点头,直接答应,连她都惊讶到了。

啊啊,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呀,现在一想真是被骗到了,很单纯就上钩了呢。

不过,请相信我,义母大人。我从未感到后悔,因为您而留下的长发,我不会剪断的。

再问我原因的话,现在的我,可能有些头绪了也说不定。

——仅仅[憧憬],此二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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