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嘴角，摆出虚伪的笑容，将右手伸向天空，轻声呼唤：“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曾经的约定。”
“依吾亦无？”天使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追上我，抓住我伸出的右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向前飞去。
最后我们降落在神之界点的顶端，立方体的周围，很幸运的是这次立方体并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反应。
刚落地，我就精疲力尽的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怎么了？”对方关心的询问。
“我现在的状态也就比身患绝症的病人好一点，能在空中被你像一个包裹拎着飞行这么久，没有断气已经算是万幸了。”
“依吾亦无还真是废物呢。”对方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我很尴尬的露出笑容：“虽然很想狡辩几句，但是很悲哀的是我确实是个废物呢。”
“不是的，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和这个词语很般配，就说了出来了。”对方连忙否认。
“般配……”我玻璃般的心灵破碎了。
“对不起，因为很少与人对话，我不太会组织语言。”看见我受打击的摸样，对方着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关系，就让我这个废物自生自灭吧。”躺在地上，我消极的说道。
对于我的话语，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露出笑容：“依吾亦无变了好多呢。”
“变了吗？”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有什么不同吗？
过去的那个不存在的我早已经被我遗忘，现在的我到底没变还是变了，又变了多少，早已经无从得知了。
“变得更像依吾亦无了。”
我变得更像我了，难以理解呢。
“叫我依吾就可以了哦。”我微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听到我的话语，对方却有些失落。摇摇头，对方拒绝了我的建议：“依吾亦无就是依吾亦无，如果变成依吾，依吾亦无就不是依吾亦无
了。”
同样难以理解的话语，不过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执着的必要。
“真的是太好了，依吾亦无回来了。”对方抱膝坐在我身边，眼角露出兴奋的泪光，在立方体微弱的光芒照耀下，楚楚动人。
不知为何，看到这幅光景，我的内心却产生了一种无形的罪恶感。
“我离开了多久呢？”
“五年十一个月二十二天哦。”
“六年吗？”轻声自言自语，为了我在这样的地方，等待了六年，究竟是怎样的信念让她坚持下去的呢？
“真是抱歉呢，让你等了那么久。”喉咙有些干燥，我只能吐露这几个不痛不痒的话语。
对方摇摇头：“不，只要能在见到你就足够了，六年的时间也不是那么漫长呢，能换来与你一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哦。毕竟我们这样的存在，我们这样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存在，究竟是多么悲哀，依吾亦无一定比我更加明白。就算强颜欢笑，就算扮成普通人类，融入人类的世界中，也无法治愈我们内心最深处的伤痕呢。因为我们是作为异类被人类歧视着呢，我们是作为怪物被人类害怕着呢，我们被人类判为秽物，被人类厌恶着，我们被人类视为灾难，被人类避讳着。就算这样，我们也不得不，也必须在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苟延残喘。这份对人类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我们只能放在自己心里独自承受，因为我们曾经都是人类呢。”仿佛宣泄一般，对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所以我必须要变得坚强，不然就会被这个世界吞噬。”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我只有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等待了我六年的少女。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轻轻的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所关心的只有现在和未来呢，因为现在可以改变，未来可以创造。而过去已经确定，已经定型，没有办法重新来过。所以对于你的过去，我的过去，就这样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遗忘吧。”
“依吾亦无……”对方看着我。
对方的目光让我无法直视，我虚心的转过头去：“放下过去的一切，现在还不晚，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对她而言，我的出现，是怎样的呢？
我的出现或许会打乱现在的她历经痛苦，融入人类之中普通平静的生活。
但是，那样的生活，真的就是她期盼的生活吗，还是说被逼无奈才做出的选择？
因为我们是同类呢，作为这个人类世界的异类，我们之间或许比任何人都更加的了解对方。
但是她的出现对我而言，又是怎样的呢？
稀薄的空气，让我的大脑无法思考昏昏欲睡。
“我只是个骗子呢。”轻声的自言自语。
“我相信依吾亦无哦，我现在的名字叫刀铭落雪哦，别再忘记了。”
进入梦乡前，对方的细语传入脑海。
是啊，我们都是骗子……
……
梦，过去的梦，过去残留的梦。
偷偷的打开白色的金属门，溜进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各种奇怪的试验装置，引入注目的便是角落里放置的一个奇怪的球形装置。
大体的看上去，球形的外壁为透明的玻璃体，透过玻璃体，可以清楚的看见球形装置内浸泡在无色营养液内的黑发少年。
球形装置是神之界点的隔离装置，虽然从外界可以很清晰的观察装置的内部，但是内部却无法感知到外部，属于一个完全与外面世界隔绝的空间。装置内部的少年便是神之界点制造的在完全封闭的空间成长，没有心灵的试验体，人偶。
如果用人偶称呼他，或许太过于残忍了，所以，我帮他取名为依吾亦无。
同样作为试验体，我偶然发现了这个房间，发现了依吾亦无，于是依吾亦无便成为了我的第一个朋友。
在珍贵的空闲时间，来这里与依吾亦无分享我的快乐，诉说我的烦恼成为了我最开心的事情。但是每次我的话语，依吾亦无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也是当然的嘛，外界的声音是没有办法穿戴到装置内部的，就算能够传达，依吾亦无也没有办法理解，因为他只是个没有心灵的人偶嘛。
我明白这些，比谁都明白，但是我不甘心。在这里，我只是被当做物品对待着，毫无反抗的一日复一日的实验，让我疲惫不堪，但是依吾亦无的出现，让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同伴，让我发现我不是物品，我是人类，我是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感情没有办法传递？为什么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没有心灵的人偶？
不断诉说的我眼眶开始湿润，眼泪不停的落下。
……
滴答，滴答，冰冷的液体不断的滴下，滴落在我的脸颊。
我真开双眼，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下雨了呢。”
刀铭落雪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转过头去，发现刀铭落雪睡在我的身边，巨大的白色羽翼覆盖在我身上，难怪夜晚并没有觉得的寒冷。
天使，真的存在呢，看着落雪熟睡的脸颊，我想起上次白色羽毛。
坐起身来，将手深入口袋，寻找白色羽毛，却触碰到了意料之外的物体。
冰冷的金属物体，原本属于红发女子的匕首。
这一瞬间间，我的脑海中产生了罪恶的想法。
继续逃避我所不想面对的过去，只能这么做了么？
不，我虽然是弱者，但是我不是最弱者，就算是配角，也有去面对属于自己过去的勇气。
毕竟，她对过去的我而言，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抛弃的存在，虽然没有守护她的力量，但是我至少不想放开她紧握的双手。
雨点开始变得密集，被雨滴弄醒的落雪，睡眼朦胧的看着我。
“下雨了呢。”我站起身来，看向天空：“原本还想近距离的观看日出，看来计划泡汤了呢。”
“依吾亦无……”
我微笑着将刀铭落雪从地面拉起：“回到地面去吧，这里可没有地方可以避雨哦。”
“恩。”落雪迷迷糊糊的回答，似乎并没有清醒。
看着眼前这个姿态的落雪，我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丝欣慰。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
回到教堂，眼前的情景让我不由的警惕起来。
书海外面的走廊的一片狼藉，物体烧焦的气味不断的从书海内飘出。
阴谋的味道，不祥的预兆。
“祸从口出吗？”
不幸的事情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之前无意义的戏言，现在却演变成真实的场景。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转身便准备离开。
但是当我回过头，却发现，我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牧师已经出现在我的身旁。
“知己，再一次自投罗网了呢。”界之介斜靠在墙壁上，微笑着看着我：“这次选择逃走吗？这真不像知己的风格呢。”
“因为这次的对手，我没有任何胜算呢。”微笑不慌不忙的阐述。
“如果知己选择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哦。”
“欲擒故纵吗？”
“正解。”界之介来到我的身边，轻声说道：“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料。”
界之介没有理会我，而是打开书海那扇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金属门，走了进去。
“不知不觉中才发现两边都是悬崖呢。”没有办法，我只有跟着界之介走进书海。
环顾四周，眼前所呈现的场景，很简单就能推断出这里发生了生么。
之前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书本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一堆的灰烬。
顶端的玻璃的房顶，变为空荡荡的窟窿，四周的墙壁上面堆积厚厚的一层黑色灰烬。
站在书海中央的是一位身高与我相仿的男子，穿着时髦的乞丐装，半眯着眼睛，双手插在裤兜中，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这片教徒信仰的圣地，男子给我一种与周围的人，与周围的物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造型打扮让我不禁联想到了流浪艺人。
男子看见我与界之介，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知为何，这个自高自大的流浪艺人，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原来教会也有这么有趣的人呢。”我微笑着说道。
“请别把在下和这群废物相提并论。”流浪艺人的话语傲慢至极。
不光我被骂作废物，整个教会的都变成废物了，一句话得罪了不少人呢。
“被称作废物了呢，没有任何的表示吗？”我将话题扔给界之介。
界之介摊手表示无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群喜欢越权管他人闲事的优越者呢。”
“原来如此。”我配合界之介回答。
“小丑的双簧表演出奇的乏味呢。”流浪艺人马上开始反击。
“这取决于观看者的品味和理解程度哦。”
“比起高雅的艺术，在下更喜欢现实小丑无力的挣扎呢。”御半眯着眼睛，看不穿他的意图。
“很抱歉呢，在现实面前，我只会坐以待毙哦，而不是无意义的挣扎。”
“原来还期待你会用脆弱的生命力和炽热的鲜血给在下带来些乐趣呢，结果太令人失望了，非常的令在下失望。”对方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扭曲的笑容，向我走来。
对方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纯粹的杀意。
“这样的期待，让我犯难呢。”我将手伸入口袋，留意着流浪艺人的动作。
“给我挣扎吧，小丑。”
瞬间，利刃撕裂空气，对方进入我的攻击范围，在对方攻击前，我先发制人，我掏出口袋中的匕首向对方刺去。
但是手部却传来怪异的感觉，手中的匕首没有按照我设想的动作，偏离预订的轨道，向另一边划去。
流浪艺人后退几步，轻松的躲开我的攻击，开心的狂笑：“哈哈，有趣，非常的有趣。”
笑声过后，对方放出强烈的杀气：“竟然敢对在下出手，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把。”
“我只是自我防卫而已哦。”
“很可惜哦，我看到的是知己先出手伤人哦。”界之介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我。
界之介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我出卖了。
我将注意力再次放到眼前的流浪艺人身上。
“回敬你一句，如果下次你再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在下就没有办法保证你的生命了。”
此时，我才发现我手中的匕首早已经折断，只剩下尾部握在我的手中。
与流浪艺人接触只有我攻击他的瞬间，难道在那个瞬间，对方折断了匕首吗？那短暂的瞬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流浪艺人，
这个男人，比表面看起来更危险。
我将手中那把属于红发女子，现在已经被折断的匕首扔到地上，举起双手：“我投降哦。”
“哎？”我的做法让流浪艺人直接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界之介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做，没有吃惊：“虽然不是高尚的做法，但是确实是明智的做法，真有知己的风格呢。”
但是对方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从开始，就发现你的存在让在下十分的厌恶，现在竟然这样侮辱在下的喜好，不可原谅。”
“确实，好不容易制造的气氛，这样收场也太过于无聊了。”界之介在一旁煽风点火。
“喂，喂，我已经投降了哦，你要杀死一个不会反抗的人吗？”察觉到危险的我后退了几步。
“投降？”不屑的冷笑：“那是你们这些废物的自由，不过现在，挣扎着去死吧。”
对方冲刺过来，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而手无寸铁的我，同样没用办法反抗。
突然，眼前被白色的光芒覆盖，一双洁白的羽翼展现在我眼前。在我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洁白的羽翼便被鲜血染红。
“还好赶上了。”天使露出欣慰的笑容，摔倒在地面。
“落雪……”艰难的发出声音。
地面上，落雪痛苦的抽搐，背部被鲜血染红，原本的一对羽翼，只剩下一片，另一篇鲜红的羽翼掉落在我的脚边。
看见地面的落雪，流浪艺人有些避讳：“碍事的东西。”
我没有继续留意地面上的落雪，而是看向流浪艺人，扬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来我得救呢。”
不知为何，流浪艺人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那边的怪物刚才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就算她救了我，那有如何？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呢。”我双目紧锁对方，笑容更加灿烂：“而且，你不觉着现在的她这幅摸样非常，非常的美丽吗？”
流浪艺人再次后退一步：“你的绝情让在下都觉得敬畏了呢。”随之对方的半眯着的双眼闪耀出兴奋的光芒：“虽然在下非常，非常的讨厌你，但是你的做法在下却非常，非常的喜欢，看来，我们意外的合的来呢。”
对方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右手。
我也毫不示弱的向前走了几步，握住对方的右手：“因为我们的本性一样的丑陋呢。”
“这场闹剧也该收尾了吧。”一直在一旁观看的界之介合拍拍手：“想必你也玩的很开心吧，那么接下来可以让我们接手这堆烂摊子了吧。”
“非常开心哦，那么在下就告辞了。”将目光转到我这边：“在下很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哦。”
说完。流浪艺人像发现宝藏的孩童开心的离开了。
界之介关上书海的金属门，来到我身边看了下落雪的伤势：“看来伤得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没事吧？”我搀扶起落雪。看来之前她一直都在屋顶上关注着我呢。
虽然说落雪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是不知为何我的背后却升起一阵恶寒。
一直被监视着吗？
落雪的表情虽然还很痛苦，但是相比之前，已经舒缓了很多：“依吾亦无没事真是太好了。”
“落雪……”
“放心吧，她可是守护着神之界点的人造天使，生命力不是人类能够攀比的，就算翅膀被切下，用不了两天，就能再次重生。”
“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我的话语饱含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