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
又或者说,我来到这个十年前的海滨市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明明是十年前的海滨市,我却无处可去。
因为没有人能看见我。
而且我也不能触碰到任何人。
仿佛幽灵一样,我游荡在海滨市的街头。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这个“幽灵”还是需要吃饭的。
不过还好,没有生命的食物还是可以触碰的,而且被我触碰的物体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又或者说是存在被消除了。
理由是我偷面包的时候碰巧超市的工作人员在我身旁,本以为她会惊讶的看着面包浮在空中之类的,但是她只是奇怪的看着面包消失的地方,痛苦地按着头,似乎在回想什么,但是她始终想不起来,随后她拿出货物单对照,却丝毫没有发现面包的消失。
可是偷窃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所以我也只是维持一天一个面包和一瓶水。
而现在呢?我饥饿地躺在了地上,身上盖着报纸。
几天没有更换衣物的我散发着来自垃圾堆般的恶臭。
看着十年前的日期,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我有想去见的人,但又害怕打扰她。
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充满愧疚地走向被我连续偷窃的那家超市。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大家怎么样了?”
我一边走一边嘟囔着。
轻而易举我拿着面包和一瓶水走出了超市。
而当我来到一旁的拐角处时,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叫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无视这个声音继续走着,比较没有人能看见我。
“喂!和你说话呢?”
我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抓住了我的衣角。
“嗯?”
我回头看去,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面露生气地看着我。
“喂,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她能看见我?
“你能看见我?”
“嗯,我在橱窗外亲眼看见你当着售货员的面把面包和矿泉水拿出来的。”
我激动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能摸到…”
“哈啊?能摸到什么?变态!”
嘴上说着变态,可是她没有逃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脸上透漏着嫌弃与不屑。
我很想解释,但是我的经历实在是太奇怪了,说出来她绝对是不会相信的,还会把我当成疯子,我说不定会进到精神病院里去。
所以我决定说一半真话,说一半谎话。
“啊…其实你是这么多天第一个能看见我的。”
“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看见我,就连我触碰的物品也会随之消失的。”
她的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但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这让她却又有些信服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
“哈啊?”
是的这就是我的谎言,我要隐瞒我来自十年后的这件事。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孤身一人躺在满是积水的小巷里,我可能失忆了。”
“真是个怪人…”
“抱歉,让你扫兴了。”
本以为她会转身就走,但是她却沉默片刻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讷,反正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不如…”
看着她的表情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来我家吧!”
“啥?!”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经常捡小猫小狗回家吗?”
我疑惑地问道。
短发女生耸了耸肩。
“对啊,我捡了你这么一只小狗狗。”
“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比你大些。”
我看向周围,她的家中很整洁,但总给我一些违和感。
似乎很沉闷…
“你父母呢?”
“不在哦。”
她往沙发上一躺,随意的样子像极了白夏。
“你随意,不过我推荐你先洗一下澡,你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可是纯正垃圾桶的味道。”
“你是有多大的心啊,随便带男生回家,而且父母还不在。”
“喂喂,明显父母不在才敢带回家啊。”
我一愣,好像有那么一丝的道理啊。
不过提到父母,她只是回答了不在,并没有说为什么不在,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但我既然寄人篱下,就不要提一些让她不高兴的话题了。
我乖乖的走向浴室。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有换洗衣物吗?”
“呃…”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有,要不…你穿我的?”
“算了吧。”
我转身关门。
这是碰见了个小女流氓了嘛?
——
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刚一出门,突然我就被一团衣物丢在了脸上。
“你搞什么?”
“洗挺快啊,诺,穿这个吧。”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套干净的衣物。
“不是说没有吗?”
“我父亲的,你凑合穿吧。”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你还挺会察言观色,是不好,这个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那经济来源…”
“一个女孩子,还能是什么?”
说着她把裙摆向上一提,隐隐约约间我似乎看见了那裙下风光…
是幻觉,对吧?幻觉…
“啧…”
我忍不住咋舌。
看见我的模样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也太好骗了吧,怎么可能是那种事情。”
她笑的前仰后合,在沙发上不断地敲打着小抱枕。
“那你掀什么裙子啊!”
“有点热,我露露大腿不行吗?”
“啧…”
听见我第二次咋舌,她又大笑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你,哈哈哈,只要我稍加诱导你总会多想,你这种人想象力很丰富,很适合当作家呢。”
“那我可借你吉言了。”
“好啦,别生气啦,我就是开个玩笑,我的经济来源很合法,父亲给我一些基本的生活费用,其他的费用是打工挣的”
“你才勉强高中生的样子吧,上哪里打工?”
“书店,我谎报年龄,当然店主也是知道的,但是看在我很可爱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着她摆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动作,又比了个剪刀手。
“但我还是不清楚你的目的,养我吃白饭?”
“那我就不废话啦,我希望你能扮演我的哥哥。”
“哈?”
什么鬼?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
“那么惊讶干什么?不允许别人有点恋兄情结了?”
“不是,我是好奇为什么找我,而且我该做什么?”
“做什么随你发挥,我只是想找个人消遣罢了,至于为什么找你…因为你失忆了,而且别人之前也没见过你,也就是说…你是个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吗?还有比你更适合的吗?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想法的人,安全的很,人畜无害的那种。”
“啧…”
虽然很想反驳,但安全的很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这时我的肚子饿了,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她憋笑着走向了厨房。
“我煮些方便面吧,我也有点饿了。”
“只有方便面?”
“有就不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喜欢下厨的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别的食材,我来做。”
“哈啊?“
这次轮到她惊讶了。
——
“诺,吃吧。”
我把两盘虾仁方便面端到桌上,虽然面是方便面,但也只是面条是方便面。
“没想到你有两把刷子嘛。”
“还行吧。”
她夹起面条吃了一口后,惊奇地看着我。
“没想到你挺细心啊…”
“细心什么?”
我嘴里嚼着面条含糊的问道。
“居然连虾线都去除了。”
“因为有虾线影响口感啊。”
真想不明白,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食材处理,她却这么惊讶。
她听见我的回答后笑了。
“你可真是个什么情况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么有原则,没少吃亏吧?”
我的动筷子的手下意识停了一下,随后继续吃着面条,我不清楚她有没有注意到,但是我还是回答道。
“记不清了。”
“也好,真羡慕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呢。”
我听着她羡慕的语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不经大脑问道。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时候不应该你先自报家门吗?怎么反而让我先说啊?”
我尴尬地回答道。
“我叫…陈枭。”
“陈枭,名字怪怪的,我叫郁青青,多指教啦。”
“啊咧?”
啊咧?啊咧咧?我听错了吧?我一定是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郁青青啊,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郁青青。”
不会吧…这是,高中时期的青青姐?!
我认真地看着这个自称郁青青的女孩。
片刻之后我才醒悟。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庞,如果非要说不同,就是服饰和发型。
没想到学生时代的青青姐…模样比想象的要青涩呢。
我以为她高中就会是那种大美女的。
“喂,你看什么呢?我有那么好看吗?”
“如果把头发留长就更好了。”
“哈啊?你这个人…不要得寸进尺啊!”
明明以后你也会留长的…
“不过短发也很好看就是了。”
“啧…真是搞不懂你,奇奇怪怪的,你不会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吧?”
“不是,还真不是。”
莫名其妙,虽然面对的是一个不成熟的郁青青,但是光是知道她在身边就让我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感到安心。也许是知道她从前就是这种人而开心吧。
——
“救救他!快来人救救他!救救陈枭!有谁…能…”
白夏的声音是那么的痛苦,她应该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但她很快将呼救声转变为无能为力的哭泣。
因为陈枭已经死了,尸体分散成了好几块,还有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正好在路中央间。
让人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
是的,他必死无疑。
我不知道该对白夏说些什么。
但我能做的…只有…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弃吧。”
时咲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一丝的颤抖都没有。
可她的表情呢?她的眼神中透漏着的又是什么?
她只是在强迫自己正视这个事实。
“哪怕没有用,那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向着白夏走去,在她的背后抱住了她。
“没事的,没事的。“
她漠然地转过头看着我。
“陆…仁。”
“我会救他的,我会救下陈枭的,但是,请你一定要保密。”
“你骗人…”
白夏自相矛盾的话语让我感到心痛。
明明她奢求着陈枭还能活下来,但她的理智却告诉着她陈枭已经没救了。
我捡起陈枭断在路中央的胳膊。
上面沾满了鲜血,被撕裂的伤口让我感到阵阵反胃,血腥味似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此外再也闻不到别的味道。
我忍不住地想要呕吐,而白夏几乎是惊恐地看着我,不能理解我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啊!陆仁!”
她的愤怒似乎战胜了恐惧,白夏冲了过来,一边撕扯着我的外套,锤打着我,一边说着无法理解的胡言乱语。
白夏突然举起手,想要给在她眼中无法理解的我一个耳光,但被突然出现的时咲制止住了。
“他还活着!陈枭不会这么轻易的…”
“陈枭已经死了,就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下起了大雨,莫名其妙的摩天轮倒塌了,莫名其妙的…我和陈枭交换了彼此的命运。”
白夏看着强装镇静的时咲,说出了动摇所有人的话。
“那个躺在摩天轮舱下,四分五裂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啊!”
我们三人都沉默了,彼此看向不同的方向,时咲松开了制止白夏的手。
“真是场好戏。”
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发生了一件权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师姐…”
我看向她,而她的身后是叶雨筠,和源晓东。
“还有小雨和师兄…”
“陆仁,不管怎样还是回溯一下吧,虽然改变不了结果。”
我只好使用能力将陈枭的尸体复原。
一瞬间原本流落在雨水中的血液全部逆流而上,像是将雨水归还天空一样,反重力的向着我紧握的断臂飞来,白夏则是收到了惊吓,直接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反牛顿的画面。
大概过了五秒,一个完整的陈枭出现在在了我的身旁,但这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躯壳,是他的完好的尸体。
“陆仁…你…”
我知道,白夏需要一个解释。
于是我说道。
“如你所见,我是异类。”
“怪物…”
白夏下意识地喃喃道,虽然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是这里有一个人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那就是时咲。
时咲几乎是瞬间抓住了白夏的衣领。
“怪物?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能力?就因为陆仁的强大超越了你的想象,你的理解,就把他认定为怪物?那陈枭呢!”
“你什么意思…”
源晓东有些恼火的看着时咲,但还是耐心地跟白夏解释道。
“救你的人是陈枭,而他的能力是交换…由为了救你的愿望而产生的,他交换了你们的位置,又或者说是你们本会两极的命运。”
收到打击的白夏看着完整的陈枭躯壳哭了出来。
而源晓东则是毫不客气地反手给了时咲一记耳光。
“你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别人,一个半吊子而已,你也有说过别人怪物的时候,你伤害别人的时候,欠下的,我替她返还给你。”
源晓东这一下毫不留力,我清楚的看见时咲嘴角上出现了血迹。
时咲用手将血迹擦掉,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叶雨筠知道这不是她应该插嘴的时候,但她还是因为陈枭的死而震惊地说道。
“讷,他没死吧?他不会死吧?这是做梦吧,明明刚刚还活生生…”
源晓东说出了在座除了叶雨筠和白夏总所周知的判断。
“他已经死了,但只是物理上的死亡,他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还在,陈枭他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吗…”
时咲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随后沉默不语。
——
“十年前?你有没有搞错?”
我看着游光,有些无语的提问道。
“怎么可能有人能穿越到十年前?”
“那没有办法能解释夏莉和陈枭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你这么凭空胡说,让我怎么信服?”
游光耸了耸肩。
“我应该跟你解释过我穿越的原理吧?”
“解释是解释过…但…”
“我只能回到我能回到的时间,我之所以能回去是因为我曾经在过去就已经到过那里了,我回去的这个过程是不会改变未来的结果的,甚至是由于我回到过去才能造成未来的结果。夏莉的灵魂来到了十年后,还拥有了被别人观测到的能力,这很离谱你懂吗?”
“什么意思?”
“必须在这个时空有一个曾经观测过她的人,才能…”
“我啊,廖天,小雨,洛世奇也见过。”
游光有些抓狂,不断挠着自己已经很凌乱的发型。
“我是说,是需要一个在这个时空中的人观测过那个时间的她。而既然会被观测过,就意味着必须有那么一个人需要回到过去去观测那个时间的她,而那个最合理的人我认为就是陈枭。”
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比较我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这些青春期综合征患者们的理论完全不懂。
“你不要弄出那种说人话的表情好不好?我说的已经很通俗易懂了。”
“但…陈枭又会被过去的什么人观测过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第三人?那第三人又是被谁?”
“所以…很离谱啊,但因为离谱才让我感到安心。”
哈?我怎么听不懂游光的理论啊。
“讷,源晓东,廖天说过陈枭救过夏莉对吧?”
“对…怎么了?”
“那么就意味着陈枭是必须回到过去的,但是他又不能被观测道,就不会拥有实体,不会拥有妨碍是时空的力量,那么如果他救不到夏莉…”
“未来就会被改变,我们…”
“bingo!所以他是必须回去的,那么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反向思考一下讷?”
“反向思考?”
“不是夏莉想要来到这里,而是被别的因素所干扰。”
别的因素…
我脑海中顿时想到了一些灵感。
“如果说…”
“陈枭也是这边的人?”
游光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终于明白了?“
“你这个假设也太大胆了。“
“这是合情合理的虚构推理好不好?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不是你的专业知识吗?“
“抱歉,虚构推理也是需要合情合理的理论基础,你们这是超自然力量,我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游光耸了耸肩,将咖啡一饮而尽。
“你也应该调查过他吧?他最悔恨的事情是什么?”
“母亲的死。”
“近期做过最傻的事?”
“救了险些车祸的白夏。”
“母亲的死因。”
“车…”
祸?
“等等!游光!这不对啊,你是说他在救白夏的时候就觉醒了能力?可是他是…”
“不是这个。”
游光打断了我的推理。
“我是说,他最悔恨的事情,会变成他最渴望拥有的能力。他想救人,但是当时是母亲推开了他吧?在他看来是母亲用生命交换了他的生命,将自己生的命运交换给了拥有死的命运的陈枭,那么他如果想要拯救什么人的话,如果来不及的话,他会不会许下愿望呢?”
“游乐园…杀人?预告…未来…”
“所以说,有人比我更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和她不是很熟吗?新书我很期待。”
“你是说…这个家伙的能力是交换?”
“应该是等价交换,因为这个世界的基本准则,就是等价交换,他用生命换回了一个人的生命,他用死亡换来了死亡的夏莉,他只是和夏莉灵魂交换了时空,所以…”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他已经被过去的一个人所观测过…而那个人比任何人都了解真相。”
“还有谁没有登上舞台呢?”
游光对着空空的咖啡杯喃喃低语着。
还有谁…还有谁,知道陈枭回到过去的事情?
是谁,在十年前就遇见了十年后的陈枭…
是谁,见证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发展,在背后默默的窥视着。
在背后守望着。
就在我被这骇人事实震惊的时候,游光反而看着窗台上的郁金香,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