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雅呆呆的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陌生少女的面孔。
谈不上多么漂亮容貌,有着一对微微粗短的眉毛,小小的鼻子,和斯文许多的小嘴,龇牙还能看到一副洁白的牙齿。
少女面孔上最为突出的,便是那对不大不小,刚好适中的眼睛。一对瞳孔像墨珠子般漆黑,与旁侧的眼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如黑珍珠的闪闪发亮。
“这…这特么的是我吗?”冯雅摸着自己的脸,颤颤的说道。
虽然昨天郭淑仪跟她说了一番极为震撼的话,但直到此时冯雅还是没能够缓过气来,陷入了漫无边际的迷茫之中,只是像无知觉的木偶一样渡过光阴。
没有胡子、没有粗燥的皮肤和老茧,也没有男人的激情。完完全全是女人的模样,无论是声线、样貌、还是基因,现在的她在别人眼里,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的真实性别。
然而,这一切冯雅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说是摧残了她整个人生也不为过。
“啪!”
一拳狠狠的打在镜子上,碎裂的玻璃碎片仍然黏在上面没有掉下,而冯雅脆嫩的小手却被尖锐给划出了伤口,点点血迹从肌肤上溢出。
“吗的…太废了。”冯雅感受着拳面隐隐作痛,仰起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难道这就是他冯亚的命运?冯雅想到。
这时候有个护士走了进来,看到在厕所里的冯雅,还有她打碎的那面镜子,立马明白这是病人在闹情绪了,赶忙过去拉住她喊到:“小姑娘,别冲动别冲动。来来坐下,有事可以好好说,没必要对自己过意不去。”
冯雅被护士拖了过去,她惊异的望了望那护士,发觉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眼角下已经遍布了鱼尾纹的褶皱。
中年妇女将冯雅拉回了床边,强行她乖乖坐回床上,然后说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手伤成什么样了。女孩子家的可要对自己的手多加爱护,不然以后可嫁不出去啊。”
冯雅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气,劳资是男人,谁特么要嫁人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拒绝中年妇女的好意,任由其拿起那只受伤的手查看。
“呀,流了这么多血,你不觉得疼吗?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拿什么东西给你包扎住,先止血了再说,女孩子的手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中年妇女见冯雅手上流了血,登时有些慌了神。
冯雅看到她的反应感觉有些好笑。她以前见过、流过的血可比这多的多了,哪次和兄弟出去砍人不是弄的个头破血流?她有皱过眉头吗?啧啧,女人就是女人,婆婆妈妈,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不过随即一想,现在她也完完全全是个女人,似乎没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这样的念头使得冯雅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个中年妇女在病房里翻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中年妇女发出欣喜的声音,然后拿着几块白纱布和消毒水走过来。
她把东西摆好,拿起冯雅那只受伤的手,先是用消毒水简单的清洗了下,然后动作娴熟而温柔的把白纱布缠了上去,边做时还边问:“疼吗?要不要我小力点。”
冯雅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疼。”
中年妇女帮她把手包好之后,像是有些满意自己的技术,得意的说到:“包好了!这下子你的手上肯定不会留下伤疤了。”
冯雅看了看那只不紧不松,舒适度包的刚刚好的手,心头没由来的一暖,说到:“谢谢。”
这应该是别人第一次帮我包扎吧。冯雅想到。
中年妇女笑了笑,神神秘秘的凑到冯雅耳边小声说:“你可别跟医生说是我包扎的哦。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在医院弄受伤了,肯定又要你去挂次科继续住院检查,很坑人的。”
冯雅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无语,问道:“那块镜子怎么办?已经碎了。”
中年妇女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显然没考虑到这个点上,想了想,接着微微一笑,说道:“别担心,我说是其他已经出院的病人弄的就好了。医生他们也没什么证据来反驳我的。”
冯雅见她一脸诚恳,真心想帮忙的样子,也是微微一愣,心中生起了一些不解。
为什么这个大妈要帮我?医院不都是拿钱办事的么。可她这样袒护我,似乎也没什么好处啊……
过往的二十年里,很少有人会真心的关怀冯亚、为他担忧。他只是个没爹没妈,靠奶奶养大的孤儿,根本不懂父母之爱、师生之情、朋友友谊什么的…唯一算得上有些温暖的避风港,就是奶奶的家和他一手创立的花园帮。
可现在这些都似乎变成了十分遥远的东西,叫冯亚的混混真身已经死掉,现在只有一个附身在女人身体里的冯雅。连她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异能者呢,还是普通人呢,抑或是男人思想女人身体的人妖?
这种迷茫,就好像困在大海迷雾中的小船,毫无方向可言,似乎开往哪一边都正确,或是误入歧途。
就在这个时候,中年妇女那有些刻意又搞笑的亲切关怀,在冯雅的眼里却有了另一番见解。曾经她也许会嘲笑讥讽这种无故送暖的行为,但现在她好像极其需要那种感觉。
一种踏踏实实、温暖的感觉。
“……”目送着中年妇女走出病房,冯雅坐在床上,是久久的沉默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出偶然的插剧,冯雅那焦躁的心情也变得安宁下来,有足够的冷静去思考某些事情。
正如郭淑仪所想,像冯雅这样有着坚定意志的人,并不会就此一蹶不起。现在她最需要的,仅仅是充足的时间,去适应全新的身份罢了……
……
冯雅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情景,这充满热闹气息的场面,在她眼里却犹如灰蒙蒙的世界,毫无色彩。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由于中年妇女帮着冯雅说话,所以院方对那面破碎的镜子也没有多加追究,只是提醒冯雅以后不要老是玩冰,严重的话可能把身上某些器官也给冻坏,叮嘱了这几句就放她出院了。
“玩冰?什么鬼?”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冯雅,自然是听的一头雾水。
但无论如何,从出院的那一刻起冯雅就要真正的迈入第一关…适应这个新身体和新身份了。
即便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那个郭淑仪对我的事儿还真是上心呐……”冯雅看着手上那张从未见过的身份证,心情一阵复杂。
身份证上的头像,正是她现在的模样。旁边写着的“冯雅”两字,正是她的新名字。
不到一天时间,就寄来了一张完全合法的身份证。冯雅笑笑,那些黑道界最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的冯雅,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下半身搭配一条及膝的深蓝牛仔裤,在女生中算稍黑皮肤的两只手臂暴露在外面,有种清爽酷酷的感觉。
这是郭淑仪留下的衣服,似乎连码数也特别的量度过,穿在冯雅的身上真是特别的合身。虽然她的外貌不算出众,但经这一搭配也变成了个活泼帅气的女生。
虽然对于女装冯雅心里是有很大的排斥…但郭淑仪选的衣服都刚好符合冯雅的胃口,尺度也不算太大,勉勉强强能够接受。于是她也没有太多的意见,就这么穿了出来。
主要还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冯雅虽然对于变成女人的事实很是崩溃,但更要面子的她,总不能什么也不穿的就出来吧?又或者穿医院里那跟行丧事一样的白大褂?
总而言之,是郭淑仪选的衣服刚好合适她才穿的,绝不是我自己情愿什么的,嗯,就是这样子。
冯雅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一口否定自己的意志开始动摇,想要做什么女人了。
嘿,劳资就算没兄弟也一样男人。
好像很不安心一样的害怕自己潜移默化了,冯雅心里不断的唧唧歪歪类似的话。
然而,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是,就她的行为而言,本身就是某种女性化的反应。也许有股未知的力量,已经开始对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人格进行改造了…
冯雅刚出院,虽然脑子还是乱的像浆糊,但心中还是有所挂念,实在放不下心。
这都三天了我还没回家,奶奶一定很着急吧?冯雅心有不安的想到。
奶奶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最爱她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使奶奶伤心的话,就好像是冯雅伤害了亲人一样,会让她感到异常难受。
只不过我现在还能去见奶奶吗?冯雅迷茫的想到。
不,我才不管那么多,想见就见,现在奶奶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将那个念头甩出脑海,不再多想,冯雅说做就做,直接是叫了一辆的士,承载着她开往某个街区,那个小屋的所在之处。
不管如何,她总得和奶奶见上一面,才能够安心。而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
小巷街是H市北面的一个小街区,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旧式的小楼房,许多都已有五十余年的历史,算是H市北面里较老的街区之一。也因为交通的不方便,这一块地儿在投资商里怎么也称不上大饼,也就没什么人愿意在这里发展,都转去别的好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住在小巷街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经济能力极弱的穷人家庭。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混混的出现率也就比任何一个稍微富有的街区还要高。
他们大多都是像冯雅一样没有能力、不学无术的家伙,只靠着从低层书籍里看来的一些粗浅知识而四处打拼,每天活在饥寒交加与血与火中,这就是他们基本上的生活。
而像这样混混高产的街区里,偶然也会出现一些确实有些来头的人物。这种人一般都是榜上了市中心道上的真正大佬,然后就狐假虎威的仗着那些大佬的名气,在偏远的地方做起了山大王。
飞哥,就是这样的人之一。他是小巷街势头最为强盛的“小飞车党”的老大,手下统领着将近五十个小弟,在混混头目中也有着不俗的实力。
冯雅当初就是见这茬太凶,才没有打起当自家领主的主意。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要避着奶奶,免得让她知道所谓的大专只不过是个谎言,当混混才是真正的工作。如若不然,估计辛辛苦苦将她带大的奶奶得活活气死。
而此时此刻,正有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毛、混混模样的家伙们,目光紧紧的盯着小巷街后道的一块地方,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挑,某个部位异常丰满的女人。
“哎,你说那妞,好像没见过的样子呐?”一个混混吞了吞口水,小声的问着另外几人。
“对,对!劳资在这里混了那么久,从来没见过那么极品的女人!”一个混混兴奋的说到,眼睛还不停的在远方那个女人身上扫着。
“嘿嘿,你们看她手里吊着根烟,会不会是干那行的人啊?哈哈。”又是一个口水快流下来的混混说到。
“吗的,劳资忍不住了,这样的尤物不去调戏调戏,怎么对得起我们飞车党的名声?”这个混混已经升级为流氓,完全不要脸面了。
原来,这几个躲在暗处偷窥女人的混混,就是那“飞车党”的人。飞车党的混混都仗着老大的名声,在小巷街可谓无恶不作,不知多少良家妇女曾遭受这班禽兽的侮辱。
这不,他们现在又盯上了一个新的猎物,还是被他们一致认为“极品”的女人,抱着无论如何也要弄上手的决心,向她伸出了邪恶的双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