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女士到底是没能够救得回来,或许说,她根本就没有希望过自己能得救。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清晨,路边的绿化上都结起了冰霜。
洛水刚杀过人,沾了血的衬衣还没有换掉,只是外面披了一件大衣。
人被杀,就会死。
感叹着生命的脆弱,洛水看到了正在单元门外等候着的一直在啜泣的小女孩。
洛水心里咯噔一下,大概会发生什么她几乎能够料到了——房东女士的病情日益恶化,已经卧床好几个月了。
“水姐姐,妈妈死了。”
秦筝强忍住泪水。
妈妈说过要坚强,不可以哭。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筝筝很早很早就起来给妈妈做她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肉在冰箱里拿出来,冻得硬邦邦的,很难弄,但是筝筝还是很努力地…”
洛水没有说话,她向前走一步准备回家。
这不关她的事。
秦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般涌出,抱住洛水的腰,眼泪鼻涕都抹到了洛水的衣服上。
有点烦。
“筝…筝筝…去叫妈妈起床,妈妈没有,没有回答,筝,筝筝就又叫了一遍,妈妈,妈妈还是没有回答…筝筝以为妈妈没听见,就到妈妈耳朵边去…然后…”
秦筝说话结结巴巴的,但是洛水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妈妈死了,你很可怜哦。
可那与我有什么瓜葛呢?
秦筝还在抱着洛水的腰哭着。
洛水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小女孩的拥抱,但她没有。
“放手!”
秦筝放开了洛水,然后不知所措地孤自哭着。
洛水犹豫了一下。
刺客不能太有感情,不能。
这孩子的母亲还有利用价值,可这孩子没有。
她甚至没有成为刺客的才能。
刺客的目标是为了铲除强权,维护人类的自由。每一个个体自己的悲伤,不应该在刺客的考虑范围之内。刺客有爱,那是对全世界的爱,如果对某个个体产生了感情,那也离死不远了。
这个孩子可以帮,但没必要。
刺客不应该做多余的事情。
“妈,妈妈枕头底下一直有一封信。妈妈跟筝筝说,如果有天筝筝哭了,就把那封信交给水姐姐。”
洛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房东女士也算是为阿萨辛做过贡献。
自己是组织的一员,房东女士帮忙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尽管是无意识的。
她应当得到回报。
是的,我只是想回报帮助过阿萨辛的人,以此来鼓励更多的人帮助阿萨辛。
这都是为了阿萨辛。
才不是因为我对这孩子产生了同情心。
洛水轻轻拍了拍秦筝的后背,然后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让她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来到房东的房间,大门和卧室的门都没有锁。
躺在那里的女人表情很安详,就像是睡觉了,仔细看又有点不一样,这让洛水有点熟悉的感觉。
要比交房租的时候感觉起来更熟悉一点点。
那是死亡的味道。
我见过的死人要比活人多呢。洛水在心中暗自自嘲道。
洛水从女人的枕头底下摸索了两下,然后轻轻地抽出了那封信。
那封信里放着一张支票,是洛水递出去的那张。信的大概意思是很感谢洛水之前对她们母子俩的帮助,这张支票她没动过,希望她以后能多关照一下筝筝。
对不起,不可以。
洛水联系了物业,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把后事处理好。
“筝筝,你以后就要靠自己活下去了。”
“水姐姐呢?”
“我没空理你。”
“好吧。”
“你以后要负责给我打扫房间和做饭,我会给你报酬的。”
“好的。”
“你妈妈给了一些钱在我这,需要的时候来找我拿。”
“好的。”
我是不是有点过于善良了?
洛水有点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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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艾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洛水离开他的视线之后,他的战栗随之停止了下来。这样的颤抖到底真的是种伪装,还是单纯地因为恐惧,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
他刚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名为筝筝的小女孩的。
他似乎可以做点什么的样子。
“洛水!”
夜未艾冲着外面喊道,声音从未关闭的金属门缝溜了出去,传到了洛水和秦筝的耳朵里。
洛水和秦筝都惊讶地朝屋子里望去。
秦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千般思绪,万种想象在她小小的脑袋里爆炸开来。
怎么会…
发生了什么?
正当洛水思考下一步对策的时候,房间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没有妈妈。”
语气平静而坦然,还略带一丝欢快,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洛水脸一黑,从秦筝的手中接过饭盒,然后让她离开。
“筝筝你回去。”
秦筝没有问为什么,默默地看着洛水关上了防盗门。
如果中间没有出现什么差错的话,
她大概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