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落地,这次她没有逃走,而是在人群中展现自己的威力。她就是纯粹的暴力的化身,像一把利剑,在敌人的阵线上撕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让敌人成片成片地倒下。
“好美,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夜未艾愣愣地看着窗外,小声的喃喃自语道。
“如果能握住那把剑就好了…”
“艾哥哥。”
熟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夜未艾转过头去,发现秦筝正站在卧室门口。
“逃走吧。”
洛水让他留在这里呢。
久违的选择的机会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是留下来,还是逃走。
留下来他的人生将会继续在不可预知的道路上疾驰,逃走的话他将回到那熟悉的轨道。
但是如果他不在了的话,洛水如果再受了重伤,谁来救她呢?
可,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夜未艾笑了。
就这样吧,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梦结束了,该回到正常的世界了。
夜未艾牵着秦筝的手走下了楼。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有些东西不适合小孩子看到。
道路到处是坑坑洼洼,还有尸体和血,被摧毁的装甲车的残骸。
穿过这片地狱,前方便是和平人间。
有人看到了夜未艾,但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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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准看着窗外夜幕下的福光市,左手拿着一个酒杯,右手拎着一瓶没有商标的红酒。
“【神明】【信条】和【夜幕】,这三样你选哪个?”
夜准自言自语道,又像是在对站在黑暗之中的老约翰说话。
老约翰没有回答,他的答案显而易见,不需再有言语。
他不相信【神明】,放弃了【信条】,选择了【夜幕】。
“我选【神明】哦。”
夜准的脸上带上了些戏谑的笑容。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祂一定会保佑夜家不再遭受这样的苦难的吧?”
“老爷…”
老约翰开口却被夜准打断了。
“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等乡晨长大…”
夜准坚毅的面庞上难得流露出悲伤的颜色。
“老爷…”
老约翰开了口,但却没有说下去。
难道那个预言就真的这么灵验吗?
难道乡晨就真的能肩负起改变夜家命运的责任吗?
这太残忍了。
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却成了整个家族最后的心理支柱。
等到幻想破灭的那一刻,夜家人又当如何自处?
这太残忍了。
“我想有一天夜家嫁出去的女孩都可以戴上戒指,都可以生下健康长大的孩子。但我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夜准温柔地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虚幻飘渺的未来的希望。
老约翰忽然感觉很是悲伤,但他没有流下一滴泪水。他的眼泪早已流干,能流的就只剩下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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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准死了。
夜未艾回来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那个男人依旧坚韧、严肃、冷静,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慌张不舍的丢人模样。
夜准在夜未艾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夜未艾的瞳孔一缩,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请保护好未央和乡晨。”
夜未艾再次点了点头。
葬礼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雨。
夜家人,国王的使者,各大家族的家主和德高望重的人,夜家势力的高级成员,教会的代表,骑士团的长官,商界和政界的精英,大家齐聚在这里,为一个伟大男人的逝去而哀悼。
夜未艾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结,和十年前的那天一样。
那天夜准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他是夜家的第一顺序继承人,那天还是他的母亲死去的日子。
今天是他的父亲的葬礼,还是他被废除继承权的日子。
当参加葬礼的宾客看到夜未艾的叔叔夜备站在夜准的棺椁旁宣读所谓的‘遗书’的时候,他们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夜家的内斗与分裂都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日子里,夜未艾这位被废黜的‘王子’将会得到许多‘夜家的朋友’的支持。
一个怯懦爱哭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显然比一个在泥坑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中年人要容易控制和对付。
夜未艾默默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当然,吃到夜家的瓜这件事情只是意外之喜,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们是来拿某种东西的。
每当夜家有人死去,他们都会来拿这样东西。
一个又一个人模人样的家伙进入了内堂,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到了一个密封的盒子。
夜未艾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夜家人都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悲伤。
无能的狂怒没有任何用处,只好去拥抱无尽的悲伤。
那些道貌岸然的权贵们,在拿到盒子的那一刻眼神里透露出深渊一般的贪婪。他们甚至还用这样的目光扫视还活着的夜家的人。
没有夜家人与他们对视,他们都谦恭地低下了头。
只要等到夜乡晨长大…事情就会有所变化。
夜未艾知道自己不被任何人期待,但是他还是默默记下了那些拿着盒子的人的脸。
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他的双手羸弱不堪,既握不住刀剑,又抓不紧权力。
如果,洛水在这里就好了。
夜未艾想。
如果这些人都死掉就好了。
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夜未艾苦笑。
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夜未艾的肩膀。夜未艾转头,看到了姐姐的面庞。
“小艾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夜未央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恐惧。
“姐姐,我们这样也能算活着吗?”
夜未艾轻声说道。
“这只能算是还没有死吧?”
夜未艾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和自己的虚弱无力。
“会好起来的。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夜未央的眸子有些黯然。
都是因为她还不够强,不能够保护好弟弟让他不悲伤。
“哥哥姐姐,爸爸为什么躲在那个大箱子里不出来啊。”
年幼的夜乡晨走到二哥和大姐面前问道。纯洁无暇的眼神底下,却暗藏着无限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夜家人大多早慧,夜未艾很清楚这一点。
但那又怎样呢?
““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姐弟俩异口同声,说出了骗小孩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