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失去了人生目标,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但是,那辨别是非的善恶观念,那份正义感还是存在的。
在迪帕尔被巴斯折磨时,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令艾伦的呼吸和心跳都在加速,虽然,不是感同身受,但是,内心实在是于心不忍。
当巴斯就这么打算将迪帕尔的生命终结时,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身体比头脑先行一步,阻挡在了她的前方。
比起那皮肉带来的疼痛,她更庆幸自己在危急关头救下了迪帕尔。
或许,倾尽生命帮助别人而死去,这会更有价值吧!
艾伦的心里如此想着,将迪帕尔扶到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下,看了一眼残废流血的胳膊,神色依旧是不动如山。
“好好的活下去……”
她坐在了虚弱的迪帕尔身旁,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双眼,迪帕尔的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的感激和担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害怕的怎么也张不开嘴。
“扑通!”
艾伦失去意识倒下了,失血过多的躯体已经到达极限,血液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
这一段时间内积累了太多的伤痛,身心在愈合和破损中不断重组,几乎让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是生还是死,明明身体还活着,却过的比死更痛苦的生活。
“醒醒……别死,我错了!你、你不是懦夫,求你了……”
迪帕尔的眼泪流了下来,温热的血液比夕阳的光辉更加刺眼,她再次感觉回到了绝望。
神啊!你为何又一次出现,为何又一次把出现在我的光无情地夺走,我甚至都还没能记住他的名字啊!
迪帕尔低下了头,眼泪湿润了干涸的地面,双手紧紧抓着膝盖破烂不堪的裙摆。
“这小子真的有撑……”
这时,黑熊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迪帕尔,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艾伦的身上。
“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老大说一不二,他认可这小子的骨气。”
黑熊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那是一瓶散发紫色光辉的魔药,一看就价值不菲,让迪帕尔诧异地望着黑熊。
“魔药?你为什么……”
“既然他用自己的命换你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那么我们也不会食言,保证你活下去。”
“活下去?”
“没错,你应该很清楚,你身上的重伤不会让你活不了多久,只要有这瓶魔药,你就能恢复健康,至于你是生是死,就由你自己决定。”
随后,黑熊不再说话,可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艾伦,摇摇头转身离开现场。
迪帕尔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那瓶魔药,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艾伦,身上被魔铁钢鞭留下的重伤,不断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迪帕尔咬了咬牙,她并没有魔药留给自己,而是果断掰开了艾伦的嘴,将紫色药水灌入艾伦的口中。
其实,迪帕尔也不知道黑熊的高级魔药到底有没有效,完全是抱着拼一把的心理。
神奇的是,在药水被灌入口中的下一秒,那足以致死的伤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白骨与皮肤重新相连。
“嗯?我怎么……”
艾伦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光洁如新的手臂,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冰冷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复生的庆幸。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看到艾伦醒过来,迪帕尔扑在了她的怀里号啕大哭,躯体因为恐惧和震颤,哭声让艾伦不由皱紧眉头。
“蠢货,你为什么不放任我死去!”
“笨蛋,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啊!为了我死啊!”
“你…………”
艾伦沉默了,迪帕尔的身影在冰冷的眼神中引发了涟漪,一只僵硬的手缓缓升起,慢慢贴近在了迪帕尔的后背,安抚怀中这个颤抖不停的受伤灵魂。
高级品的车厢中
在奴隶的用餐时间结束后,艾伦和迪帕尔就被赶回了车厢中过夜,再次看到黑熊的时候,对方没有丝毫的表示,只是瞥了一眼就走了,仿佛送药那个举动只是他的无意之举罢了。
比起黑熊为什么会突然送药,艾伦更加困惑迪帕尔为什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话不仅多了起来,性格似乎更加外向,追着询问自己的经历。
哪怕,是因为巴斯的毒打浑身重伤,迪帕尔依旧精神奕奕,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一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或者是心理医生治疗患者一样嘘寒问暖,令艾伦都有些烦躁。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懦夫,而不是一个真正自杀者!”
“你现在的状态,只是短时间内难以接受的压力,加上积压许久的自卑感突然爆发出来!”
“你心中所谓的毫无价值,只不过是自暴自弃,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
…………
迪帕尔说的头头是道,自认为分析的有理有据,让人不知道这是她的热情,还是她过分的自我中心。
“随便了,反正,我是一个背负着无数人命的罪人……”
“听着!如果你真的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不可能向我述说你的经历,你只是在逃避现实,别再想死了,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迪帕尔露出了笑容,虽然,两者在昏暗的车厢内看不到彼此的脸,但是,艾伦能感受到迪帕尔语气中的迫切。
“你不懂,当你在乎的一切突然都没了,你是什么感受!”
“艾伦,我也经历过,我理解你的感受!”
“不,你不理解!你不是我,你什么都不理解!”
“没错,我的确不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屈服,不能怀着希望继续活下去!”
“够了!别在自以为是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痛苦!你只是个魔物奴……”
艾伦吼了出来,只是,还没等她说完,脸颊就被恼羞成怒的迪帕尔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让艾伦的思维一滞。
“啪!”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响声,焦躁的氛围一时如坠冰窟,压抑着彼此的怒火,让艾伦不愿意再说话了。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的迪帕尔,这才淡淡开口道:
“艾伦,你以为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经历了痛苦,只有你一个人想死吗!”
“这个世界上过的比你痛苦的人更多,我也经历了!但是,我没有选择屈服,而是不屈!”
“如果生命真的一切皆无意义,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救下我!救下只是一个奴隶的我!”
迪帕尔咬牙切齿,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四肢的锁链被晃动的哗哗作响。
“我……”
艾伦低下头哑口无言,黄色瞳孔中的涟漪掀起巨浪,一波波冲击着心境。
“你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你不屈的族人们用死亡换来的,他们可是全部把愿望和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啊!”
“哪怕唐家只剩下一个人活着,活着继承和重建家族的精神,将逍遥的目标达成,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都是意义!”
“如果你觉得死去的族人们所做的还是毫无意义,认为现在的你还是没有目标,那么,让我给你的人生一个目标,你给我活下去!我绝对不允许你在我之后死去!”
迪帕尔的嘶吼让艾伦的眼睛重新湿润了,她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看到了父亲离开家门甘愿赴死参军的背影。
不屈,继承,意义……
此刻,艾伦的脑海再次被回忆充斥,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充满了痛苦,而是充满了被寄托的动力,内心深处那颗破灭和沉寂的心被点燃了一个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