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孩子喜欢低着头,他们走路的时候总是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深怕多看其他的孩子一眼。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楚湘云默默地坐在教室里面,他将脑袋蒙进漫画书里,还往嘴里面塞着不健康的薯片。漆黑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就连楚湘云头顶上的灯泡都在不安地闪烁着,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到灯光熄灭到仅剩他头上的那盏。
“哐铛!”
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大门被狂风暴雨给吹开了,寒冽的凉风刮向教室里的每处角落。不详的灯光照亮了楚湘云那臃肿的身材,他终于从漫画书里探出头来,露出了满是肥膘的脸颊。
大门边,站着一名不耐烦的女人,她穿着廉价而开裂的拖鞋,那眼睛如若地狱的恶魔般,死死地盯着楚湘云。
那眼神仿佛在述说。
‘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
就是那种眼神,楚湘云对视着女人的眼睛,她是他的亲生妈妈,也是他唯一的监护人。楚湘云没有磨蹭,他快速把作业装进书包后,便屁颠屁颠地躲进妈妈撑着的雨伞下,消失在了狂风暴雨之中。
刚走进的社区大门,楼上就传来了搓麻将的“哗啦啦”声,妈妈用钥匙打开了阴森的铁门,一股恶臭的烟味儿扑鼻袭来。楚湘云被烟味呛得难受极了,他用袖子捂住口鼻企图好受点,可妈妈却从口袋里掏出湿透的香烟,用借来的打火机费力点燃道。
“奶奶的,早知道当初生个仔这么麻烦,我还结什么婚?”
“楚姨接娃回来了,赶紧来打麻将三缺一!”
“来了来了,催催催啥啊?”
妈妈从包包里拿出化妆镜补妆,她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羞涩地从囊中掏出一百块钱,还用手唤来楚湘云悄悄道。
“乖,妈妈给你十块钱的零花钱,你去爸爸的房间里拿两百块钱来,到时候爸爸问到你怎么回事,不用我教你啊。”
“就说....老师要我买教材,所以才拿的钱。”
“乖,赶紧去啊!”
妈妈爽快地揉了揉楚湘云的头发,随后便沉醉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不可自拔。感受着叔叔阿姨们那鄙夷的笑声,楚湘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每走一步都得带动身上的肥膘,惹得叔叔阿姨们的笑声更大了。
“哈哈哈哈....”
“楚姨的孩子长的真胖啊,活脱脱跟头小猪似的。”
“哎哎,吃得多才有福气嘛,给楚姨点面子。”
“听说成绩也不好,在学校里面还打人哩。”
“哐!”
关上房门的刹那,楚湘云的耳旁变得清净无比,他像座肉山似得瘫痪在地,两眼空洞地看着白织灯。
“如果,我爸爸是商人就好了。”
楚湘云呢喃道,他想起同桌女同学的爸爸是个商人,经常给她买漂亮的衣服,甚至在她生日的时候买了七层蛋糕,分享给全班的同学享用。身为女同学的同桌,楚湘云很庆幸自己分到一块,他拿着蛋糕坐在椅子上贪婪地吃着,明明入口即化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可甘甜的奶油混合着泪水下肚却变得难以下咽....
“湘云,今天是我生日高兴点嘛。”
女同学开心道,她拍了拍楚湘云的肩膀,却被后者猛地扇了一巴掌。
“高兴,你想让我高兴,我凭什么为你高兴?”
楚湘云嫉妒地望着女同学,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无数人那愤怒的目光纷纷汇聚在他的身上。就因为是女同学的生日,所以她就能要楚湘云高兴,平时她要自己跑腿当狗的时候,她有没有问他高不高兴?
“别,别这样嘛,等下我就吹生日蛋糕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不可以客气点?”
女同学耐着性子说道,哪怕楚湘云这条狗再怎么不识抬举,也不能让他毁了自己的生日。可令女同学没有想到的是,楚湘云板着脸站起身来,他径直走到生日蛋糕的跟前,竟将蛋糕揭翻在地...
“生日快乐韩秀梅,瞧瞧你生日多棒,连蛋糕都不用吹了!”
“楚湘云,你这死胖子敢毁我的生日?”
震耳欲聋的闪电“轰然”落下,点光照亮了楚湘云那病态的笑脸,他抓起地面上的蛋糕想要朝着‘韩秀梅’的脸上糊去,却被其他男同学给按倒在地,遭受他们的拳打脚踢。
就算这样,楚湘云依然不想要认输,他忍着毒打将蛋糕甩在了韩秀梅的脸上,听着她那尖锐的惨叫声,他的心底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就在楚湘云回忆冷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妈妈的敲门声,她敲门的声音是那么的重,就连语气都充满了不耐烦。
“臭小子,妈妈打牌输光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哎呦,楚嫂不会没钱了吧,今天楚嫂运气不行啊。”
“楚嫂,我们姐妹两还等着上桌呢,你别站着桌子不打牌啊。”
听着麻将友们的调侃声,妈妈敲门的动作变得越来越频繁,那沉重的“咚咚”声拉回了楚湘云眼中的聚焦,他用双手掰开了爸爸的衣柜,里面全是些过时的衬衫。一件又一件,楚湘云把爸爸的衣服扔在了地上,他用手翻边了所有衣服的口袋,却从中掏不出一个子儿。
“你磨蹭个什么呢,是不是好久没挨打了,你能不能快点啊?!”
听着妈妈的声音,莫名的怒火在楚湘云的心中燃烧,他忽然扭头朝着门口望去,嘶声力竭地呐喊道:“吵什么吵,老子已经在找了!”
半刻,门外安静极了,所有的麻将友都望向了楚姨,似笑非笑地看着好戏。妈妈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在她印象中楚湘云敢这样吼自己还是第一次,她走到厨房里拿出鸡毛掸子,并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道。
“我给你三秒钟,如果你再不不给我开门,等我进门看我不抽死你。”
楚湘云终于慌了,他恐慌地跑向大门,却被脚下的衣服给绊倒。
“三。”
为了不挨打,楚湘云连滚带爬地怕向大门,他愕然发现自己的脚上还缠着爸爸的衣服,而里面忽然滚出来一根发簪。
“二....”
听着妈妈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楚湘云拿着发簪朝着门口冲刺,他终于用手碰到了门把手,并尝试开始扭动。
“一!”
伴随着开门的“咯吱”声,楚湘云发现发簪闪耀出万丈光芒,那光芒竟与门把手融为了一体。开门的刹那,凛冽的寒风扑面袭来,宛如无数银针般穿透了楚湘云的脸颊,映入他眼帘的是荧光素裹的古代宫殿。
雪花飘进了房内,楚湘云尝试关门再开门,可无论他怎么开关门,门内始终都是冰天雪地的世界。望着门内那宏伟壮观的宫殿,楚湘云穿上爸爸那件厚厚的灰棉袄,好奇心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脑海,就算进去走走又能怎样呢?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积雪淹没了楚湘云半条腿,冰雪融进了他的靴子里,化为潮湿难忍的积水。纵使这般,楚湘云仍然愿意继续前行,他想起漫画中主角遇到的奇遇,莫非他也能够像那些主角一样,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
“对,在这宫殿里肯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如果我能够获得那样的力量,那我是不是可以书写自己的人生?”
不用再忍受妈妈的使唤,不用再忍受同学们的鄙夷,不用再像跳梁小丑一样迎合他人。楚湘云是那么的渴望改变自己,他走遍了宫殿中的每处角落,甚至连花坛的底部都不放过,连小石子都被他曲解为灵丹妙药,直到咬下去的那刻才知道....
“艹,疼死我的牙了,没想到真是块破石头。”
扔掉手中的石头,楚湘云沮丧地坐在湖边栅栏上,他望着大雪纷飞的天空,猜测自己肯定在做梦。不论这个梦有多么真实,醒来后楚湘云肯定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儿,漫画中的剧情终究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就在楚湘云想通的刹那,耳旁忽然传来了妈妈的怒吼声,他被吓得跌进了身后的冰湖里,碎裂的冰块纷纷飘在了湖面上。看着四周暗不见底的湖水,楚湘云在水中不停地挥舞四肢,他挣扎地想要游上湖面,却被海草拖入了死亡的深渊。
随着视线变得越来越暗淡,楚湘云近乎窒息地捂住了喉咙,他被海草卷在寒冷的湖底,就连头发都结了层薄薄的薄冰。然而令楚湘云没想到的是,一位娇小的少女忽然游向自己,她的出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就脸水中的鱼儿都散发出耀人的光彩。
那位身形模糊的少女游到了楚湘云的身边,她拖住他那脸上的肥膘,并朝着他的嘴唇轻轻吻去。感受着嘴间的温暖,楚湘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下意识地想要搂住少女的腰肢,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爸爸的床上。
“呵,做梦都睡不稳。”
楚湘云举起臃肿的双手说道,他困倦地忽视了妈妈的叫喊声,并穿过搓麻将的叔叔阿姨们走进厕所。梦中真的很美好,想起模糊少女给自己的香吻,楚湘云傻乎乎地笑了,他往常一样拉开拉链准备尿尿,却发现双腿间变得异常的温暖....
待到楚湘云皱褶眉头朝着双腿撇去,他的手竟然掏了个空,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
他的大宝贝竟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