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已经很久了，我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只有零散的行人陪我。
突然的异响传来。
物体落地，碰撞，还有低低的叫喊——就在在这条清冷侧街尽头的深巷。
好奇驱使地，我悄悄沿着墙根摸了过去。
幽深狭窄的死胡同，几个不良少年围作一团，里面能隐约看见两个少女。
我慢慢靠近。
她死死护在同伴的身前，额前染血的黑发垂下，面容模糊不清。她衬衫褴褛不堪，露出白皙或青紫的肌肤和淋淋伤口。
不知道把恶毒的侮辱扎进炽热的心脏是什么感觉，不知道用拳头落在柔软的小腹上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把肮脏的鞋子踩在清秀的脸蛋上是什么感觉，不知道用利爪撕碎单薄的衣物是什么感觉。
应该是很美妙的吧，看他们那么享受，那么得意。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恨不能把他们的脸，那几张笑容，撕成碎片，撕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是吧？那样才符合他们吧？
我心一惊，打了个寒颤。一阵风吹过，我看到她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水晶般冰凉，母狼般凶戾。几缕晖光折射下来，褐色瞳孔呈现幽幽的深紫。
我看清了她的面容，同我一样。或者说——
我就是她，杨慕。
......
“！！！”蜷成一团的少女猛然惊醒。松开怀里的大白兔布偶，有些痛苦地揉揉太阳穴，然后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换下了身上的卡通兔子睡衣。睡眠质量太差使得她有些头痛，以至于身子都有些虚浮。
少女的身段纤细到了瘦弱的地步，细细的腰部和四肢给人一种一掐就能掐断的错觉；她身材不高，可以算得上娇小，乌黑的长发之下，那张白净的小脸秀美动人，却是笼罩着一层阴郁。
杨慕，17岁，高三学生。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眼神一呆：总觉得好像有人叫她......杨慕最近晚上睡得非常不好，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两年前的那次欺凌依旧如梦魇般缠绕着她。为什么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肆意伤害别人呢？如果江月白也对世界失望，如果江月白也对世界失望......她大概会崩溃吧？
江月白是天使，她绝不应该沾染这些污秽。这么想着，她仿佛有了力量一般，双臂一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杨慕的卧室是一个以少女粉为主色调的房间。有趣的是，无论是书桌的挂饰，墙纸的花纹，还是床上的玩偶，全部都是兔子。不知道的人乍一看恐怕会以为这是兔子窝吧。
摸摸枕边的大白兔，杨慕绽出一抹笑。
“喏，给小慕补上以前的兔兔。我呢，以后每次小慕生日都会送一只大白兔，平时就送小白兔，这样小慕以后就会有很多很多兔子啦！”年幼的江月白笑得开怀。
“唔，为什么......”
“嗯？小慕不是喜欢兔兔吗？不喜欢吗？”
“喜欢。不过那么多盛不下的。”
“额......好像也是——有了！将来多出来的可以放在我的床上！”
江月白起床了吗？杨慕洗漱完毕，慢慢走下楼。
没人在家。杨慕拿起客厅茶几上的那张便签。
“小慕，端午节快乐！咱今天要去晓晓家。中午或者下午就会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哟！你自己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有陌生人敲门不要理——爱你的江月白”
好吧，有陌生人敲门不要理。她又不是小孩子，杨慕有些无奈地笑笑。
端午节吗？正好给她包粽子。杨慕在烹饪方面很有天赋——毕竟江父江母离家是日常，她总不能老让江月白吃外面的东西。
“哦哟，好久不见——小慕又一个人来买菜啊！”开着家小蔬果店的大叔是个老好人，自从他有一次在杨慕钱包被偷的情况下大叫着把小偷追了回来后，杨慕就一直来他这里买菜。
有那么一瞬间，杨慕甚至觉得他表面上是隐于世的买菜老大爷，实际上是深藏不露守护城市安宁的“蔬果侠”——好吧，最近陪江月白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明明那丫头快高考了还没个正经。杨慕眨眨眼，回道：
“嗯，大叔这里有卖粽叶的吗？”
“有。是自己包？小慕的手可是巧滴很！”
“杨慕？”
杨慕提着一小捆新鲜的芦荟叶，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你？”
李珍妮，江月白的闺蜜（大概）。她是个火一样的女子，身材高挑，披一肩赭褐大波浪。
“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李珍妮自顾自走到杨慕身边。
“嗯。”
“......我出来买东西的，你呢？”她手里拎着一个类似文件袋的物件，不知道是什么。
“包粽子。”杨慕扬扬手里的芦荟叶。
“给她包吧——还真是有福气。”
“不——你想说什么？”才不是，福气。
“江月白最近情绪不太好？”
“你应该知道的。”
李珍妮哑然。她确实知道，自从那次欺凌事件之后杨慕两人就变了。杨慕很聪明，她清楚只要她离江月白远点就好了。江月白的人缘很好，在学校会过得很开心，也没人会欺负她。
她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当初，正是她李珍妮找的杨慕。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却有点心疼。
“辛苦了。”
“不——我会保护好她。”无论付出什么。
“我们都会保护她的。还有——”李珍妮按住杨慕的肩膀。“有什么事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别误会，只是为了江月白而已。”李珍妮又补了一句。
杨慕一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谢你。”
清风拂起杨慕鬓间的几缕发丝，阳光洒落，把她秀美的小脸染成闪亮的金白。
李珍妮一时间看晃了眼。
“咳咳！我想她会很喜欢看你笑——走了。”
回到家中，杨慕安坐在茶几旁，准备做这个大工程。
舒展，折叠，包容，封闭，缠绕，反复......江月白喜欢吃甜，所以杨慕决定在米中加一点白糖。蜜枣，大米和糯米——嗯，再加一点香米和薏米好了。
她一定会喜欢的吧？杨慕想到江月白，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有点饿了呢，多少吃点吧。”杨慕摸摸微瘪的肚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
“......”杨慕有些无聊地关掉电视后便坐在沙发上看书。
不过......江月白为什么还不回来？杨慕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才大半天没见江月白杨慕就已经想她了。
江月白从不缺朋友。所以假期中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家里的。
不过就算江月白在家里，自己也依旧会躲着的她吧？真没用！杨慕有些黯然地皱起眉。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或许正和她的朋友逛街买衣服，或者是挑小饰品？还是一起喝奶茶？
江月白曾经常把她的朋友介绍给杨慕，然而......大概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吧，谁会喜欢一个阴沉冷漠的不良少女呢？
杨慕就这么想着江月白，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慢慢地黑下来。
然而......江月白为什么还不回来？
寻仇？自己先前确实惹到了人......杨慕死死盯着家里的防盗门。
不会，不会的......
